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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休斯的牺牲 ...

  •   休斯并没有带着安达利尔按照他所说的那个自我救赎计划一路向东,在或南或北的走了几个日夜之后,他们停在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小镇上。在这穷乡僻壤唯一的一个僧院的大门前,僧院的院长怀着无限激动的心情和对命运的无限感激,热切的欢迎天神的到访。

      但是这个兴奋的院长因为自己长期孤陋寡闻的缘故,除了知道他的客人是出于某种目的需要在此盘桓几日的两位尊客以外,对于其它的就再也一无所知了。不过说实话,这位长老似乎也无意打听天神的私事。无论是衣卒尔的亲自驾临,或者不过是一个天界的信使偶然路过,对于这个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僧院来说,都同样只是一件无限荣光的幸事!至于天神自己有什么打算,这院长心里倒是清楚的很,那就是总归与已无关。

      夏季那特有的时断时续的阴雨天开始了,窗外远处森林前面,在贴近草地的上方,凝固着一团一团的雾气,在这雨雾下面的,是一摊摊混浊的水洼和泥泞。天空低低的,沉重的压迫下来,把天地之间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暗淡的灰白色。这无疑是令人不快的季节中尤其糟糕的一天。眼前的一切都让人感到烦闷而气馁。

      “这样的天气可能还要持续好多天。”休斯趴在潮湿的窗前,任由微寒的气息夹杂着细密的雨水拂过他的头面,一点也没注意到风雨正把他弄的湿漉漉的。他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继续说道。“我们可能要在这里多待几天了。”

      在休斯的身后,安达利尔穿着宽大的僧袍,坐在一张桌子前,正呆呆的出神。房间里阴暗,沉浸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气氛中,潮湿的空气在四处弥漫着,不过好像并没有谁在为此而感到介意。

      安达利尔没有回应休斯的话。也许她根本没有听见有人在说话。他们从天界逃出来已经过去十二天了。逃亡刚开始时候那种困扰她安达利尔的种种焦虑和不安,现在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现在她内心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现在她已经知道没有什么手镯是需要去寻找的了,也知道并没有什么清白是需要靠自己去证明的了。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父皇注定要严惩她,这样的事实也同其它她所知道的现实一样,是无论如何也更改不的了。虽然直到现在,她依然还不知道那可怕判决到底是什么。

      坦白这种事,对于告知者和被告者知双方来说,都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当安达利尔第一次知道真相后,惊讶和愤怒的感觉一瞬间几乎把她击倒了。可就在不久之前,这个骗子曾经对她说过什么?“现在你不能再相信任何人了,即便是我也罢,你是否想过,也许我也正领着你进入陷阱呢!”。

      多讽刺!她听到了警告,可是恰恰就是在这骗子近乎于告知的谎言中,她掉进了一个再也爬不出去的陷阱里去了。现在她相信自己的命运已经无可挽回,因为在这样的事端发生后,父皇是绝不可能再会原谅她了。

      安达利尔并非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也许她比同龄人有着更大的耐心和理智。可是当休斯向她坦白一切的时候,安达还是惊呆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是如此的软弱和愚蠢。而并非是自己以往所想象的那么坚强而理智。

      在得知真相后的片刻呆滞之后,安达利尔愤怒的捶打起休斯的胸口,等她觉得手臂都渐渐酸痛了,她的愤怒一下子全都变成了悲哀,眼睛里一直强忍着的泪水顷刻间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安达停下了手上的捶打,扑在休斯的怀里,嘶哑的哭喊起来“你为什么要骗我?!……现在一切都毁了!……”

      “殿下”休斯等她平静一些了,轻声说道,“如果您不走,那才是真的一切都要毁了!”休斯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感觉自己嘴里说出的荒唐理由似乎连他自己也都说服不了。

      是啊!他为什么要冒险一定要带安达离开天界?要知道,这是大罪!但是他还是做了,甚至给自己权衡利弊的片刻时间都没留。就像命运伸出它得铁臂,推搡着他的囚徒一步步的走到了这里——这个偏僻僧院简陋阴暗的客房里。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休斯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无神的望着眼前漫天的雨雾的时候,他注意到在从森林里延伸出来的那条唯一的,已经泥泞的不像话的小路上,那里闪出了一个骑马的人影。那人戴着兜帽,好像在马背上总是骑不稳当似的,身体随着马匹慢腾腾的脚步不停的左右摇晃着。头一个骑马的人刚一出现,接着他后面就又出现了一个和他同样装束的骑手,一样的深色披风,一样的兜帽遮着头脸避雨,甚至身下的的马除了毛色有些差别外,其它都几乎是一样的,等这两个人走出了森林,一个骑马的老者出现了,他身材魁梧,衣衫宽大,他的装束与他前面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那一大把胡子是兜帽完全掩饰不住的。随后又有人陆续骑马走出森林。

      “一、两、三……七个”休斯数着那队伍里的人数,随即站直了身体,用拳头非常克制的轻轻砸了一下窗沿。

      “总算来了。”休斯轻轻的说了一声。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回,阴郁的脸终于放出一丝轻松的神气来。

      休斯的反应把安达引到了窗前,她向窗外一望,脸色变得苍白了。

      “殿下,别担心”休斯注意到她的惊慌,“只是一队路过的人。”

      休斯的话没有给安达利尔带来任何的安慰,反而让她更加惊慌了。

      “他们会发现我们的!”安达利尔不安的说道。可是她的话一说出口反而把自己吓了一跳。这太荒谬了,天界的公主安达利尔竟然在惧怕天界来的侍卫?!这世界到底都怎么了?

      “不会的,记得吗?我给院长说过,不许向任何人谈起遇到过我们的事情。”休斯耐心的说道,可是这时他却看到安达利尔那本来惊慌的样子逐渐消失了,他暗暗感到不妙。

      “殿下,不要多想。我们总归有办法……你只要相信我!”休斯别扭的说道。

      安达利尔这时却放开了紧握着的休斯臂膀的手,她退开一步。

      “也许让他们找到我们更好,休斯,我宁愿就这么被他们抓回去,任凭父皇怎样处置我……也许这样更好……”安达利尔平静的说道,可是一想到一向慈爱的父亲竟然会狠心的去责难她,甚至亲口宣判她确实是有罪的,于是痛苦的感觉又一次抓住了她,让她的眼圈变红了。

      休斯一股怒气升上来 “殿下,如果你认为我用如此下作的欺骗手段,不是为了帮助您,而只是为了让您陷入更大的不幸的话。那请您现在就绑住我,然后告诉外面的那群人,告诉他们,是我胁迫你逃离天界的。这样您就不用担心自己会有任何过错了!”

      安达利尔痛苦的摇了摇头,低下头啜泣起来,她感到了绝望。这时,一种毫无出路的绝望感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既不能向前,也不敢向后,这无助的感觉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让我们先躲一躲吧。”休斯看着一脸委屈的安达利尔,他把语气缓和下来,“我估计他们很快就会离开的,这僧院太小了,没有太多客房让他们留下来过夜。

      夜已经很深了,雨下得更大了,雨点和着风声叮叮当当的敲打在窗上,外面是漆黑的一片。休斯估计了一下时间,从床沿上直起已经坐的僵硬了的腰来,然后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他全身上下已经穿戴整齐,虽然脸上显得有点疲惫,可是眼神中还是能看得出闪烁着些许期盼的光芒。

      休斯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戴,觉得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然后他拿起桌上的油灯推开门,走到门外的走廊上去。走廊上一片漆黑,这个小僧院是如此得简朴,以至于到了寒酸的地步。走廊上壁龛上的油灯已经积满了灰尘,看来很早以前就已经没人使用这种费油的公共照明了。走廊狭窄逼仄,遇到相向而过的情况,只能侧身让路才能顺利通过。

      休斯手里端着火光暗淡的油灯穿过漆黑走廊,然后走过同样漆黑一片的厨房,那里同时也是整个僧院的餐厅,接着他穿过礼拜堂,推开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在门外的一片黑暗中,已经有一个骑马的人在雨里等他了。休斯把油灯熄灭,放到门口地上的角落里,然后低头走到雨里去。他默默的跨上那人身边一匹空着马鞍的马背,然后两个人冒着雨一前一后,一言不发的走到旷野的黑暗里去。

      夜里黑极了,大风卷着大粒大粒的雨滴打在他们脸上,虽然他们都深深的窝着肩,低着头,把自己尽量缩在衣帽的下面,可是他们那单薄的兜帽和僧袍这时也帮他们遮蔽不了多少风雨了。在这夜里,他们除了这冷风冷雨带来的寒冷以外,几乎什么也感知不到了,就连他们的眼睛似乎也完全丧失了功能,远近都只是漆黑的一片,全靠马匹顺着泥泞的道路指引前进的方向。

      最后他们来到镇子上,拐过一条更加泥泞的道路,停在一处客栈门口,木门窗的隙缝间透着星星闪亮的灯光,就是这点点的灯火,让那些落魄的赶路人不由生出虚幻的希望出来。

      “大人,您可以进去了。”那个带路的人说完话,让自己的马侧着身,踏着舞步一样的步伐慢慢隐在黑夜的某个角落里去了。

      休斯跳下马,踩着脚下的烂泥走上客栈的前廊,这时他才注意到,在门廊下的黑暗里早就站了一个人,显然是在等着他的到来。

      “请上楼,在第三间客房。”那人说完,将前厅的门轻轻推开。

      休斯摸黑走进前厅,凭着直觉摸到上楼的扶梯,然后轻手轻脚的一级级迈上楼去。在二楼走廊的尽头,休斯模糊的看到一个摇晃的人影,那里恰巧也就是这楼上的第三个房间。显然这间寒酸的客栈的二楼也就只有三间客房。他伸着手向前小心的摸索到门口。这时他听到一个已经离他很近的人轻声说道,“大人,小心脚下……请稍等。”然后那人隔着门向房间里轻声说道“父亲,人已经到了。”

      “请让他进来吧。”门里传来一声应答。那是泰瑞尔的声音。

      门口的守卫将门推开,一道光将漆黑走廊照出了一条细细的亮线,就像一道闪亮的剑锋。休斯借着门里的光亮向门口的守卫点点头,算是行礼,然后平静的走进了房间。

      泰瑞尔坐在一张椅子上,这张简陋而粗糙的靠背座椅和他的身材相比而言,实在是小的都有点滑稽的味道了,但是这已经是店家最好的一把椅子了。

      休斯单膝跪下来“陛下,请您原谅我!”

      接着是一片沉默。

      “可是我都不知道你究竟都做错了什么。”泰瑞尔终于说道,他偏着头,用一只手在圈椅扶手上把头撑着。看得出来就连他,堂堂主神泰瑞尔也显出了疲态。

      “我……”休斯感觉有点心慌,“陛下,是不是我惹出了大乱子出来了?”

      “休斯,我不知道怎样的情况才算是你所说的大乱子。已经发生的事情我无心回顾,我所关心的永远不过是平息眼前的争端,解决当下的问题,仅此而已……我很好奇,休斯,你是怎么预料到主神会决定驱逐安达的?”

      “驱逐安达殿下?”休斯抬起头惊愕的说道,“不,陛下,我不知道,我甚至猜都没猜过……那时候,我……陛下,我不知道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滑稽,不过那时候,当主神衣卒尔刚一开始说话,我立刻就感觉到好像有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力量在背后驱赶着我,它把我送出大厅,让我去找安达殿下,让我费尽心思也要说服她跟我一起离开,又让我一路把安达送下山来……陛下,我觉得我疯了!……”

      “你没疯,休斯”泰瑞尔说道“也许是有人疯了,不过我确定那不是你。”

      “可是陛下,您刚才说什么?安达只是被驱逐?”休斯急切的说道“如果她受到的处罚只是被责罚驱逐,那也许算不得是什么大事!我是说……可是我……我把事情变得麻烦了!”休斯满眼泪光的说道。

      “你认为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怎么?你不觉得被驱逐,或者任何一种裁定安达罪责的结果,对我们整个的天界来说都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吗?”泰瑞尔说道。“难道说,你忘记了我曾经对你的嘱托,而就是这嘱托让你勇敢的承担了这所有的一切。休斯,显然你并没有忘记。可是我仍要提醒你,请不要让慌乱扰乱了你此刻的意志。这些我相信你都是明白的。”

      “我明白……陛下,请原谅我的冒失,可是……也许这样的处罚对安达殿下来说并不公平,可是如果安达受到惩处的决定不容更改的话,那么她只是受到这样的判决,这也许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很多人都受到过这样的处罚,我听说,法瑞尔大人年轻的时候也曾被驱逐到凡间去过,可是您看,那段经历没有成为他的负担,现在反倒成了他的荣耀了……”

      泰瑞尔用严厉的目光盯住对方““如果安达受到惩处的决定不容更改?”休斯,显然你没有用心在听我的话!告诉我,如果你认为驱逐并不是不可接受的,那么安达利尔受到怎样的责罚才是你所认为的不能接受的?或者说,你真的很在意安达利尔会经历怎样的命运?……”

      “休斯,”泰瑞尔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道“想想我曾经对你说的,你看到的也许只有安达一个人的安危,可是我看到的确实在她身后隐藏着的更可怕的事情。但是很不幸,这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即便我们是如此的努力,却还是不能打消他那荒唐的念头!不过休斯,你不必关心这么多。你现在只要记住不要欺骗自己!休斯,我不得不要再次提醒你,很显然,在困境面前,你退缩了,事实就是这么简单。你很勇敢!但是现在却在向现实妥协,忘记我们曾经坚定的目标了。难道你不知道,任何一种迫使安达利尔认罪的结果都意味着我们一切努力的失败?!你要记住一点,安达不是法瑞尔,法瑞尔从来没享有过安达那至高的,受人膜拜的地位,同样,安达也没有法瑞尔那种无论是自己还是旁人,都可以轻视其名誉的特权。也许我这么说你就可以理解了,法瑞尔可以宣称他属于自己,而不幸的是,安达没有这个权利。”

      “陛下……”休斯悲哀的说道。“可是主神衣卒尔……”

      “他的威严和意志让你动摇了?可事实却是,正是你让衣卒尔扬出的鞭子最后落了空。让我们庆幸你的果断和勇敢吧!要知道,这就是关键!而如果这样的问罪真的落在了安达的身上,那么这一切也许就真的再也无法挽回了,而且不仅仅是对于安达来说……你要时刻清楚一点,那就是你所面对的受责罚的人是谁?我们的目的不是争取安达所受责罚的轻重,而是必须要让她免于任何的责罚。只要她这面天界的图腾不垮塌,那么他就无法继续自己那些更为荒唐的念头了!

      告诉我,休斯,这最为关键的一点你忘记了吗?”

      休斯僵硬的摇摇头,可是实际上,在重压之下,他确实将这一切都忘记了。或者,也许并没有,否则他也就不会受到那只无形的手的压迫了。

      “休斯,你要时刻记住这一点,这是不可妥协的。至于天界正在发生的其它事情你就不必再多操心了。”

      “可是安达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呢?”休斯惊慌的说道。

      “藏起来,等下去。”泰瑞尔用令人窒息的冷酷的口气说道。“诚实的告诉你自己,休斯,难道在你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打算的时候,在你内心深处,你并没有意识到你也是出于如此考虑的?没错,显然你是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的。所以,请继续坚定自己的信念吧。不惜代价,也要让衣卒尔收回自己那荒唐的成命,让安达利尔免于受到任何责罚!我们要用尽办法让衣卒尔赦免她。为了实现这一点,我们不得不要去冒犯他,甚至是惩罚他。我们要让他得不到关于自己女儿的一丁点信息,让他以为自己最爱的人生死不明,让漫长的煎熬和痛苦折磨他,直到把他的意志磨平!……如果连时间也做不到这一点,那我们就只能承认这就是安达最终的宿命了,同样的,这也就是我们天界的命运了。”

      “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休斯躬下身,沉声说道。

      “休斯,让我感谢你吧。”泰瑞尔说道。

      休斯又一次单膝跪了下来,“陛下,可是我……”他想说就是他把一切都变得如此糟糕了。但是他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泰瑞尔把一卷羊皮卷递给休斯“这名单上的僧院和主教都受过我的恩惠,也忌惮我的名声,你们可以考虑在他们那里轮换安身而不必担心有人会泄露你们的行踪……其它的……就让我们耐心等待吧……”

      休斯回到僧院,他偷偷摸摸的溜进大门,来到安达利尔房间的门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他与泰瑞尔定下的计划,好让她也能稍稍安安心。他犹豫了很久,最后他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告诉她这个依旧还是镜花水月般的所谓希望。于是默默的转身回房了。

      “也许明天早上我能想出个好的说法,让她相信一切都会变的好起来。”休斯一面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路,一面疲惫的想到。

      到了早晨,休斯才知道安达利尔已经在半夜里独自离开了。

      休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僧院的人看着这位一脸阴沉模样的天神,都感到惴惴不安起来,谁也不敢来打搅他。一天就这么过去了,休斯像一块僵直的木板那样一动不动的坐在房间里,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如此的虚弱而无力,那是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遇到的东西。这消沉而无望的情绪像一个在暗处蹲守的怪物,现在它突然跳了出来,张着大嘴,正在一口一口的要把他休斯生吞活剥个干净。

      如此沮丧的感觉对他休斯来说是陌生的,因为他从前一向都是习惯于获胜的,就好像他注定就该就是个天生赢家似的。可是现实却总是在恰如其时的在那注定的一刻用自己的方式告诫每一个人——没人能宣称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就算是他休斯这种自信到了几乎狂妄的地步的人也不行。

      在这寒冷而静寂的的房间里。从前的一幕幕显映在休斯的脑海中。

      那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一天,他在德敏议员的书房里意外的收到泰瑞尔的传召的消息,于是他急匆匆的赶到宫里跪在主神泰瑞尔的座下,在主神身边站着一脸严肃的佩特大人。泰瑞尔告诉他,天界需要他来协助完成一个极为重要的任务……

      时至今日,那一天的点点滴滴他依然记得很清楚。他记得就在那一刻,主神的话音就像一口洪钟在他的耳边鸣响。也就在那一刻,他终于相信自己曾经那日日夜夜的祈祷终于给他带来了回音。他知道,在他眼前很快就会展现出一副梦幻般的前景……

      休斯呆呆的任由自己的思绪漫无目的的在回忆的荒原里游荡。他突然生出一种错觉,他感到那一天似乎已经过去太久了,可是让他奇怪的是,他似乎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得到他自己那时的模样。他的眼睛亮晶晶,他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还有因为兴奋而不得不努力抿住的嘴角,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变的过份的僵硬了,以至于紧绷的像一块刨平的木板了。不仅是这些,他还要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激动以免像发了热病那样打起抖来……

      在命运的垂青下,他发誓要紧紧把握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无疑是他实现自己梦想的一架天梯……

      “多愚蠢,多可笑。”休斯想着想着,哀叹起来,他又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找到了克劳迪奥,又怎么把他带回天界,让他死心塌地的为自己的计划卖力,他想到自己是如何一次又一次的戏弄了朗斯大人,把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愚蠢的丑角。可是他想不到的是,命运只不过打了个喷嚏,就让所有人的角色都调换了身份。现在一切都完了!安达的名誉已经被毁掉了,而天界也并未因此重塑辉煌!每个人都受到了伤害,安达、主神、朗斯、德鲁、还有他和泰瑞尔,甚至包括那个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阴谋家,没有人是得利者。在这荒唐的闹剧落幕以后,所有人都才发现舞台上剩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原本准备用来盛庆功酒的金杯现在里面却盛满了苦泪。

      在一段长久的沉默之后,休斯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摇晃着,恍惚般的,用几乎是梦呓般的腔调呢喃着“您不能这么任性!您可没有这样的权利!难道您没看出来,我们所有人为了您付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吗?如果您不信任我,那您尽可以接受我的提议,把我绑回去!然后您去您的修院,我去我的地牢,我们一生一世不再相见!我倒宁愿真的一辈子再也不跟你有任何瓜葛!……可是您这算什么!”

      休斯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后他好像是在半梦半醒般的状态下,疯癫般似的嚣叫个不休起来。他就这样肆意的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不满,还有对命运不公的抱怨,直到他累的再也没有力气大喊大叫下去了,他瘫坐在床边,吃力的喘息着,平静了下来。他满心的怨气一发出来,反倒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接着他感觉自己同时也清醒了不少。现在他终于可以告诉自己当前的责任是什么了,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情要去做,那就是把安达利尔找回来,然后把她藏起来,直到主神衣卒尔改变主意赦免她,或者让天界的侍卫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像囚徒一般押回天界。总之,怎么都行,只要这一切不再变得更糟就好!

      “天啊!”休斯默默的向泰瑞尔祷告,“主神!帮帮我!帮我度过这样的难关吧!”

      虔诚而懵懂的院长目瞪口呆的看着休斯,嘴里只是不断的重复同一句话,“您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休斯放弃了从这个糊涂的人那里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的打算。他收拾好行囊,让人帮他备好马,沿着泥泞的道路冒着雨出发了。

      “这样的天气,她又没骑马,怕是走不了太远的。”休斯心里盘算着。

      事情并未像休斯想的那样简单,在他四处寻找了几天以后,他不仅没能找到安达利尔,甚至连与她体貌相似的人的消息都打听不到。安达利尔就像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可是休斯并未因此而变得更加担心,他懒懒散散的在那几个返回天界必经的市镇上来回探寻。虽然他没有放弃自己的职责,可是他对这整个事情都已经感到意兴阑珊,他觉得自己正在被迫完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凭空多出来的,而且让人感到讨厌的任务。

      在安达离开他七天后,休斯把自己的搜索范围放大了一点,他来到了一个城镇,在这里他照例用化名去找当地最大僧院的主教,然后是管辖这里的领主和镇长。虽然他们都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但是他们对休斯的问询完全一无所知。

      在一个阴冷的午后,休斯面无表情的离开镇长家里,天上仍下着雨,他忽然感到天气在这样连续阴雨的天气下已经转的寒冷了。他骑上马,向寄宿的僧院方向走去,可是半路上他却来到了一个路过的小酒馆,酒馆里面阴暗沉闷,没有点灯。稀稀拉拉坐着几个歇脚的客人,看来还没到热闹的时候,这时候正好是午后,一天之中最漫长无趣的一段时光。

      店主过来招呼客人,问他需要点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我累了,找个地方坐坐。”休斯说道。

      店主耸耸肩,“随您便,要是有什么需要,招呼我就好了”他说着指了指柜台的方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一切好像都在这沉闷的午后变得死气沉沉的,如果不是因为屋外还能看得到一片灰白色的光,也许有人会以为就连太阳都已经消失了。

      突然酒馆的大门被猛的推开了,一个人大喊大叫的冲进来,“约翰老弟!出大事了!……先给我一杯麦酒!我喘不过来气!”

      店主用双手撑住柜台,一声不吭的盯着这个闯入者。

      “好吧!约翰,这次我花钱的!先赊账吧!”那人这时已经换成了一副可怜乞讨的声调。原来是一个骗酒喝的食客。

      这人看到自己下的功夫没有成效,但是他依然不肯放弃,再说,他也没有其它地方好去。

      “约翰,忘了麦酒吧!你就不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店主不去理他,自顾自的不停的擦自己眼前的一小块柜台。

      “约翰!我免费告诉你!……不过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听我说,很快我们都要没命了!你!,我!我们大家,镇长……所有人,没人跑的掉!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那个被称作约翰的店主面色平静的听着这个关于世界末日的消息,他镇定的几乎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这位酒店老板此刻关心的并不是什么宏大的全镇人的命运。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是,这个无赖不提免费的麦酒就行,至于他想说什么笑话,由他说好了,正好也解解闷。

      那人哭丧起脸来,突然一声喊“恶魔来啦!”

      除了店主依旧用耸耸肩作为回应,他带来的可怕消息没有对这位镇定的老板造成任何反应,甚至就连酒馆里那些半梦半醒的客人也没能被这样的噩耗吵醒过来。店主这时已经不再擦柜台,现在拿了一把酒壶放在手里擦起来,靠窗散座着三个酒客,早就睡眼朦胧了,其中一个甚至已经打起了鼾声。休斯仍旧默默的低着头,这种内心空无一物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好好享受一番这份虚无的感觉了。

      这个传谣的帮闲私下里看看,但是并不为自己努力的毫无成果感到失望。

      “约翰,知道吗?”他接着说道“我其实并不害怕,我是个低贱的人,连个住处都没有,喝到的酒也都是因为您这个好人发的善心。可是我为柯林老爷,当然还有你感到不值,真的!他还算不上老,应该继续活着享福。可是你看……恶魔可不认人!他们谁的命都要……”

      这人一面由着性子大放厥词,一面低着头在昏暗的酒馆里四处看着,这时他注意到了休斯,这是个陌生面孔,也许能捞点好处。于是他扑过去。“先生!您是外乡来的吧?!听我一句忠告!快点跑!越快越好!因为恶魔马上就会把这里全吞掉!……你骑上马,不要往东边去,也不要向西!当然,其它地方都是深不见底的森林,不过相信我,您并不是无处可去……”这个骗子抛出他蹩脚的钓饵,等着鱼儿的反应。

      休斯麻木的神经被这鼓噪的声音惊醒了,他像从一个没有梦的睡眠中醒来一样,没有任何轻松感,脸色苍白的让人沮丧。

      “恶魔?”休斯说道“那很好,让他们来吧。”

      “我的天!您在说什么呢?”那人叫起来“您是睡糊涂了,还是怎么的?我说的是恶魔!魔鬼!吸人血的怪物!他会咬您,把您的血喝光,然后叫您死!”

      “让我死?”休斯苦笑了一声“那请吧!麻烦动作麻利点!”

      “您疯了!”那人看到自己遇到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于是嘴里嘟嘟囔囔的离开了他。

      “布朗,唱支歌吧,再伴个舞?怎么样?”店主突然对那人说道,看来他擦够了各种瓶瓶罐罐,再也无法忍受这死寂一般漫长的午后了。

      “一杯麦酒?”布朗兴奋的说道。

      “那算了。”店主没好气的说。

      “我跳我跳!”他赶紧说道,“我跳,我唱!”

      于是这个帮闲一面唱着嘶哑的地方曲调,一面在厅堂里旋转起来。他跳的是地方舞蹈,但是显然没有练习过,跳的很蹩脚。但是酒店老板却很中意。他现在不擦东西了,弯下腰,用手在柜台上撑着下巴,漫不经心的看着这个帮闲空耗自己本来就所剩无几的体力。

      休斯半躺在桌子上,整个脑袋绵软无力的枕着自己一条胳膊上,也是目无表情的看着那个人杂乱无章的舞蹈。就在这时,休斯突然注意到有个人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他抬抬头看了看对方,他立刻注意到那人是个来自于天界的他的同胞。于是他把身体慢慢的从桌子上撑起来,轻轻的捋了捋头发,低着头沉默起来。这人显然是来找他的。而他,在这无助的时候,也太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了,哪怕只是安慰也好 。

      来人像是个密探,他穿着宽大的僧袍,兜帽盖住了脸。这样的穿戴掩盖了他的一切特征,一眼看上去,还以为他不过是个云游的行脚僧人。

      “休斯?休斯.奎恩?”那人低着头,轻声说道。

      “是的。泰瑞尔让你来找我?”休斯说道。

      “那人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不,我不是泰瑞尔陛下派遣而来的。”那人平静的说道。

      休斯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头脑不清而说了傻话。

      “哦?你不是?那也不奇怪,主神怎么会注意到像我这样身份的小角色。”休斯苦笑起来。

      “大人,那不是我关心的,我这次来只是受人所托给您带个话。”那人依旧用平静的口吻说道。

      “带个话?是谁让你带话给我?马修尔?夸法儿议员?还是德敏议员?”休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来意,他感觉一股怒气正在自己胸口处向上冲。

      “请您平静一点。”那人说道“既然您刚才提到了主神,我想您以后也许可以依靠他的权势摆脱困境。可是其他人,请原谅我不能提他们的名字,他们一致认为,凭着与您过往的良好友谊,有必要在这样的艰难时刻通过我给您一些忠告。”

      休斯苦笑起来,他很想就此站起来转身而去,这个文质彬彬却万分该死的信使给他带来的不是什么忠告,而是警告!难道在这样的处境下,还需要什么幻想吗?他休斯一手把自己全毁了。现在他离上议事厅受审只有一步之遥,和他这种人快点撇清干系实在是太紧迫太有必要了,所以此时此刻,这样一个信使的出现也就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休斯并没有离开,他要求自己继续坐下去,哪怕对方将要对他说的是侮辱的话(这是必然的),那他也必须坐着默默地听完,因为这是他的义务。

      “大人,鉴于您的处境。”那人说道“所有人都为您感到惋惜,同时也感到不可理解。”

      “所有人?”休斯冷笑起来。

      “您可以随意想象,我所说的所有人都指的是谁,当然与主神无关。”那人客气的说道,“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逆转,所以将势态控制在最小影响之下,就成了当前选择的必要。”

      “不用兜圈子,请您直说好了。”休斯依旧一副冷笑的样子。

      “好吧,大人认为从今往后,您不该再提及您与某些家族的交情,尤其是您与他们家里成员关系,我指的是那些家族中所有的家庭成员……在没有任何家族间的许可情况下,继续宣称您们之间存在亲密的过往关系是不恰当的………另外,我认为告诉您一些人尽皆知的消息同样是有必要的。德敏议员大人已经声明断绝了与您有任何关系。他虽然像其他人一样,为您的行为感到惋惜和不理解,但是他同样认为,无论如何,不管您抱着怎样的居心,您都已经犯下了大错,而他对于您曾经作为他最得力的侍从,却没有提前发现您这可怕而错误的企图,以至于没来得及制止您这不恰当的举动,这令他深感痛惜。”

      “您说完了吗?”休斯冷冷的说道。

      “只有这些。”那人说道。

      “好吧,那现在请离我远一点,免得让我身上的晦气让您这位无辜的先生也倒了霉。”

      “您有什么话要带给他们吗?”

      “您指的是保证书?”休斯裂开嘴,脸上满是嘲弄的笑意。

      “好吧,如果您没什么好说的,那我就此告辞。”

      于是这位密探一般的人站起来,向酒馆门外走去。休斯听到身后大门吱扭一声,接着是一声关门声音发出的轻响,那人离开了。

      现在休斯冷笑不起来了,他哆嗦着,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一片一片的破碎开来,变成了一地的碎渣,这痛苦而陌生的感觉几乎要了他的命。就在这一刻,那些多日来被他死死藏在心底的,他几乎都不敢去念及的事情,被一个陌生人毫不留情的挑明了。现在他再也无法继续对自己伪装下去了。他必须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当前的局面只能导致一个结局,那就是他休斯已经彻底完蛋了!因为他这癫狂的举动,已经把自己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步。可是他知道,如果再给他一次从来的机会,他还是会这么干!而且依然会是毫不犹豫!

      他想起自己对主神说的话,“就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

      没错,是有一股力量,可这股力量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只是主神泰瑞尔对他的那些告诫,或者那只是一股无法言明的神秘力量?但是这力量并不神秘。这股推动他做出如此疯狂举动的力量只不过是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无法接受这样失败的结局。在这整个事件中,他倾注了自己太多的精力,承载了他太多的期望,就在他要收获自己的丰硕的果实的时候,他却发现在莫名其妙的原因之下,眼前的一切却全都变成了泡影。

      不!他接受不了这一切,再等这样的机会出现,或者让他勤勤恳恳按部就班的爬到命运应许他的位置,也许还要再等上个二三十年。可是他等不起了,他休斯这一生能有几个二三十年呢?这样的挫败感几乎要了他的命,他发疯的意识到,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立刻挽救他所损失的这一切!哪怕是用最疯狂的方式。

      不过现在,他的那股疯狂劲显然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局面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一切都无法所想。所有人都抛弃了他,甚至可以想象,就是这些第一时间和划清界限的大人们,肯定也都做好了投井下石的准备了。就因为他们都曾经亲热而主动的提携过他,所以现在就更需要用投井下石的方式来和他撇清关系了。

      被人遗弃的感觉是不好受的,但是这样的背叛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如此不耻的行径总能成功的点燃那些受害者(如果他休斯也算得上是受害者的话)内心中最狂热的仇恨情绪。而这对他休斯来说也毫不例外,在经历了沮丧,委屈,痛苦的种种折磨之后,休斯那被压抑已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也就是这火一般怨毒的愤怒让他把自己身上那些困扰了他多日的消沉情绪瞬间一扫而空了。

      “你们大可离我这个丧门星远一点!”

      休斯只身走到泥泞的街道上,他冒着雨歪歪斜斜的一路走去,一面咬牙切齿的咒骂着。

      “可是你们都是蠢货!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你们永远也想不到我为什么会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险境!鼠目寸光的蠢货……你们等着瞧好了!等我实现了泰瑞尔所说的那一切!……当然,我当然会实现!这是注定了的!……是的,只有主神泰瑞尔才知道这里的关键!也只有他理解我,支持我,永远不会抛弃我!而你们?……呸!我巴不得离你们远一点!……到了那一天!我要让你们所有人为自己的短视和卑鄙感到羞惭,为自己的下作付出代价!我要让所有对我不起的人都跪在我的脚下哀嚎!………”

      休斯一路咒骂着,他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一路蹒跚的向前走去,渐渐隐没在一片朦胧的雨雾当中了。

      让我们在这里祝休斯大人好运吧。也许他这点愿望算不上是什么痴心妄想。

      夏天已经快要过去,无尽的阴雨天日日夜夜的下个没完,阿尔卑斯山已经被这连日的烟雨掩盖的严严实实。即便是站在它的山脚下也让人认不出它本来的面目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奎克和芬德侍卫仍不得不要尽自己的职责,他们奉命在阿尔比斯村外,沿着森林巡逻。那里没有正经道路,一条因为偶尔有摘采菌类的人路过,而使得杂草少一点的路线成了这里唯一的道路。不过也有好处,这里的烂泥不像大路上那么糟糕。

      这两个身负重任的侍卫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向返回的方向走着,显然已经被这坏天气和过长的巡逻路线搞得精疲力尽了。他们一路都在不停的商量着在换岗后去哪里喝一杯精神一下。就在这时,在远处森林的边缘,他们看见一个人。那人穿着防雨的斗篷,骑着马,用兜帽把自己的头脸遮的严严实实。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拉停了自己的马,他们先是仔细看了看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然后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但是在眼神中都传递着同样一个消息——显然他们都认出来了这突然出现的人是谁了。

      两个人僵在原地,都在等着对方说话。因为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局面。

      “奎克,我觉得你说的对,我们不应该抄近路,应该到河谷以后我们才能转头。”芬德侍卫终于开口说道。

      “如果你坚持,那我可不反对。”奎克侍卫说道。

      于是他们两个慢悠悠的调转马头,开始补救自己因为偷懒而没有完成的全部巡逻路线。等他们走到一处更加僻静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

      “我们该把这事报上去吗?”芬德转头看看身后那个正跟着他们过来的人,对他的同伴说道。

      “报什么上去?”奎克没好气向他同伴回应道。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芬德又看看那个向他们靠近的人,现在他停在距离他们一百步的位置不动了,显然在等他们的商量结果。

      两个人沉默一会,又小声争执一会,最后他们终于达成了一致意见。

      奎克夹夹马肚子,向那个停在旷野里的人慢慢靠近过去。

      “休斯侍卫长,好久不见。”奎克向对方拉拉帽沿说道。他仍旧习惯称呼对方曾经的官衔。

      “好久不见?已经过去很久的时间了吗?”休斯说道。

      “是啊,是有一阵子了。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奎克接着说道“您这是打算回来吗?”

      “回来?”休斯说道“不,奎克侍卫,至少不是现在。实际上我只是路过。”

      “安达殿下还好吗?”

      休斯脸色变了,但是他的兜帽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奎克看不到他面部上发生的变化。

      “奎克”休斯说道“我想打听点事情……”

      “如果您们打算回天界……”奎克犹豫的说道“如果您们真的是这么打算的,我想也许并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什么坏事?”休斯讥诮的说道“你指的是地牢吗?”

      奎克沉默了。

      “我们离开以后,那个克劳迪奥,就是那个被带来作证的恶魔,他还被我们关着吗?”休斯问道。

      “不大人,他趁乱逃跑了,没人知道他到底跑到那里去了,不过也没人关心这个。”奎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没人知道?”休斯恼怒起来,他觉得自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些意外,委屈,还有莫名其妙的失败,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怒不可遏,现在他终于忍不住为这所有的不走运和委屈光火起了。

      “怎么可能没人知道!”休斯愤懑的叫着。

      “现在天界已经乱成一团了,大人。”奎克无可奈的耸耸肩,他知道休斯大人现在麻烦缠身,不可能会有什么好心情,所以一点也不介意对方这样的无名火。

      “您可能不相信,就在您们离开以后,主神衣卒尔大发雷霆,他命令所有天界侍卫下山去搜寻你们,所有人都吓坏了。谁还顾得上一个恶魔的死活?”

      休斯打了一个哆嗦,“主神衣卒尔要所有人都下山?”

      “恐怕就是这么回事。”奎克说道“可是没过几天,所有的人又接到命令要立刻返回。”

      “主神改变主意了?”休斯充满期盼的问道,但是他随即知道这不过是他在痴心妄想。

      “不知道,反正所有卫队,包括我们,刚走两天就又被立刻召回,并且接到命令要在周边加强守卫。现在山上山下一天到晚的,到处都有人负责巡逻。我们在这里已经转悠好几天了。”

      “你们不是在这里等我和安达利尔的吧?”休斯讥诮的问道。

      奎克耸耸肩“恐怕不是,至少我们头没有给我们下达这样的明确命令,他只是要我们所有人加强戒备。天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休斯暗暗揣测着,可是他毫无头绪,不过有一点他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还有安达的麻烦依旧没有被解除,妄想获得赦免至少在现在这个时期看起来依旧还是个笑话。命运是固执的,不肯给他放出一丁点的希望出来。休斯沮丧的说不出来话了。

      “大人”奎克说道“如果您只是路过,当然我和芬德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一点您可以相信我们。”奎克眼睛瞟了瞟远处正盯着他们看的伙伴。

      “我需要知道那恶魔小子现在的下落!”休斯说道“这很重要,关系到……”他停了下来,感觉自己说不下去了。他现在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敢提起安达利尔这个名字。

      “也许他已经逃回自己老家去了。”奎克说道“您想,他还能去哪儿呢?”

      休斯沉吟了一下“我想也许我知道他在哪里。”他说完催马向前。在他与奎克一错身的时候,奎克突然说道,“休斯大人,我想如果您们现在决定回去,也许事情还不算太糟,毕竟安达是主神的亲生女儿。”

      “我们会回去的。很快!”休斯没等自己把话说完,就已经催马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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