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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在走好运的时候,我们该注意什么(01) ...

  •   就在这场诡诈而多变的议事会中,在一处几乎算得上是个角落的贵宾旁听席上,我们的德鲁宗主教大人像是一尊雕工呆板的塑像一般僵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一言不发,甚至一动也不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忘记了会场上甚至还有这么个凡人的存在。不过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可是在事实上,他从未将自己置身事外,他不动声色,却轻巧的拨弄着势态的走向,没人察觉,就像没人察觉他的存在一样。

      现在,这尊用冰冷的大理石塑成的雕像也因为大地的震颤而开始动摇了,当他意识到最尖锐的冲突就要爆发了,他的心猛然间被收紧了。

      “难道一定要这样吗?”德鲁宗主教在自己的内心询问道,可是没人回答他。

      “这样真的好吗?”德鲁宗主教向主神泰瑞尔无声的问询着,不过他知道,即便主神泰瑞尔听到了他的哀求,也不会使对方改变自己的主意分毫。

      毫无悬念的,安达利尔被立刻安排出席议事会。旨意由泰瑞尔在议事会现场直接下达,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在收到涉及皇族内部成员需要承担各项事务的申请后,先是举行常规的皇族内部商议,然后再由司仪传递决定意见,并同时传达做出相应决定原因的解释,以及皇族内部表达的意愿。这一次,法瑞尔申请的仓促,泰瑞尔应承的随意。但是在这样混乱而紧张的环境下,没人注意到这本来应是极其复杂的程序才能决定的决议,也就如此轻易的被安排了下去,好像议事会在传召一个普通的证人。会场陷入持续的骚乱之中,不安和不满的情绪搅动着整个会场。无人意识到秩序正在走向失控的边缘,法瑞尔也因为自己无力阻止朗斯的决定而心生沮丧,全然忽视了此刻最重要的事情应该是立刻维护会场秩序,把眼前混乱的一切恢复正常。衣卒尔和泰瑞尔则冷眼看着发生的一切,对势态的发展始终不置一词。

      议事厅候审大门忽然间被打开了,司仪唱到“安达利尔殿下………驾到……”

      门被打开了,安达利尔出现在门口,好似一道初升的朝阳,划开了这晦暗世间的所有阴霾,镇压了一切疯狂的鼓噪。议事大厅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僵直在原地望着出现在门口的人——他们最引以为傲的珍宝——安达利尔。两个月过去了,这是她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走出内宫。她消瘦了,皮肤不再红润,只剩下素色的苍白,她的笑容没有了,只剩下一副恬淡的略含忧郁的表情,她那被侍女们挽成高耸形状发髻的金发看起来依然美丽,可是已经失去了曾经的光华。不过即便如此,她依然让大厅内的所有人无法自拔的为她出现而倾倒,毫无疑问,她依然是所有人的骄傲,这一刻没人意识到她正被恼人的恶毒谣言所困扰。她隐身内宫的时候,人们渐渐以为她所谓的完美只是一个流行的传说,现在她终于又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所有人才再次意识到,原来她真的是世间的奇迹,而且没有人会相信,这样完美的奇迹会有可能再次在这世间发生。

      安达利尔向大厅里望一望,然后礼仪式的微微一笑,不成想,这完全是出于礼仪的一笑却全然变成了一副凄然的模样。就是她这饱含着委屈的笑容让众人瞬间从沉醉般的意识中惊醒过来,回到了当前这杂芜纷乱的现实当中,同时也引发了所有人的怒火“到底是谁?!是谁亵渎了我们圣洁的天使?!又是谁?!让她受尽了委屈和不安!”

      司仪向她深鞠躬,伸出右手为她指引前路,她恭敬地躬身还礼,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本来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同时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她的眼角瞥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人,此刻,那角落里被她不经意瞥到的那人也是脸色苍白,忍不住的全身颤抖,可是他克制住了,眼睛茫然的望着自己的前方,一动也不动。

      “我的好殿下!镇定一点!”休斯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心里默念着“自然一点,你做的很好,就这样,不要到处张望,你不会有事的,其他人也会平平安安的,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安达利尔在走过大厅中央的时候停下来,转身向她的父王和叔父行礼,衣卒尔目无表情的看着她,而泰瑞尔则是向她点头回礼。

      安达利尔走到大厅中央的证人席位上,她半转身向大厅在坐的众人行礼,她谦恭而优雅的举止引发了所有人的对她所遭遇的这一切的怜悯,他们沮丧起来,每个人都悲哀的想到,势态为什么会到了这样令人难堪的地步,造成这一切的幕后的黑手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安达利尔殿下,我不得不向您表达歉意”法瑞尔用恭敬的声调沉稳的说道“可是,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当前的难题,您是否愿意?愿意接受议事会授权于我向您的问询的请求?”

      “大人,请不必致歉,没有人冒犯我”安达利尔用她那金子般纯净,泉水般清澈的声音回答他。“我自愿而来,我愿意回答您的一切问题。”

      “是她……”角落里的那个人在心里颤抖般的默念着“安达,我又见到你了……天啊!这一定是我那自私的赌咒让命运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让我再次见到你……原谅我吧,如果我知道命运会是这样的安排,我宁愿去死……,我宁愿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宁愿在遇到你之前就死掉!………命运之神啊!如果真的是你安排了这一切,那么请再次聆听我的乞求吧!把我的命拿去好了………我祈求您!请让她从这噩梦里摆脱出来吧!”

      “安达主公,万分冒昧,但是我仍不得不履行我份内的职责。”法瑞尔平静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音。

      “大人,请您开始吧。”安达利尔温和的回答她。

      法瑞尔点点头“请告知你的姓名,族裔。”

      “我是安达利尔,是泰坦家族的直系后裔。”

      法瑞尔点点头“安达利尔殿下,现在议事会需要您的证言,我们需要厘清事实,这不仅关系到您个人,这还关系到我们整个天界,您清楚我所说的吗?”

      “我清楚。”

      “请回答我,安达利尔殿下。”法瑞尔用眼睛紧盯住她“我的问题是,你是否有过将自己私人的饰物送给过他人的行为?无论任何人,也无论以任何方式。我指的是你在去卡法城的那段旅程中。”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准不准确,”安达依旧平静的说道“我确实曾经把我的一些首饰给予过别人。”

      随着她的回答,议事厅里又一次响起了不安的议论声。可是法瑞尔顾不得理会其他人的反应,他接着问道。

      “哦?您是说给予?而并不是因为某种原因的赠送?”

      “我想也可以说是赠送吧,我不太能准确的理解您说的意思。这样的事情前后应该有过两次……”安达利尔略加思索后回答道。

      “两次?”法瑞尔皱起眉头来,他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复杂起来。

      “对,两次”安达利尔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在托罗尼城把我的戒指送给了一个凡间的骑士,那时候他欠人家的酒帐。我给他戒指好让他有钱付账……”

      “您是说戒指?”法瑞尔又一次打断了对方,显然他变得疑惑起来,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急切的情绪了。

      “让我想想。”安达利尔凄然一笑,“应该没错,是一枚戒指,是南希尔姨妈送给我的礼物。”

      “您把您的戒指送给一个凡人骑士?”法瑞尔问道。

      “应该就是这样。”安达利尔说道。

      “好吧,这件事情我们会派人去证实的。不过您刚才说,有两次?”法瑞尔问道。

      “是的,还有我的手镯,那是作为报酬给予他人的,我想那不应该算是赠送。我和那个船夫约定好,我把这件手镯作为抵押算作他送我过海的报酬。不过我告诉他,将来我还是要把这手镯赎回的。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那时没有凡间的钱币。”

      “船夫?作为报酬?”法瑞尔沉声说道,“陛下,恐怕我对您所说的事情一无所知,您愿意详细的解释一下吗?”

      安达淡然一笑,向对方屈膝行了个礼,表示她愿意听从对方的请求“我把我的手镯当做报酬给了一个水手,因为他用船载我过了黑海。”

      “你说那人是个水手,也就是说你指的那个人是个凡人?好吧,安达殿下,请允许我换个方式向您提问。在这里,我无意过问你私人行程,我只要你明确回答,你是否曾经将自己的手镯,或者其它任何私人物品赠予一个恶魔?”

      “让我想想,大人。我不轻易赠送他人东西,您知道,我也没有太多东西可以随意赠予。至于您问我有关那个手镯的事情,我应该不会记错,那个船夫只是个凡人,并不是个恶魔。还有那个凡人骑士,我想我也不会认错。”

      就在安达和法瑞尔一问一答的时候,朗斯的面部表情开始逐渐凝固,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起来,到最后,等他听到安达利尔说道,她将自己的手镯赠予的是一个水手的时候,他就变得彻底绝望了。

      在一瞬间,朗斯大人似乎意识到自己产生了挣扎一下的冲动,可是几乎也就在那同一瞬间,他放弃了。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成了一副夸张变形的样子,惨白的像一张白纸。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就在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几乎都没有什么过程可言,他已经赌输了。

      这时候的朗斯大人,简直和赌场里那些因为绝望而变得疯狂的烂赌鬼没有任何区别。在冒险的赌桌旁,永远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情节———被对手逼入绝境,于是好像出于勇气而不得不孤注一掷,接着就是幻想自己不仅能靠最后的一手收复失地,而且还能借此好运大大的获利,然后就是得意洋洋的羞辱那些刚刚还在趾高气昂的对手………但是好运是没有的,有的只是瞬间被亮出的底牌,快的连自己都反应不出来……然后才发现,甚至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其实结果就早已注定了。当然,理智的人是可以在置身事外的时候发现这一点秘密的,最后的结果永远不可能如意。可是这些当局者永远不会知道,既然他们前期的失利不是偶然的,那么这最后一张底牌必然也是被人算计好的!可是这些可怜虫在没有亲眼看到自己失败之前,除了祈祷,就只剩坚信命运之神永远不会遗弃他们这种愚蠢想法了!

      从一开始的信心十足,到如坐针毡,最后我们可怜的朗斯大人就只剩下面如死灰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了喜怒,甚至连悲哀的感觉都没有了。这巨大挫败让他那勇于挑战一切强大意志终于崩塌了

      法瑞尔和安达的对话仍在继续,可是他已经什么也都听不到了,恍惚之间,朗斯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究竟已经迷失了多久了。直到他耳边逐渐恢复了嗡嗡的鸣响,眼睛里模糊的出现了跳动的色彩,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神志正在逐渐恢复常态。也就在这时,突然间他醒悟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又一次上当了!

      “鬼知道安达利尔真的会把自己的手镯当做信物送给一个恶魔!这样荒谬的谣言是哪个没脑子的混蛋编造的?!或者这根本就是个阴谋!是个陷阱!”朗斯悲哀的想到这一点,他向主位上的两位主神瞟过去一眼,可是衣卒尔和泰瑞尔都好像泥塑一般,一点表情也没有。在他们那里,朗斯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他又用目光去搜寻休斯,可是他却发现自己的眼前已经变成了朦胧的一片,他再也看不清任何成形的东西了。

      “如果我能稍微理智那么哪怕只是一点的话!………”朗斯忍不住的想到“如果我那时只要稍稍严谨一点去考虑这一切的话!……那我该做的就不应该是去相信,甚至还可笑的大张旗鼓的去证明这荒谬的谎言。我该做的应该是不动声色,帮助主神揪出制造这阴谋的幕后黑手!这个混蛋才是真正该受审判的家伙!可是我!为什么我认定了安达利尔一定是有罪的呢?!……我到底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会如此坚持如此荒谬的东西!……”朗斯的愤怒用尽了,他开始怜悯起自己来了,他在心里用悲哀的腔调对自己发着誓“主神衣卒尔啊!求您请给我赎罪的机会,我一定会找出制造这谣言的幕后黑手!我要让他好看,我要……”

      不过很快,朗斯又想到了安达利尔,于是他立刻被自己的沮丧再次打垮了,他萎靡不振的耷拉着脑袋,现在不仅所有人,就连他自己也相信,关于安达蒙受的一切不公和污蔑,完全都是他朗斯大人自己一个人处心积虑干出来的好事。虽然这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只不过是尽了自己的职责在探求真相罢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在如此炽热的气氛,和如此狂热情感的驱动下,谁还耐烦去追究这样的细节。

      旁听席上此刻传来一波连着一波抑制不住的欢呼声,但是安达在这对她的致敬和支持的呼声中并没有变得高兴起来,她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了。但是就连她这样的变化所有人也都懒得注意了,现在是享受胜利,享受重获荣耀的时刻,容不得半点煞风景的事情出来倒大家的胃口。

      “多么愚蠢的阴谋!多么荒谬的谎言”朗斯不肯放过自己,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诅咒自己起来“就是如此荒谬的东西,居然被一向沉稳的费尔带到了圣洁的天庭。天哪!这是何等的荒谬!可这还不是最荒谬的!”朗斯在心中不断的哀叹着。“主神的女儿,圣洁的安达利尔居然会私通低贱的魔类,这简直让人不能相信!还有更荒唐的!那就是这样愚蠢的谎言竟然在过去的那么长一段时间里竟然能蛊惑了大量人心。最后居然还会让我们煞有介事的举行什么议事会,这是何等的荒谬呵!”

      到了最后,朗斯已经完全听不见会场内的任何声音了,此刻他的内心就像暴风过后剩下的一片荒凉。悲哀、自责造成的痛苦淹没了他,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他自己,但绝不是因为想到了自己不利的处境,或者是在为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遭遇而惴惴不安,我们正直的朗斯没这么浅薄。他现在只是在挣扎于抵抗内心中正不断涌现的挫败感。虽然,从天界的角度看,这样的结果是再好不过了,安达洗刷了清白,天界用公正的方式维护了尊严和正义。至于他朗斯,虽然在这场剧目中只能算是个丑角,但是他起到的作用是无可替代的。可是我们的朗斯大人并没有在为这样完美的结果中感到任何释然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先是莫名其妙的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时候就质疑安达的清白,后来在别人强烈警告之下,仍旧相信谣言一般的伪证,而且竟然会因为这荒诞不经的伪证力求安达出庭作证!

      “愚蠢而又可耻!既愚蠢又可耻!”朗斯在内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咒骂着。现在他已经肯定了有人在背地里算计他、利用他,让他一步步跌到早就设计好的陷阱里去。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呢?陷阱他已经跳了,诱饵他也吃了……现在他除了怨恨自己的固执,哀叹自己的愚蠢,还有大大的时运不济外,还能怎样呢?

      但是朗斯大人的噩梦仍旧没有结束,就在法瑞尔对安达利尔完成所有提问,并准备向她躬身行礼的时候。同样坐在审议席位上的,朗斯大人身后的佩特审议员站了起来,他向法瑞尔躬身行礼。

      法瑞尔奇怪的看着他,他完全想不到在这种时候,还会有什么新的意见会被提出。现在就连有着不能有任何倾向的议事长身份的他自己也相信,事实已经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了。但是他仍礼貌的说道。“佩特大人,请问您有什么请求,或者你有话要说?”

      “我要申请新的证人入庭。”佩特大人沉稳的说道。会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的望向他,不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为什么还会有人申请召唤新的人证。尤其是朗斯,他转过头死死的盯着自己身后的佩特,头脑中一片混乱。现在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又开始期待会有什么形势反转的可能了。

      就在朗斯大人在为佩恩的突然申请感到吃惊的同时,坐在证人席上的休斯此刻也目瞪口呆起来,“证人?什么证人?难道说在我们背后竟然会存在着不由我们所掌控的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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