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25、泰瑞尔的铁拳(02)

　　午夜时分，一辆马车停在了夸法儿议员府邸的大门外，一个人从车上跳下来，轻轻的敲了敲大门，片刻的沉寂之后，院门被打开了了一条缝，看门人警惕的看看来人。

　　“老爷夫人们都已经休息了。”看门人不安的说到。

　　那个人不说话，将一个徽章递到看门人的手里，看门人看了一眼，不由的哆嗦了一下，于是他紧紧握着手里的那件东西关上了门。一阵等待以后，院门再一次的被打开了，马车驶入了夸法儿议员家的院子，等到马车停了下来。那个先跳下马车的人靠近过来，恭敬的把车门打开，于是一个人从车厢里低着头出来了。院子里一片漆黑，除了看门人手上的一盏烛台发出的一圈微弱的光亮之外，一切仍旧沉浸在黑暗之中。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人一身黑衣裹住了全身，看门人弯着腰恭敬的在他身前领路，他们穿过漆黑的厅堂来到一个房间门口，看门人推开门看着来客进入房间，从门外把门小心的关上。

　　房间里灯火昏暗，夸法儿议员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坐在房间里桌前的一张椅子里。他漠然的盯着房间的一处角落，对有人进入他的书房一点反应也没有。

　　来客将头上的兜帽放下来，房间里的烛光映在了他的脸上，来的人是泰瑞尔。泰瑞尔在桌旁的一张椅子里坐下来，他看着夸法尔议员，同样也是一声不吭。

　　沉默继续着，指责和解释这时候都不再有意义了，他们都很清楚，现在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抱歉打搅了你的休息。”泰瑞尔说道。

　　可实际上夸法儿议员一身便服，一点没有准备休息的样子，好像他知道今夜一定会有人来访一样。

　　“我恭喜您！”在一阵沉默中，夸法儿议员终于迟迟的回应了一句。他那死气沉沉的声音显出他似乎正在费力的思索着什么事情似的。

　　“如此一场暴风雨都没能让您沾湿一角的衣裳……所以这就很明显了，您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显然是无愧的。”

　　“我想到了任何人，但是我最不愿怀疑的还是你。”泰瑞尔说道“我感到痛心，那种被自己人背叛以后才会有的痛心。”

　　“留着你的痛心吧！”法夸尔冷漠的说到，“我不需要。”

　　“夸法儿，我以为一切都会平静的过去。可是你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

　　夸法儿向泰瑞尔转过头来。

　　“平静的过去？难道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你就准备放过我们？泰瑞尔，别把自己伪装的那么仁慈，也别把我们想的那么幼稚。我们都清楚，你早晚要清算我们。而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只不过是时间来不及罢了。”

　　“随你怎么说吧，”泰瑞尔说到“不过我宁愿我要面对的是那些我下的了手的人。”

　　“请不必为你的打算感到内疚，泰瑞尔，我们都知道你从来不曾被感情左右过。”

　　“那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夸法儿议员抬起头，用灰蒙蒙的苍老的眼睛看着对方“您应该问，我们该拿这件事情怎么办才对。毕竟您们还没有完全度过难关呢。”

　　“我提一个意见，但是不允许有人反对。”泰瑞尔说道。

　　夸法儿耷拉着脑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们默认你负责新一届的议员组阁，而与此同时，衣卒尔的地位和权威不受侵犯。”泰瑞尔把他所谓的不容讨价还价的意见提出来了，可是他的态度清楚的表明了，这并不是什么意见，这是不容商议的命令。

　　夸法儿无力的摆摆手，“等你们站稳脚跟，就要来清算我们了吧？”

　　“这是你自找的！”泰瑞尔沉声说道。

　　“如果我不同意呢？”夸法儿议员说道。

　　“那你就得在监牢里度过后半夜，等到明天的议事会变成针对你和你的党徒叛国的审判会以后，你就得在监牢里度过后半生了。不过你也没什么好为此惋惜的，看看你吧，你把自己都糟蹋成了什么样了！恐怕你也没多少年好活了。”

　　“既然如此，我就更没有向您妥协的必要了。”夸法儿议员依旧用他那消沉的口气说到。

　　“夸法儿！你发疯了吗！我给你一条生路，你却在向我发孩子气！你我都知道，如果我们真的较量起来，你们没有任何胜算！”

　　“这我知道。我知道我的对手是谁。”夸法儿死气沉沉的说到，接着他把耷拉在胸前的头慢慢抬起头来，他望着泰瑞尔，可是他的眼睛是浑浊的，在烛光照射的一片光晕中，他始终无法看清对方。

　　“泰瑞尔，你刚才说要求我承认衣卒尔的地位不受动摇？你错了，我不是在反对衣卒尔，他是个傻瓜，人畜无害的，不值得我去反对……我反对的是你！你把持我们天界太久了！是你的刚愎自用让我们天界搞到了这副田地，是你！都是你！你耍弄阴谋，粉饰太平，轻视我们最可贵的纯良的圣洁和荣誉！可是即便你做了如此可耻的一切，却一点愧疚感也没有！你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对我们天界也一样！你眼里只有权力！只要能保有你的权力，再下作的事情你也干的出来！”

　　“恐怕你用斥责我的方式把自己夸赞的过于高尚了，斗士陛下，难道你在我们天界如此困难的时候向我们投井下石，也是为了拯救我们天界那“最可贵的纯良的圣洁和荣誉”的缘故吗？”

　　“我至少在努力这样做！”

　　“没错！你是在努力这么做的，可是无疑你做的太卖力了一点……你截取了德鲁的书信，让两个卫队白白送了命！你趁我去凡间的时候伪造消息，然后暗中鼓动衣卒尔用兵，前线的惨祸刚传过来，示威的民众就赶到了宫廷。夸法儿，你在暗中准备了很久了吧？……也许我们还可以把你的阴谋追的更久一点，你和你那凡间的盟友制造针对安达利尔的谣言，试图让她陷入丑闻和纠纷，可在你们的阴谋失败后，你们竟然默许那些恶徒准备把安达利尔置于死地！而你们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扰乱我们的主神！夸法儿，是你让我们天界陷入了一次又一次的风波！是你断送了我们六个宝贵的卫队，而这一切的不幸仅仅只不过是因为你要实现一个恶毒阴谋！……可是夸法儿，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一直在给你机会，可是你还是让我失望了……”

　　“你都知道了？”夸法儿消沉的说到“当然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泰瑞尔无所不知。”他说着苦笑起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夸法儿沉默了一会说到“没有牺牲，我们无法唤醒这些麻木的民众……”

　　“唤醒民众？你至少终于尝试唤醒了你的野心！”

　　“野心？”夸法儿议员苦笑了一下，“自从你和衣卒尔用阴谋把皇位攫取以后，我就不敢再奢望了。泰瑞尔！我可以接受你的提议，毕竟现在你已经占尽了优势，我甚至可以放弃组阁的权利，因为我们都知道那不过只是个息事宁人的临时陷阱。可是你要答应我！你要用心拯救我们的天界！不能让他再被指责和失败羞辱。如果你不肯发誓，我宁死也要和你抗争到底！”

　　“我发誓！”泰瑞尔轻松的说道。

　　夸法儿泄了气，他知道自己不仅失败了，而且在这惨痛的失败里，就连虚幻的希望也没能得到。

　　泰瑞尔对他的来访所达成的成就感到满意，他让对手看清了形势，在精神上压垮了他，现在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去策划议事会的进程和细节，而不必担心有人在暗中作梗了，因为那个暗中做乱的反对派的头子已经被他成功的提前整垮了。虽然他把这事办的仓促（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彻底剜除这批野心家的计划随着他们提前发难，而在时间上已经变得不可能了。），不过他还是达到了自己预期目的的底线。

　　泰瑞尔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开。

　　“你是个可悲的人。”夸法儿突然说到“泰瑞尔，我很难想象你是用什么办法说服自己忍受这一切的。你没有童年的欢乐，也没有享受过少年的痴狂，就连最普通的欢乐和热情你都从来没有品尝过，你不过是一个为权力而生的没有感情的东西！我诅咒你最终毁在权力的欲望里！”

　　“我是否痛苦不需要你来替我感受，至于你的诅咒……如果有人真的想实现你所说的那种夙愿，那得要找一个比你强大十倍以上的阴谋家才行。”泰瑞尔说完，推开门离开了。

　　夸法儿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里，失败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天界的惨淡境遇似乎更让他感到痛苦。夜深了，泰瑞尔已经离开很久了，夸法儿坐在自己书房里，他垂着头，嘴唇耷拉在胸脯前面，一副痴呆凝重的模样。他依然保持着傍晚时分来到书房的那副样子，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坐着，就像这里从没有任何人来过一样。

　　泰瑞尔终于把局势的发展拉回了正轨，在他的明里暗里的各种操作之下，天界的局势日渐缓和。全体议员当着议事大会全体民众的面，诚心诚意的愿为当前天界发生的一切失败和不幸负责，在陈述了自己履行职责的各种失误和不当后，他们立刻就全部请辞了。更多的普通家族的成员进入了议事会，而这全是按民众的意愿决定的，不仅是皇族，甚至衣卒尔本人对议员的任命也没有任何权力去随意左右了。至少在表面上，人们看到的是这样。

　　在议事大会上，恶魔被当做了一切罪恶和不幸的源头，衣卒尔让人们相信，只要铲除了这些邪恶的魔类，那么天界自然就会回归往日的荣光。而且要做到这一切也并不麻烦，也许天界从前由于各种原因，让当前局势变得看起来有点恼人。不过很显然，通过这次伟大的全体议事会，他们已经从过往的失误中汲取了教训。准确的说，以往的失败存在的意义仅仅不过是为了给新一届的议事会成员汲取宝贵的教训罢了。所以，全体民众有理由相信，在新一届议事会的决策和领导下，以及在衣卒尔不懈的支持下，铲除恶魔指日可待！

　　虽然除了口号和激动人心的演讲，其他的什么也不曾改变，但是受到鼓舞的民众依然欢呼起来。在他们眼里世界好似一瞬间变了模样，好像恶魔已经躲在角落里开始瑟瑟发抖了，而天界的侍卫们由于未知的力量而突然意气风发起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用不断的胜利来重塑天界的又一次伟大的辉煌了。

　　本来是审判和清算的大会，魔法般的在泰瑞尔手里变成了激动人心的战前鼓动会。人们的情绪被会场的气氛激荡的热情高涨，而他们的怨恨也由于有份量不轻的权贵低头谢罪而得到了满足。而在所有人当中，感觉最满意的自然是伟大的衣卒尔。

　　衣卒尔刚从几乎充盈着要淹没了他的欢呼声的会场回到宫廷，就在身后的大门刚刚关上那一瞬间，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他那严肃冷峻的威严不见了，现在的他喜形于色，抱住他身后的胞弟泰瑞尔的双肩，激动的嚷嚷着“贤弟！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这简直是场奇迹！昨天他们还打算绞死我，可是今天！我又是他们崇敬的主神了！”

　　“您当之无愧！”泰瑞尔恭敬地说道“只要您愿意原谅您的民众曾经对您的冒犯，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多么不可思议啊！”衣卒尔仍旧沉浸在欢乐之中不能自拔，他不停的念叨着“贤弟，也许你不知道！我昨晚受到的是怎样的煎熬！我一想到，我全心去爱的子民竟然如此的对待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任何有理智的人都知道当前的困难并不是由哪个人造成的，这完全是命运的安排罢了，就像夏季的风暴，冬季的酷寒。这不是我们想得到就能阻止得了的啊！可是他们却把这一切都怪在我的头上！……”

　　“请原谅他们的无知吧，至少他们今天看起来总算是恢复了理智。”

　　“是的！看起来是这样！我们终于重新回到了正确的方向，不过这样的冒犯仍是不能姑息的！”衣卒尔突然恶狠狠的说道，看的出来，脱困以后的美妙感觉让他现在觉得实施报复变得非常有必要了！“我要把那些带头闹事的施以惩罚……”

　　“公正的审判。”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而那个侮辱我们的皮利家族也要付出必要的代价！”

　　“必要的惩戒！”

　　“是的！为了维护我们的名誉，我们必须这样做！”

　　“您不准备为内罗尼先生安排国葬了？”

　　“国葬？！为一个用恶毒的谎言侮辱他的主神的犯上者！难道我们做的荒唐事还不够多的吗！”衣卒尔叫起来。

　　“是太多了。”泰瑞尔顺合的说道。

　　“我认为不仅没有理由为这个叛逆安排如此荣耀的国葬，不仅如此！我还要严厉的惩戒他，因为他犯下的是如此恶劣的罪责！还有他所在的皮利家族！没有他的家族支持，难道一个人也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来？”

　　“您说的有道理！”泰瑞尔说到“主神陛下，不过在您想要实现的这一切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衣卒尔愣住了，他看着他的胞弟，不明白还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会排在他所说的这些重要事题之前。

　　“陛下，您忘了吗？恶魔并没有因为我们开了场大会就缴械投降。他们现在仍活跃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大陆上。当然，您可以封闭我们的领界，把这不关我们事的一切都关在门外。您现在有这样决定的权力。您打算这样做吗？”

　　衣卒尔犹豫了，他是想这样做，现在关于恶魔的话题已经让他厌烦透了，他的一切不幸都是这些恼人的魔类引起的，他巴不得用最简单的手段一下子就和这样的麻烦事一刀两断。

　　“不过，如果我们任由恶魔如此发展下去，等到人类的血流光了，他们也不得不要来打我们的主意了。”泰瑞尔看到衣卒尔沉默不语，于是接着说道。

　　“那我们就坚定决心！”衣卒尔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一样，“就像我们今天在大会上宣讲的那样！”

　　“那就意味着我们要付出惊人的代价！”泰瑞尔说到，“那可不是几个卫队的损失了，我们全天界的武装都不得不陷入这未知的危险境地之中！甚至，我们要考虑的是全面的失败！”

　　“全面的失败？！”衣卒尔睁大了眼睛。

　　“就是这样，这是我们必须要去考虑承受的极端后果，以及必要的也是必然会发生的巨大损失！”

　　“可是我们…”衣卒尔惊慌起来，他向后不自觉的仰起身体，眼睛都睁大了。

　　“可是我们没有退路，除非您愿意再冒一次被推翻的风险。”

　　衣卒尔的脸变白了，进退维谷的现状让他不安，现在根本就不是值得高兴的时候，也许现在并不是最糟糕的一刻，但是在他衣卒尔心里仍旧感觉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