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83、是什么让岁月忘记了你（02）

　　克鲁尔走近大门，惊动了一个岗哨，“是谁在哪里？”一个年轻的声音用严厉的腔调叫起来。

　　克鲁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谢天谢地！真的是鲁宾。”克鲁尔匆匆的感恩了一下命运，然后他沉声说道“是我，克鲁尔。”

　　“是您？大人，您这个时候来这里干嘛？”鲁宾用警惕的口气说道。

　　“我需要你的帮助。”克鲁尔说到“是沃克尔大人让我来的。”

　　鲁宾听到沃克尔这个名字，立刻窘了。这位大人是他们家，甚至是他们家族的恩主，因为他的帮助，他们家族里的人才得以能顺利的进入卫队，甚至还能进入宫廷捞个不痛不痒的职位做做。这些对于大人物来说都是懒得用正眼去看的施舍，可是对于这些平民家族来说，这些小小的恩惠已经是天大的恩赏了。现在这个克鲁尔带着这个麻烦的名字来找他，显然是准备要求他干出极具风险的事情来。他一时间感觉自己全身都难受起来，甚至还难受的要命。

　　“克鲁尔大人，谁说的也不行。”鲁宾严厉的说到“您请回吧，我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好吧，好吧，年轻人。你是对的。”克鲁尔说到“我向你道歉，这真是难为情。可是不管怎么说，一个人的操守对于他来说永远是最重要的……好吧，我回去了，我没办成沃克尔交给我的事，这不是我的过错，这是他自己在发昏呀！这些不合理的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去做吧。”克鲁尔说完，在黑暗中向对方鞠躬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大人。”鲁宾迟疑了一下，在克鲁尔身后叫住了他。“大人，您知道的，我没权利放您进入，阿尔贝队长今天当值，他会把您抓起来，然后问您是怎么进来的……”

　　“啊！阿尔贝，让我想想，莫不是与我们家族的可丽尔在一起的那个阿尔贝？”

　　“那个……就是他”鲁宾泄气的说到，现在他知道，在有权人那里，什么叫做手眼通天了。

　　“真是巧了。可丽尔的妈妈让我给芬丽老妈妈带封信，可是我总也记不住，今天要是真是他当班，那正好把信交给他，让他转交给自己妈妈好了，免得我还老要兜圈子。”

　　“大人！抱歉！我不能够……”鲁宾脸涨的通红。

　　“鲁宾，我不是在请求你。”克鲁尔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的这副样子吓到了这个年轻人“如果沃克尔大人都不能让你做出一点让步的话，那么我只好请求你先让阿尔贝队长出来了，也许有他的指令，可以让你不这么为难。”

　　年轻人的正义终于在世俗的淫威面前低下了头，他灰头土脸的打开了大门，把克鲁尔放了进去。

　　涤心堡是所有野心家的俱乐部，也是他们最终的温馨归宿。在千年以来，这所监狱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沉寂到繁荣，再到沉寂，它见证了天界千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别的不说，他那庞大的体态也在无声的向后来人诉说着，曾经在这里关押着多么庞大的人群。谢天谢地，现在这地方几乎要被人废弃了，这预示着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可是命运呀，不要让人毫无由来的把曾经走过的一切苦路从头再来一遍才好。

　　阿尔贝看守长就上路的多了，他看见克鲁尔出现在他的面前，立刻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先是遣散了当值的所有看守，然后亲自带路，带着克鲁尔向最深的地牢方向走去。

　　“大人，您多包涵。我职责所在。”阿尔贝一面小心的掌着灯照亮脚下湿滑的阶梯，一面用谦卑的声音对克鲁尔说到，“那个，马蒂尔殿下被关押在这种地方不是我的主意，这您是明白的。”

　　“我明白的。阿尔贝。”克鲁尔说到“你是对的，尽了自己的职责，要是像他这样的人还给他好吃好喝，让他有舒服的床睡，那您才是真的失职了。”

　　阿尔贝谄媚的笑起来“您言过了，多大点事啊！”

　　听到对方话，克鲁尔在心里叹息了，“是啊，多大点事啊。就这么个“多大点事”差点让我们的整个家族彻底倾覆了”

　　“大人，马蒂尔殿下在走廊的尽头左手边的囚室里，您要我陪您过去吗？”

　　“不必了，阿尔贝。”克鲁尔说到“让我感谢你吧，我用不着和他碰面，我就看看他还好不好，立刻就走。你知道的，马蒂尔的妈妈总是担心他会想不开……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是人之常情嘛！可怜的妈妈呀！”阿尔贝用悲伤的腔调说到。

　　克鲁尔从对方手里接过灯烛，顺着漆黑的走道一路向前。

　　在囚室走道的尽头，克鲁尔停下脚步，他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他轻声唤道“马蒂尔？”

　　没人回答，甚至连喘息声他也听不到，可是他好像隔着眼前这厚重的房门，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马蒂尔圆睁着双眼，凝视着他。

　　“马蒂尔，是我，你听出来了吗？”克鲁尔说到“谢谢你为了我们家族所做出的牺牲……”

　　“舅舅，那不是牺牲，那只是我该做的……我这只是在赎罪罢了。”牢房里一个声音平静的传出来。

　　“马蒂尔，别责怪自己，这都是……”

　　“这都是我的错！您不必安慰我，我知道都发生了什么，是我让家族陷入了这样的绝境，是我让父亲丢了性命……”

　　囚室里响起吃吃的哭笑声，接着这怪异的声调停了下来，低而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

　　“马蒂尔，自责是于事无补的。现在你得拿出决心出来！”克鲁尔沉声说道。

　　“我什么也拿不出来了，我亲爱的舅舅。”马蒂尔收住哭声，他平静的说到“您知道的，我的力气用尽了，而且，一切都也结束了。”

　　“不，还远远没有呢！”克鲁尔含着怒气低声叫到“是的！泰瑞尔已经赦免了我们马加洛蒂家族，让我们对你的牺牲表示感谢吧。当然，你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可是，马蒂尔，想想你的妈妈吧，如果她再失去你，她就真的没法活了。”

　　“妈妈？！她还好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来，接着是一声沉重的闷响，马蒂尔撞在了门上。

　　“她的心都碎了。”克鲁尔说到，“如果你都不能再给她安慰，那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女人了。”

　　囚室里面一片沉静，可是克鲁尔知道马蒂尔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可是啊，马蒂尔！”克鲁尔在心里呐喊着“此刻饱受痛苦的人并不只有你啊！”

　　“听我说，马蒂尔，在命运还没有狠心剥夺你的一切之前，你得咬紧要关。你要用尽你最大的力量，哪怕只能保住一些仅剩的希望，那也是值得的，你听懂了吗，马蒂尔？”

　　“舅舅，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我感谢您带给我的这些希望……可是我没有力量了，我再也不能给妈妈带去安慰了……”

　　“你必须那么做！”克鲁尔用低低的吼声叫起来。“马蒂尔，首先主神已经亲口答应我不会判你死罪……”

　　“是的，他饶了我的命。”马蒂尔淡淡的说到“因为现在让我活着对他更有利。”

　　克鲁尔被对方这消沉的情绪搞的怒火中烧，可是他现在没时间教训对方的无能了。他此刻也顾不上马蒂尔到底是在想什么了。他自顾自接着说道“不，马蒂尔，这还远远不够。你的妈妈不是仅仅需要你还活着。即便你没有被处死，可是如果你被判处永世监禁，或者永远的流放，那么对你妈妈来说，这和你被判了死刑没什么差别。”

　　“舅舅，请您转告妈妈，这些都是我必须承受的。”马蒂尔悲哀的说到，“她会为我的决定感到欣慰的。”

　　克鲁尔被对方的消沉给激怒了，他愤恨的说到“马蒂尔，听我说！没有任何罪责是不可赦免的。只要发生的事情能彻底颠覆一切就行！试想一下，马蒂尔，如果你父亲这次幼稚的叛乱当真成功了，我是说如果这一切真的得偿所愿，难道会有人认为你们是在谋逆吗？不！那时候就没有人会这样想了，就连泰瑞尔也不会这样想了，所有人只会衷心的认为只有你们才是真正的英雄！而他泰瑞尔才是篡位多年的阴谋家，而在正义的命运的审判下，终于给予了他应得的审判……”

　　“舅舅，别说了，一切都结束了，求你！不要再进行这样无谓的努力了，我不值得您们再为我做任何的冒险。”马蒂尔平静的说到。

　　可是马蒂尔的话克鲁尔不爱听，他依旧自顾自地说下去“马蒂尔，你不要灰心。狂想已经结束了。这样的好事永远也不会发生了。可是你，马蒂尔，你还是有希望的。就像我说的，只要你能干出压倒曾经被人所控诉的那些罪名的大事就行，无论是怎样的大事！”

　　监牢里静悄悄的，克鲁尔听不到马蒂尔的回音，可是他仍决议振奋这个年轻人的信心“马蒂尔，现在所有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他们都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助你……不，不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听我说……路已经铺平，现在是你拿出勇气的时候了，不要辜负了那些爱你的人的好意！

　　“首先你要从这里逃出去。这是最容易的事情。接下来事情就比较棘手了，你会得到帮助，但是你的任务是杀死逃脱的恶魔头子墨菲斯托还有他的兄弟巴尔！……不用担心，这也并不是不可完成的任务。还有更艰巨的挑战在等着你！等你立了如此大的功劳，你就要匍匐在你最刻骨铭心的仇人脚下，向他诚心表白，曾经的一切不幸都来自于恶魔的蛊惑。不过你终于还是清醒过来了，而且你还用自己的行动弥补了自己曾经导致的所有不幸之万一，然后你就得用最诚挚，最谦卑的衷心向他，向那个害死了你父亲的仇人祈求宽恕………这，你做得到吗？”

　　马蒂尔知道自己做不到，让他承受当前的一切已经几乎让他把自己都要撕碎了，现在还要让他跪在泰瑞尔的脚下，诚心承认自己那被人栽赃的罪孽，向这个恶魔般的家伙再一次承认自己，也就是承认自己的父亲是有罪的，那还是干脆让他马蒂尔直接下地狱吧！要知道，这可不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不得不临时起意的巧言令色，这是要让他用自己的真心去向他泰瑞尔，同时也是向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那本不存在的罪孽。想到这里，马蒂心里直犯恶心。

　　“马蒂尔，我知道这不容易，可是想想你的妈妈！你已经为了我们的家族牺牲过了一次，现在为了你的妈妈，你不得不要去牺牲你的灵魂了！”

　　“我……”马蒂尔感到自己喉咙干的要命，他想诚实的对他舅舅说他根本就做不到，要让他改变自己心脏的颜色，让他出卖自己的灵魂，让他跪在泰瑞尔面前卑贱的祈求他的宽恕，那还是让他死了算了。

　　“马蒂尔，这是不幸的。想想为了你而做出牺牲的父亲吧。为了你，他从来不曾犹豫过，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把你从命运的深渊里拉出来。现在，轮到你了……”

　　马蒂尔瘫坐在监房的门口，只想大哭一场。

　　救出马蒂尔并不难，难得是把他救出来还不露痕迹。为了做到这一点，克鲁尔几乎熬出了白发。而更让他感到抓狂的是，胡克尔夫人几乎天天往他家里跑，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央求他尽快去找主神泰瑞尔，让他赦免马蒂尔。而他却不能把自己的真正计划告诉她，至于安慰和欺骗，现在在这个固执的母亲面前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应有的效力，无论克鲁尔怎样努力都不能让她冷静下来。

　　又是一个沉闷的午后，天上下着雨，屋里一片昏暗，胡克尔夫人坐在阴暗的角落抽泣着，她哭一会就对克鲁尔把她那些说了无数次的话又不厌其烦的再重复一遍。克鲁尔感到自己已经处于了崩溃的边缘，自责和烦躁的感觉折磨着他，他阴沉着脸，在房间里从一个角落走到另一个角落。他知道迪丽尔很痛苦，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迪丽尔就不肯体谅一下他，不肯承认他也在为马蒂尔的命运在揪心。

　　“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克鲁尔一面来回不停走动着，一面苦恼的暗自想到“如果你真的相信我，你就该给我时间，要知道我不是魔法师，只要挥动手指就能把马蒂尔救出来……天呐，沃克尔他们动作太慢了，也许他们只是在敷衍我？不，他们不敢，他们知道我的决心的！只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总得等风头平静一点……可是洛丽等不了了，而我也快要疯了……”

　　“好吧，洛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去见主神泰瑞尔，请求他赦免马蒂尔。”克鲁尔突然停下脚步说到。

　　胡克尔夫人停止了哭泣，她仰起头，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洛丽，你知道的。赦免马蒂尔并不容易，不是几句话就能让主神泰瑞尔放过他……”

　　“克鲁尔，你答应过我的……”胡克尔夫人惊慌的说到。

　　“是的，我答应过，那么你就得相信我，你相信我吗？”

　　胡克尔夫人狠狠的点点头。

　　克鲁尔看着她那副天真的样子，叹了口气，“她什么也没听懂。”他在心里叹息着，“他根本就没明白我的意思，她只要让我把她的宝贝儿子救出来，还得是毫发无损的那种，至于我怎么做到这一切，她根本就不在乎！”

　　克鲁尔走到胡克尔夫人身边坐下来，在房间的暗影中，他看着对方那已经变得像成□□人的面庞，可是他觉得她像从前一样，还是那么的美。“多少年了，她一点也没变。”克鲁尔不由的想到“告诉我，是什么让岁月之神遗忘了你？”

　　“洛丽，仔细听我说。”克鲁尔看着对方沉声说道。

　　胡克尔夫人紧张的看着她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现在他说什么她都愿意相信，只要他能把马蒂尔救出来。

　　“洛丽，谎言不能给你安慰。”克鲁尔说到，“你让我帮你实现赦免马蒂尔，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别说话，让我说完！我的意思是这很难，但是并不是不可能，可是如果你要求我马上就实现你的愿望，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你要有耐心！想想以后，总有一天马蒂尔能太太平平的陪在你的身边，而且永远也不离开你。不过想实现这一切你就得有耐心，而且是非常大的耐心！你做的到吗？”

　　胡克尔夫人又一次狠狠的点点头，这时候，她的眼睛里又一次噙出泪花来。

　　克鲁尔强迫自己不去注意她的眼泪，尽量让自己能平心气和地说下去“洛丽，我要对你说的是，在马蒂尔获得最终赦免之前，他不得不还要经历一次很大的考验，这不光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考验，如果他能经受住这样的考验，你是否也能像他那样经受得住？”

　　“我可以！”胡克尔夫人颤声说到。

　　“好，洛丽，我相信你做得到，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去伤心，去抱怨，甚至可以去咒骂，但是你在心底要明白，你遇到的一切都是命运对你的考验，如果你挺住了，那么你一定能实现命运赐予你的愿望，可是如果你不相信这一切，被眼前的厄运吓到了，或者说，你在考验面前绝望了，放弃了自己，做出不能挽回的事情，那就是说……你放弃了命运的恩赐，没有经受起这样的考验，那么一切希望就不可避免的要终结了。我说的你明白吗？”

　　胡克尔夫人眼睛紧盯着克鲁尔，赶紧又一次点点头。

　　“好吧！记住我的话，如果你发现厄运又一次找上了你，那你就咒骂他，但是你不能去问这是为什么。因为你知道，总有一天……而且我向你保证，这一天还会很快就会来到。到了那一天，你的愿望一定可以实现！”

　　“我相信你，克鲁尔！”胡克尔夫人跪在克鲁尔的身边，她紧紧抱着克鲁尔的胳膊，泪眼婆娑望着他“只要你能让泰瑞尔赦免他，我什么都相信你！”

　　克鲁尔站起来，他抓起桌子上的帽子往头上草草戴上去，“我要离开一会，可能很晚才能回来。你也准备回去吧，我让人把你的马车赶过来。”

　　克鲁尔说完头也不回的穿过前厅，一直向大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