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50、愤怒的力量(01)

　　在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大厅里，这个奇怪的恶魔却迟迟没有大开杀戒，但是她这样仁慈的举动并没有缓解现场那些男女的惊慌，猫逗老鼠的道理他们都是很明白的。那恶魔也不去理会那些惊恐万分的男男女女，她把安达利尔在自己身边安顿好，用和颜悦色的态度和她讲话，可是安达利尔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她从哭哭啼啼开始，到最后竟然扯起嗓子放声大哭起来，好像这是她这个弱女子最后仅存的反抗不幸命运的武器似的。

　　那恶魔耐心的劝了她几句，可是全无用处，反而惹得这位公主更加死命的哀嚎起来。于是那恶魔用自己长而锋利的指尖在她后腰轻轻掐了一下。突然间，安达利尔的哭声止住了，她满面泪痕的端坐在那恶魔身边，浑身止不住的打着哆嗦。虽然眼睛里的眼泪还在噗呲噗呲不停的往外冒，可是她还是努力憋住了气，但是这副样子还是让她时不时忍不住在喉头发出吭哧的一声，憋的她满脸通红。

　　“好一个严肃的娘娘，”那恶魔笑着说道，“你还没告诉我呢，你到底是谁呀？”

　　安达利尔用眼角小心而快速的瞥了一眼她身边的恶魔。最后她再也顾不上自己正面对着整群的王公贵族，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来自南特葛平老爷的庄园，我是个农奴的女儿。”

　　她的话立刻在她面前的男女引发了一片惊呼，这样的意外对众人引发的惊讶不啻于这个可怕的恶魔突然之间闯进宫来。

　　那恶魔嘻嘻一笑，“怎么？你是说天界原来是在南特那里？而我们总是喜欢把农奴的女儿称作公主？”

　　安达利尔眼睛里含着泪，用哀求的声音说道“太太，您饶了我罢，您知道我只是冒名顶替的。”

　　虽然眼前的势态已经让人们惊慌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可是当他们眼前的安达利尔娘娘亲口承认自己只是个冒牌货，还是引发了人们的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那么你又是怎么让这些人相信你就是天界的公主安达利尔的呢？”那恶魔接着问道，很显然，这个恶魔事先准备了很多的问题。

　　“我告诉他们天神日常都是怎么过活的，我还告诉他们主神衣卒尔和主神泰瑞尔他们的故事……”

　　“啊！你还知道这些。”那恶魔咯咯的笑起来，“还有吗？”

　　“还有我给他们看我的手镯！不，是安达利尔公主的手镯。”

　　“是不是这一枚？”那恶魔伸手从衣袋里摸出一个手镯，晃了一晃。

　　苏菲吃力的点点头。

　　“告诉我，你知道这么多天界的事情，又有这样一个手镯，你难道真的不是那个叫做什么安达利尔的公主。”

　　苏菲瘪起嘴露出一副哭丧模样，“大王，你就饶了我吧，天界的事情都是您告诉我的，手镯也是您给我的！”

　　苏菲的话让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一惊，他们先是因为这个女人承认自己是骗子而大吃一惊，后面听她说自己行骗的法子全都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恶魔，这就让他们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了。

　　“好像真是这样的，话是我教的，手镯也是我送的，可是……”

　　这恶魔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大厅里狂风大作，片刻之间十几个巨大的枝形吊灯剧烈的摇晃起来，接着吊灯上的火烛全都一起熄灭了。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狂呼乱喊的嘈杂声伴着人们狂乱的奔跑声充满了整个大厅。克劳迪奥和马蒂尔本来守在大厅门口，因为担心那怪物随时都会对苏菲动手，这让他们怕贸然上前，于是只敢守在大厅门口静观其变。这时看到如此变故也是不由的大吃一惊，两人立刻在黑暗中向那恶魔所在的方向冲过去，等他们推开黑暗中那些惊慌失措的逃命的人，终于歪歪扭扭的摸到那恶魔所在的位置，可这时他们却发现那个恶魔已经不在了，只有绯力六世在一片和暗中疯狂的呼喊着，“救命啊！”

　　那恶魔处心积虑的策划了整个事件，就在她准备把自己的计划最终完成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打乱了她的计划。这让那恶魔不由的暴跳起来，她丢开那个冒牌的天界公主，冲到大殿的中央，在黑暗中高喊着“你们阻止不了我！我要让你们都知道，我就是安达利尔！”接着她愤怒的狂舞双臂起来，好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又是在像和一个不存在的人打斗一样。可是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双手好像打在一张空荡荡的布匹上面，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接着一双无形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双臂，她心中恼恨，张口向那个暗处的敌人咬去。可是她的身前却空无一物。还没等她继续做出更激烈反应，她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整个的托了起来，接着这股力量带着她跃出殿堂大门，一路向宫外奔去。

　　从那时候开始，直到很多年之后，这段宫廷里发生的传奇就一直被人们常常谈起，他们嘲笑宫廷里面的绯力六世的愚蠢，描述着那个恶魔的可怕，还有那场不知从何而来的，无意中救了所有人性命的大风。

　　那恶魔在黑暗之中被人握紧了双手，她感觉自己完全没有反抗能力，就这么被人带到了绯力六世的宫殿之外。借着洒在街上微弱的月光，这怪物终于看清了那个在暗处束缚住了她手脚的人，她认出来了，挟持她的正是天界的主神泰瑞尔。就在这一瞬间，这怪物呆住了，她放弃了自己那狂乱的挣扎，接着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泰瑞尔就着月光凑近她，接着他双手一紧，一言不发的带着这个恶魔，一阵风似的奔出了城外。

　　泰瑞尔奔走了很久，直到离开城外很远的地方才停了下来。在一处杳无人迹的荒野里，他轻轻地放开了束缚着那恶魔的双手。

　　“安达——我的孩子………”

　　那恶魔呆了一呆，她定睛看着眼前的泰瑞尔，突然间放声大哭起来。

　　这个恶魔正是安达利尔，她从索道峡谷旁的森林独自逃脱，一路游荡，最后她迷迷糊糊的来到了肯特森林。在那里她遭遇了不幸，一个蜘蛛魔咬了她，但是并没有杀死她，那蜘蛛魔体内的毒液魔化了这位圣洁的公主，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一夜之间，她从一个娇弱的天界公主变成了一个容貌可怖的怪物。

　　被恶魔化的安达利尔回到了大陆，那种恶魔特有的持续不断的强烈的饥饿感也同样影响到了她，她开始变得嗜血，从偷吃牲畜开始，她意外之中尝到了人血的滋味，然后她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最后，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她的精神，现在都完全是一副恶魔做派了。

　　就在她准备无情肆虐凡间的王宫的时候，主神泰瑞尔却突然出现阻止了她。这么多年了，曾经宠爱她的长辈突然的出现让她感到猝不及防，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再也无法改变了，这绝望的现实让她不由的悲从中来。

　　泰瑞尔的出现并非偶然，也不是出于一时兴起。德鲁的来报让他已经猜到了在巴黎岛发生的都是怎样的事情，更不要说德鲁那自作聪明的暗示了。可是这样的事情他不能让任何人插手，他知道自己必须独力解决这个可怕的难题，不过他依然安慰自己，也许事情并不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样子。他虽然极力安慰自己，但是当他看到大厅里的那个恶魔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曾经那一切出于侥幸的幻想就此破灭了。片刻的悲哀之后，他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干什么。既然不幸已经成为现实，那么他至少要阻止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泰瑞尔在大厅里引来狂风，他在黑暗中擒获了他那已经异化了的侄女。现在他和她面对着面，看着她悲痛的放声大哭，心里那最柔软的地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触动了，但是他的怜悯之情只维持了一瞬间，这个陌生的感觉一出现，他的理智立刻就警醒起来。于是他把那些试图扰乱他心智的古怪感觉通通赶走，现在他重新又变成了被别人，也被他自己所熟悉的主神泰瑞尔了。

　　“安达，这一年里你都在哪里？”泰瑞尔看到她的哭声渐渐缓和，于是开口问道。

　　“我在哪里？”安达利尔抽抽涕涕的说道，她摇摇头，她极力不想去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可是泰瑞尔这句轻轻的问话，却让她眼前闪过一幅幅令人心碎的画面，她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逃出森林，又一路哭哭啼啼的在无尽的荒野中游荡，接着是寒雨和狂风无情的肆虐着她，让她几乎就此丧命。最后她来到怒涛汹涌的海边，眼前那翻腾不息的海浪让她想起来这世界有一个地方是永远会向她敞开大门的——那是一个僧院，在那僧院里有一群毫无条件的爱着她的人们。她知道，在那里，也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慰，也只有在那里，她才是真正安全的。凭着那星星点点的希望，她满怀着惶恐和希望，摇晃着颤抖的脚步，就这么一路顺着海岸线不停的摸索着。也不知道这位公主路过了多少的荒野，多少的村庄和市镇，可是她所期望的那座僧院却始终不曾出现过。安达利尔恍惚起来，她渐渐分不清了，曾经那所让她刻骨铭心的海岸僧院，还有它的院长费曼先生，以及那些目光中闪亮着无限爱意的一个个普普通通的修士们，这一切到底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只不过全是出于她的幻想？不知道过去了多少个难熬的日夜，她的衣衫和鞋袜都已经因为这漫无尽头的旅程磨的破烂不堪，而眼前仍旧是既没有尽头，也没有方向漫漫荒途。渐渐的，她不再去幻想海岸僧院的存在了，她认定那一切都不过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幻梦。可是她依旧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天知道过了多少天，多少个星期，多少个月……天知道她到底走过了多少艰辛的旅途。就在她执意要逃到没人知道的天涯海角的时候，一片黑色的森林阻挡在了海岸线上。一个模糊的印象来到她的心头，她记不清楚了，可是这里的一切让她感觉到又陌生又似曾相识……她离开海岸，循着几乎没有了任何痕迹的林间路径，向这充满了危险的森林深处走去。在一条大河边，她看到一颗巨大的苹果树。它依旧枝叶茂盛，冠盖向四面宽宽的延伸开来。安达利尔走近那苹果树，她摩挲着它粗糙的树干。

　　往日的点点滴滴像碎片一样渐渐被拼凑在了一起……

　　“我的天，你一向如此傲慢吗？……我想你的办法还是不错的……没有什么手镯要去找了，我的殿下……我们的名誉全都毁了，现在只求能保着命回去了……是你！你要承认，这一切都是你的缘故，是你让天界堕落了，混乱了……去走上那祭坛，为你的所作的那一切赎罪吧……你已经得到了你想得到了，你还想得到什么？………我们不要一个堕落的公主！………”

　　安达利尔感觉到一股窒息感，她捂住胸口，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了。这时，一个闪着光泽的东西越入了她的眼帘，她看到在树干上一处并不隐蔽的树皮下面藏着一个东西。安达利尔掀开树皮，一个亮晶晶的小饰物滚落在她的脚边。

　　“多么不可思议！”安达利尔呢喃着，“休斯，你没骗我，这里确实有一个能毁了我清白的证据！现在我总算找到了它。可是休斯！你告诉我，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就在安达利尔在回忆和悲伤的交替作用下变得一片恍惚的时候，她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不寻常的动静。她转过头，看见一个有着七个镰刀触手的怪物竖直着身体，高高的立在自己的身前………

　　安达利尔将眼睛闭上了，她再也没有勇气继续回忆这痛苦的一幕了。即便时至今日，她依旧分不清楚，在那一刻，她自己到底是甘愿变成这副可憎的模样，还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源于一场意外……

　　“我的孩子。告诉我，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泰瑞尔继续问道。

　　泰瑞尔的话打断了安达利尔，让她从痛苦的回忆里清醒了过来。她现在不得不要面对当前的现实了。安达利尔向后躲开一步，她开始警惕的看着自己身前与她不过一步之遥的人——她的叔父。

　　“你问我，在我身上都发生了什么？陛下，你真的打算知道吗？”她恨恨的说道。

　　“安达，我知道让你面对这样的现实是不容易的，人生总有意外……”

　　“意外？”安达利尔冷笑起来，“你怎么知道这是意外？难道你永远以为自己是无所不知的？让我告诉你吧，我变成这个样子，完全都是我自己意愿！”

　　“那是为什么？！”泰瑞尔悲哀的说道“是什么让你丧失了理智……你一定受到了什么人的蛊惑，一时冲动才如此戕害了自己的，是不是？安达。”

　　“你说对了，我的叔叔，是有人蛊惑了我，而且那还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大群人！当然也包括您！你们这些人诅咒我，遗弃我，就因为我让你们感到蒙羞！天啊！现在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如此的憎恨我？好吧！既然你们认定了我是天界的耻辱，那我就真的做一回耻辱的事情给你们看！我要让天界所有人知道，他们的公主并不是他们所猜忌的那样败坏了天界的名声，而是她确实就是天界最值得羞耻的东西！既然你们觉得我的存在让你们抬不起头来，那我就如你们所愿！我要让你们也尝尝真正被人羞辱的滋味！”

　　“安达！”泰瑞尔说着，跨上一步，可是安达利尔躲开了。

　　“安达！原谅我吧！”泰瑞尔说道，“原谅我曾经忽视了你的感受，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你让我蒙了羞，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圣洁无暇的孩子……”

　　安达利尔咯咯笑起来“您真的这么想？可是现在呢？现在您还这样想吗？”她说着，丑陋的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毫无疑问，曾经那个晶莹剔透如同水晶般闪耀的天使安达利尔已经不复存在，现在站在泰瑞尔面前的只是个丑陋而愤怒的恶魔安达利尔。

　　“安达，让我对你说，你这样报复不了那些真正伤害你的人，那些自私的人除了会洋洋得意的吹嘘他们的预言是那么的正确以外，他们不会对你的不幸感到有半点的愧疚。虽然他们在你面前确实是有罪的。可是他们的自私会安然的保护起他们，如果他们不是如此自私的，那么一开始他们也就不会毫无理由的要去伤害你了……安达，看看你吧，你除了用最残酷的方式伤害了自己，什么也没得到。”

　　“他们感受不到愧疚？好吧！让我试试看！我至少能让他们感到羞耻！当然这全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安达利尔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从今以后，当你们这些天神再来到凡间，请看看那些曾经对你们无限恭敬的凡人们的态度吧！他们会在做礼拜的时候在你们脚下喊，看呐！那就是恶魔安达利尔的同伙！”这位从前无比圣洁的天界公主说着又一次大笑起来，等她笑够了，她继续说道“当然了，你们本来也是鄙视凡人的，你们当然可以永远也不再理会他们，可是，我的叔叔，作为和安达利尔是同一家族的人，难道在这样的羞耻之下，您还能继续安坐于高高的宝座之上吗？”

　　“好吧，安达，如果你觉得只有报复才能平息你的愤怒……”

　　“是的！我现在觉得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报复本身能让我感到更快意更满足的东西了！我就是要报复！我要报复那些唾弃我的人，那些冷眼看我的人，那些对我说绝情话的人，那些对我不闻不问随时准备遗弃我的人，那些人中间有爸爸，有妈妈，还有你！”

　　安达利尔那狂热的控诉让泰瑞尔感到吃惊，他确实没想过在她竟然会对人生中每个人都会遇到的挫折如此敏感，但是啊，他那些可敬的先辈，哪一个不是从绝望，磨难，背叛和遗弃中走过来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生的筛网在半路上留住了这个不幸的公主，虽然她确实遭受了委屈，可是她没有顶住压力。说道底，她的不幸是自找的，只能说，她没有经受住人生的考验。即便贵为天界的公主，在命运最终的审判面前，她也没有任何特权。事实就是如此，那最关键的一步，所有人都只能靠自己走过。

　　“安达，事实上你已经做到了。”泰瑞尔默默的说道。他的话让安达利尔吃了一惊，可是很快安达利尔又一次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安达，我的孩子。请原谅我的冷漠，我要对你说实话，自从你失踪以后，我除了不停的派人到处寻找你，我实在很少为你难过过。

　　我故意让自己深深陷进无穷无尽的事务当中，我知道只有在我忙碌中不去想你的时候才能减少我对你的负罪感。可是你的父母却做不到这一点的，你的母后日夜悲泣，完全无法从失去你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到了现在，她的神志甚至开始在持续不断的悲哀中变得模糊了。而你的父王，我们的主神衣卒尔，这个主宰天地的君王，现在已经彻底迷失了。他曾经发誓要惩罚你，可是当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他才明白你的不幸是他不能承受的重负。自从你失踪以后，你的父亲几乎动用了天界全部的力量来找寻你的下落。随着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他在你杳无音信的日子里消沉了，他的愤怒消失了，也不再急切的每日追问是否有你的消息了。天界的事务他早就荒弃了，他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到最后，他放逐了自己。虽然每个人都声称他们的主神不过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需要出城散散心，可实际上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在我们阿尔卑斯山荒原上的流浪者了。他心智失常了……”

　　安达利尔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苍白，她感到泪水涌上来，充满了她的眼眶。她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形，变得模糊起来了。

　　“安达，还有你的哥哥马修尔……”

　　安达利尔打了一个冷战，她惊慌的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在寻找你的日日夜夜里，你的哥哥终于承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和你们的父亲，我们的主神衣卒尔发生了争吵，你的父亲在盛怒之下……安达，这是不幸的，可是这一切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安达利尔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急急的迈上一步“马修尔？他怎么了！”

　　“安达，让我们接受这样的不幸吧……”

　　安达利尔只觉得天旋地转，在这无比煎熬的日子里，她以为自己已经受到了命运最无情的愚弄和惩罚。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命运从来不关心他人的喜好与苦难，它永远只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报复一切，尤其是是报复她的父亲，曾经一度几乎是她让自己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了。在那痛苦的令人窒息的日日夜夜，她设想过无数让她父亲，母亲，甚至天界每个人都陷入巨大不幸的幻想，就是这种充满了亵渎的恶毒安慰让她挺了过来，不至于让她草草终结自己这短暂却又不幸的人生。可是现在，当她听到自己的夙愿竟然已经达成，甚至比自己所能想象到的还要让人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的时候。她感到曾经支持自己一路走来的那些精神支柱正在一根根的接连不断地垮塌下来，她开始怀疑自己，难道说，她真的已经彻头彻尾的变成了一个邪恶的恶魔？不变成了一个惜用一切代价也要惩罚那些她所仇恨的那些人了吗？可是就像她的父亲，她的哥哥所遭受的厄运一样，她承受的了那些向自己滥发的诅咒吗？

　　“安达，你说你要惩罚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显然现在你已经做到了。”泰瑞尔看着已经变得一脸悲哀的安达利尔，接着说道“而且不出意料的是，你还可以做得更多，比如你执意要把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好吧！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那么我们的天界即将面对的就只有一个结局了。告诉我，安达，你真的打算这样做？毁掉自己的家园，给你那已经深陷在绝望之中的至亲们最后一记致命的一击？”

　　安达利尔终于坚持不住，她的眼泪顺着面庞流了下来。泰瑞尔静静的看着她哭泣着，他知道自己的这位侄女在精神上正在胆怯的向他所预期的方向回归着。让这个不幸的人儿重新建立自己的精神信仰是需要时间的，可是泰瑞尔这辈子显然最缺的就是时间。

　　“作为一个怪物活着，或者凭着天界圣洁公主的名去牺牲。安达，告诉我，你是否认为这样的问题值得考虑？”泰瑞尔眼睛紧盯着安达，这样的目光已经超越了长辈对晚辈的审视，而已经变成赤裸裸的充满威胁的逼视了。

　　安达利尔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像一个怪物那样活着！”她喃喃自语起来，突然间，她觉得这样的假设是如此的可怕，她宁愿放弃一切，也不要这样的可怕的事情发生。在一阵惊慌之后，她终于认识到自己已经做了大蠢事，她竟然抛弃了自己的圣洁，去堕落成了一个丑陋的恶魔，可是让她奇怪的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现在她心慌意乱，彷徨无策，那副等着别人给她引路的焦急劲头，让人看了不禁暗暗为她心疼。可是现在泰瑞尔可顾不上心疼了，机会也许转瞬即逝，他不能允许自己的犹豫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