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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初听时,还能感受到幼儿的娇糯,但随着数量增多,声音之间相撞覆盖,很快就响成一片,成了一种无法名状的噪音。
      我和钱金雪一路狂奔,跑出去老远才停下。
      背靠在石壁上,侧耳细听,我还能听到那些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不禁感叹,隔着远一点,不仅会产生距离美,还会产生声音美,比如说现在,我就非常能感受到那种无法诉说的,触动心弦的渺渺悲凉。当然,我也不会希望它们在我面前近距离哼哼的。
      “滴答。”
      洞顶上的水痕蠕动成滴,一下砸在了脚边的浅坑里,静寂随着水纹扩大,细听,只有我一个人的喘气声。
      我转头看向钱金雪。钱金雪背对着我,在十分仔细地观察洞壁。
      我费力翻面,侧靠在石壁上,手电贴着照,也不能从那□□皮一样的表面看出什么深刻内涵,倒是唤起了对伪装者的恐惧。不好表现明显,也就往旁边挪了三步。
      钱金雪突然抬步往前走,好像确定了什么,急着验证。
      这个洞穴的长度远超我的想象,而且越往深处走,湿度越大,甚至洞壁上已经形成了明显的流水,像极了那种年久失修的百年老屋。
      幸亏不是我家的,因为光看着就遭心透了。
      正想着这地方藏什么不坏呢,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停下了,我还在往前走,差点贴着钱金雪。人一个侧身,还家伙,露出脚下一个乌漆嘛黑的深坑。
      我没刹住,上半身直往下栽,膀子光扑棱,也不见回去,还是后边的人扯着包把我拉回去的,用劲特足,直接把我甩出去了。
      等我咳嗽着坐起来,钱金雪正在往外掏绳子,好几捆,垒在一块儿有小腿那么高,而且只有铅笔粗细。
      不用猜了,我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我双手双脚爬到洞口,往坑底打光,混沌一片。暗不能称之为暗,光也不能称之为光,因为如果万千存在只剩下这两种,那么命名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知道,这样的解释意味着我已经放弃了作为第三种存在的自信,但事实就是,在类似丧失五感的精神碾压下,没有意外,它所允许的宿命几乎对每一种生物都怜悯般趋同。也就在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钱金雪没有恶作剧,她只是和我一样。
      我转过头去,钱金雪正在往洞壁上砸钉子。
      我倒爬回安全区域,才扶着石壁站起来。走近一看,三根记号笔一样粗的钉子被以三角的布局方式嵌在石壁内,连带着以特殊绑法系好的绳子也被砸入其中,好像还挺靠谱的一个样子。
      钱金雪试了试承受力,就把连成一根的绳子丢了下去,然后转身看着我。
      除了绳子太细握不住以外,剩下的就都是问题,这句话虽逻辑不通,但形容现在我的处境却相当的精准。要不是我的腰上绑着两圈系在细绳上的麻绳,我真的会疯,疯到能咬一口钱金雪。
      “唔!”
      我死死抓着绳子,才保持住平衡,没随着脚下的石头一起滚落深渊,但听着下面渐渐微弱的碰撞声,我觉得我离下去也不远了。
      “唔?”
      头上砸下来一颗小石子,那精准度让我怀疑是钱金雪丢的,但我嘴里叼着的手电根本照不上去,就在我努力仰头的时候,又一个小石子被扔了下来,不过这一次准头差了好多,才堪堪擦到我的肩膀。
      “哼哼,哼哼。”
      音色娇糯的像婴儿,柔软无害,却一声比一声清晰。我甚至幻觉般地感受到了那其中的恶意,它在说,找到我了。
      “哼哼。”
      “啊……”
      我没能坚持住。
      垂直下落的过程比想象的要安静,呼呼的风声带走了一切杂音,干净得只剩下我自己。脑海中没有穿梭的五彩回马灯,没有熟悉的面孔,我像忘记了一切,也像从来都没记住,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冰冷的存在接住了我,平静地将我吞噬,下沉。突然,一种异样打破了这份平静,也使我从安逸中苏醒,开始本能地挣扎。
      一股力量扯住了我的帽子,并且十分轻易地拉着我整个人朝一个方向游,速度很快。
      在被勒死之前,我冒出了水面。目光所及依旧是彻底的黑暗,除了时不时溅到脸上的水花,我根本感受不到其他动态的存在,但也就在产生这一想法的瞬间,那股力量又出现了,还是作用在我的帽子上,但我放弃了挣扎,或者说也没力气挣扎了。
      水像是要在我的身上结冰,它在极短时间内,麻木了我的身躯,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我身体内部灌输寒冷,霸道不容抗拒,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生命被一点点抽离的煎熬。
      我很累,很困,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慢慢的,就睡了过去。
      我在一大片滚烫的触感中醒来,那是一种皮质的顺滑和温度,肉肉的,还有沟壑,就是不够软,就在我还想再蹭两下的时候,一只手将我无情地推开了。一离开热源,我的胸腹就被寒风袭击了,那简直是堪比劈中天灵盖的清醒方式。
      我万分痛苦地蜷成一团,缓了好久,才带着怒气睁开眼,看清了我身旁的那个人。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没有稚气,但棱角也不锋锐,白得清透,让人一眼就想起了瓷器,淡雅相宜,如冰似镜,不是雪白,不是斑斓,而是与湖光山色相映的一片莹莹,适合月下,适合林深。
      眼睛像古井中的幽泉,乌黑有泽,干净却不纯粹,好像藏着太多汹涌,但又平静,不染喧嚣,就像没有什么能够将它从静默中唤醒,也没有什么能够惊扰它的世界。
      我还在打量,那双眼睛突然就望向了我,但好在他的脸上没有出现厌恶的表情,甚至没有攻击性,这让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紧了下,赶紧就移开了视线。
      我的旁边摆了一叠衣服,看样子应该是给我的。看着挺薄,但穿上后感觉还挺暖和的,就是没看到标牌,不知道哪家产的。
      我正翻袖子呢,火苗突然就忽闪了下,吓了我一跳。
      火装在一个铁盒里,离人有点远,只能勉强照明周围。我环视一圈后,有些震惊,因为我好像只是暂时安全了。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暗河了。流速并不汹涌,但涟漪不断,涌动着一团散不开的墨色,让人看不出深浅。四面的洞壁掩盖在黑暗之中,而我,他和那一团火光就孤零零地处在河中央的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
      石头只有两个人并排那么大,而且就比水面高出了一点点,离边缘近点,我甚至能被水花溅到。我本以为这已经足够糟糕了,直到,一个“人”从他的背后缓缓漂出。
      “人”呈大字型,正面埋在水里,非常安静地随着水波上下浮动,像鱼一样灵活地绕过石头的尖锐棱角,任由火光掠过它的头,躯干和足,继续围着石头,向我的方向漂来。
      我睁大双眼,看着他从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漂远,然后背过身,再次看着它经过。诡异的是,它并没有被河水冲走,而是非常缓慢完整地绕着石头游了一圈,然后继续从他的身后漂出,向我而来。
      它所泛起的涟漪与自然流向的水纹碰撞在一起,荡出了一条条弧形曲线,让整个石头都处在了一种不可靠的状态中。
      我没有其他选择。我望向他,希望他能给身为同伴的我一个说明,嗯一声也行,但没等我开口,又一份惊喜砸中了我。它明明刚从我的身边经过,可转眼间就从他的身后漂出,十分自然,流畅到像我的记忆被剪了一段一样。
      我不可思议地转身,发现它还在我的身后,再转头,发现它也确实在顺时针向我漂来。我的天,原来这里有两个它,像首尾相衔的鱼一样,一直在环着石头,一直处在我和他的身前或身后。
      接二连三的惊喜让我有点懵圈,我太需要一个支撑让我靠一靠了,虽然身边这个人他看起来不好惹,但好歹是活的,我这唯二的活人凑近一点,应该也没什么。我抬起屁股,往他旁边挪了挪,再挪一点,停在了石头中央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看他,这种不敢比对它的恐惧更深了一个层次。说实话,我并不认为我看他一眼,他就会把我揍一顿,或者直接杀人灭口,但就是不敢,用危险形容他太粗暴了,但实际很贴切。
      好吧,我被一开始的恐惧冲昏了头脑,导致现在非常后悔。其实我一开始的位置就很不错,离谁都不近,夸张一点,那就是皇帝老儿的都城,外远异族,内拒藩王,乃天下一流的风水宝地,就是被我错过了。
      他突然转身,望向我身后的一个方向,把我吓了一跳。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黑乎乎的一片,啥也没有,可他还是定如石雕一样,我又望了一会儿,还是什么也没有,就在我扶着脖子要转回来时,那个方向传来了悠远的一声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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