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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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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得很快,转瞬间,就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路是没法赶了,我们就把帐篷搭在了一处还算开阔的平坦地带,主要是钱金雪和边帅哥动手,我就在一边沿着圈捡枯枝。
手电冰蓝的光线在黑暗中划出了一道口子,但实际上没什么用,能见度依旧低得可怜,并且因为树木杂草的阻挡,我的视线范围根本就超不过两米,看着这些白日熟悉的陌生事物,我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注视着的存在。
本来预期的很好,但山风太大了,盲目生火只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所以我们提前进入了睡眠状态,连口热水都没喝上。
我单独休息在一顶帐篷里,可我睡不着。
白日里,我好像很平淡地就接受了我所遇见的或经历的一切,但实际上,我的害怕和恐慌一点也不少,只是被压抑住了,现在内心安静,那些情绪就都涌了出来。
“咝,咝……”
隐约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渐渐的,它越来越近,混在鬼哭狼嚎的风声里,陡然间嘈杂了数倍,多数时候,它是老旧电视冒雪花的咝咝声,但偶尔也会蹦出类似人话的音节,可变换速度太快,我根本什么都听不出来。
钱金雪和边帅哥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我甚至毫不怀疑,要是按鬼片的尿性来拍,现在出去,我可能只会看见自己的帐篷。
除了手电,我手上没有其他任何可以称得上武器的东西,包里也没有,但坐以待毙绝对是下策。
我一拉开帐篷的拉链,寒风就冲了进来,直接把帐篷压垮了,摁在地上搓扁揉圆,但我也好不到哪里去,睁不开眼,也站不起来,狼狈地跪在地上。
突然,什么东西铐住了我的手腕,钳子一样,甩都甩不开,紧接着,我就被揽着肩,磕磕绊绊带向了东西南北中的某一条路。
虽然在不断远离强风的中心地带,但无济于事,没有屏障,我和身边这个人在哪都一样,不是被迎面砸下的树干叉死,就是会因为体内热度的急剧流失而被活活冻死。
我这正想遗言呢,脚下一空,就掉进了坑里,摔得眼冒金星,不过,好在风小了点。
那人扶着我坐起来,又往我嘴边递了什么东西,我一碰,是瓶子,也没多想,抓着,喝了一口,舌尖刚尝出味,就全喷了出来。
辣椒水!!!
“呸,呸,你有病吧!想干嘛?呼……”
那人没有先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把瓶盖拧上,坐远了一点,才开口;“救你。”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顿住了,因为我知道他是谁了。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贴靠着坑壁,稍微拉远了一点距离,面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等待答案。
“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我不知道。”
“不要再相信任何人了。”
他说完,就爬了上去。
我想跟着,但刚从坑边冒个头,就被寒风吹傻了,只能作罢。
往回缩的时候,我摸到了他留下的辣椒水瓶,和一个钟形的铁质东西,凭构造来看,应该是铃铛,但不响,哑的。
“你……”
不久后,我听到了很清晰的一个字,是“你”,尾音拖得很长,忽强忽弱,而且因为风的缘故,很飘,但声源就在坑外。
我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慢慢的,那句话开始变得清晰,与此同时,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你……”
“你怎么……”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不是我说过的话吗?我勉强稳住心神,又仔细听了听,虽然声音被吹得破碎,但经过再三辨别,我确定,音色不一样。
松了一口气,并没有!
泥土冻得我屁股发麻,但我只能蜷缩着,不敢动,甚至连眼眶旁的冷汗都不敢擦,只能安静且煎熬地等待着。
那句话一直被重复着,虽然有时候变质得厉害,但声源一直就在附近,像能移动的生命体一样,游荡着。
“咱们能找到……那个……村……”
“……人……皮……”
“……死……”
忽然,插播进了,呸,是出现了其他人声,有男有女,虽然稀碎,但个别字的发音非常清晰,简直像收听广播一样,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的话。
突然,上面猛地掉下了重物,砸在坑底,闷响了一下,很快,但我听到了,因为就在身边不远。
“是我。”
我挺直的脊梁一下就弯了,整个人半死不活地靠回坑壁,没作声。
虽然他回来了,但声音还在继续,我依旧悬了一夜的心。
天光渐亮,那些声音也随着黑暗退潮而去,我才敢收了全身肌肉的力气,任由自己瘫倒在冷硬的地面上,大口喘气。
四肢和手指都僵了,即便不动,也像有千万只虫子在顺着血管穿梭,难受得我眼泪都下来了,等捱到阳光如鹅毛一样洁白地铺满东方,我才扶着坑壁,哆嗦地站了起来。
视线刚越过地面,就看到了他。
他逆光站着,半边身子掩在树木之后,很安静地在看天。
我抬头看,其实天上什么也没有,一半灰暗,一半乳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称之为物的存在。
坑其实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大,就是有点长,类似壕沟,但也不是很规则的那种,浅的地方,我甚至能冒出半个身子。
我艰难地爬了上去,但还不想站起来,就坐在坑边,荡着脚,活络筋骨,嘎嘣嘎嘣地响着全身关节。
“该走了。”
我一抬头,目光就和他盯过来的视线相碰在了一起。
“哦。”
我低下头,赶忙站了起来,但坐得太久,腿又麻了,险些栽回坑底,好在平衡力惊人,自己又稳住了。
说走,但他却一步也没动,我正奇怪呢,远方就出现了一道魁梧的身影。
那人身高最起码一米九,走到跟前,跟堵墙似的,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嘻嘻地越过他,就朝我而来。
离着还有半米距离,长胳膊一捞,我就被迫栽人怀里了。
“笑笑是吧?马越,叫我玄五也成!”
“你,你好。”
他走在前头,我和玄五哥俩好地跟在后面。
“我跟你说,这一路,那是披荆斩棘,脚打后脑勺,晕着车,我就来了,这辈子,掏心掏肺,除了未来媳妇,你是第一人,你知道为啥吗?”
“为啥啊?”
“缘分呗!俗话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俩之间,最起码有个十几年的前世,不然,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相遇呢?所以要好好珍惜,共同奔赴美好生活,也不枉老天瞎眼睁一回,你说是不是?”
“……”
趁着玄五抬头看路,我低下头,猛吸一口气,烟味太冲脑仁了。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玄五就叼起了烟,不过不是商店里贩卖的那种,而是自制的。
“我们是要去晋源坊吗?”
“不去那鸟不生蛋的地方,来来回回都被人踩多少遍了,有点东西也早没了,咱们得找点别人不玩的新鲜乐子。”
“哪儿啊?”
玄五下颔一抬,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前方。
“大山里有条河,中游那块地以前是个古采石场,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咱们趁着闲情逸致的时候,去给别的孙子扫扫灰,也尽尽这远道而来的心意,不然我老马家多年知书达理的形象就该受损了。”
越往里进,石头越多,大大小小,简直不要钱似的,到处堆着,但这并不意味着地很平,相反,陡得离谱,稍不留神就会踩滑,要不是玄五拉着,我可能就已经牺牲在山脚了。
“宵夜,你使点劲,不然可就滚钉床了,到时候八百里加急投胎,我可没法到黄泉路上拦你去!”
“我知道,在使劲了!”
我整个人悬空,除了脚尖能刮着点泥,其他部位根本用不上劲,玄五好歹拽了棵碗口粗的树,但也勉强,只够不让我掉下去的。
眼瞅着手心发汗,要抓不住了,他及时出现,托着我冲了上去。
我抱着树,半天都缓不过神,歪着头,也不敢往下看,只觉得肺里着火,大喘气都不管用。
玄五递过来瓶水,我喝了一半,愣了会儿,就爬起来了。
他又不见了,应该是跑到前头去了。
“玄五,你和他不熟吗?怎么没见你们打招呼?”
“熟个屁,要是小时候只有一条开裆裤,最好也就一人撕半条腿,不好,那必须谁也穿不着!打招呼?不崩大门牙就算黄道吉日了,当然,倒也没动过手,只是单纯的关系不好。”
“你和他认识很久了?”
玄五摸了摸口袋,估计是想点烟了,但可能顾及着赶路,就空掏了把。
“小十年了,我家老爷子还在俗尘中潇洒人生的时候,我跟着,和他,还有个年轻先生就见过,这么多年了,也有几回合作,但是吧,就那样,也指望不出什么人间真情,撑死给捎个临终遗言,还是简化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