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情书》山央

14、第 14 章

　　唐舫本来已经上了电梯，但想到空手来探病不礼貌，于是又下电梯去买了一个沉甸甸的果篮。

　　她双手拎着果篮照着崔煦给的病房号找到江燃时，护士正在他换药。

　　他背对着自己，唐舫看到了他肩胛骨处有道很长的伤疤一直往下延伸，整条伤疤看起来狰狞可怖。

　　肯定很疼吧。

　　唐舫呆愣站着。

　　手脚麻利的护士帮他消完炎缠上了纱布，江燃应该是道了谢，小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姑娘，让让。”江芝兰看到有个姑娘拎着东西堵在门口，轻轻拍了拍唐舫。

　　小护士此时推着小车正走出来，江芝兰忙朝她道谢，小护士摇头说了句没事，又看了一眼门口的唐舫，以为是探望的同学，多了句嘴，“同学来探望啊？”

　　“啊…姑娘，你是来看江燃的吗？”江芝兰也不确定反问了一句。

　　上完药后一直在病床上发呆的江燃有了点反应，转过了头，两人对视的那刻，唐舫的眼泪不知为何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崔煦告诉你的？”

　　唐舫拎着果篮走近后，江燃才问。也许是刚上完药的原因，他声音有些无力。

　　“嗯。”唐舫把手里东西放下，低声应了句，“为什么不跟我说？”

　　江燃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说出的话却很凌厉，“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唐舫没想到江燃一句话就把两人之前建立的友谊轻易推倒，她嗫嚅着，“我们…不是朋友吗？”

　　江燃依旧没看她，“没必要。”

　　唐舫不知为何感觉到了江燃对她的排斥，这和天台上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好吧。”唐舫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沉闷又委屈。

　　“回去吧，没什么事不要来了。”江燃继续冷冰冰开口。

　　唐舫绞着手指竭力抑制自己委屈的情绪，她看了一眼江燃冷漠的侧脸，发现除了刚刚对视的那一眼，他再也没正眼看过自己。

　　“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江燃嗯了一声，在唐舫消失在拐角后，他拿出手机给崔煦发信息，

　　“以后我的任何事能不能别谁问都往外说？”

　　“小白兔是不是来看你了？她缠了我好久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告诉的。”

　　“都是朋友嘛，探个病没必要生气吧，以后我不说了就是了。”

　　江燃心烦意乱结束了对话，唐舫在门口对着他哭的样子像个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江芝兰见唐舫走了才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果篮，江芝兰看着起码得好几百的果篮，有些吃惊地问：“小燃，你这个同学是代表全班来看你的吗？”

　　“不是，就是一个普通同学。”江燃不愿再答，微微侧过了身，不理会江芝兰在耳边的絮叨“这果篮太贵了，要不让你同学拿回去吧。”

　　贵吗？

　　对唐舫来说，可能就跟他买支棒棒糖一样轻松吧。

　　床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崔煦发来的，

　　“你是不是对人家有别的想法，所以才不愿人家看到你狼狈的样子。”

　　江燃果断关了机，背上的伤口好像更疼了。

　　江燃以为唐舫不会再出现，实际上唐舫的确没有出现，她只是在第二天给他送来了一份外送。

　　“我不要，拿回去吧。”江燃看也没看直接拒绝了。

　　“啊..江先生，这是专门叫的餐，不能退单的。”外卖小哥有些为难，见江燃岿然不动的样子，打起了感情牌，“江先生，我也不容易，你就体谅体谅我，我只管送，你收下之后吃不吃全由你决定。但你不收，我会被投诉的。”

　　江芝兰最见不得别人为难的样子，江燃还没说话她就已经接过来了，“算了，小燃，你别为难人家了，谢谢你啊。”

　　外卖员见人接下生怕他后悔，连忙就走了。

　　“这是谁送的？昨晚那个女孩子吗？”江芝兰拎着有些沉的外卖放在了掉了漆的床头柜上。“好像很贵啊。”

　　“妈，你就不该接。”

　　外送精致食盒上的餐厅名字，江燃查了才知道是临西市专门做营养餐的餐厅，“人均800”那几个字深深刺进了江燃的心。

　　“我这也是看人家不容易，都打工的，被投诉了要扣钱的。”江芝兰察觉到江燃脸色不好，又看了一眼包装精美的食盒，联想起昨晚那个果篮小声问，“是不是很贵啊，很贵我们就退回去吧。”

　　江燃压抑着体内乱窜的火气，他感觉自己像是有什么东西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让他无所适从。

　　他拿出手机给唐舫发了信息。

　　“麻烦不要做多余的事。”

　　唐舫接到江燃信息时，她刚吃完饭，正想问那家餐厅合不合他胃口，不好吃的话她下午再换一家，可是江燃却明明白白拒绝了她的好意。

　　唐舫不明白，为什么江燃变得如此抗拒她。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不喜欢我不送了。”

　　江燃再也没回复。

　　唐舫的闷闷不乐持续到了晚上，弹琴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孙昭在唐舫又一次弹错拍子后，终于问了，“舟舟今天不开心？”

　　自从上次孙昭听唐舫说了她在学校会受欺负后，对她的心情也格外关心了起来。

　　“对不起老师。”唐舫为自己的心不在焉道歉。

　　“要不要跟老师说说？老师给你拿主意。”

　　唐舫看着慈眉善目的孙昭，想了想还是把江燃的事说了，只是把性别换成了女生。

　　孙昭听完，一下就找出问题关键，“你那个朋友家庭条件好吗？”

　　唐舫想了想，没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虽然能感觉得出。

　　“那你点那么贵的餐时有没有想过那个孩子的想法，可能对我们来说八九百的东西不算什么，可是那孩子不这么觉得。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很敏感的，舟舟。”

　　她顿时想起了路念的话。

　　唐舫从小到大，没有为钱发过愁。

　　唐从梦给她的卡，她从来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反正她无论买多贵的东西，都不必担心刷不了。

　　她初中念的是临西最贵的学校，大家生活条件一样，看不出差别。

　　可高中唐从梦却为了让她和林南卉在一起比较，让她入了普通高中。而她的生活习惯还延续着之前，吃的用的都和身边朴素的同学格格不入。

　　我真的无形中伤害过别人是吗？

　　唐舫不禁茫然，问一旁的孙昭：“那我要怎么做他才能不生气？”

　　“嗯...”孙昭难得认真地想了想，说，“你可以自己动手给她做个小礼物，或者写个小卡片道歉，总之心意很重要。”

　　唐舫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一直到下课她坐在回家的车上都在想该给江燃送什么比较有心意。

　　“唐总这两天出差，舟舟晚上关好门窗。”

　　“好。”唐舫正在后排百度解惑，漫不经心回了句，手指不住划着屏幕，在看到一条网友回答后立马直起了身，

　　“送点吃的啊，小饼干什么的，最好自己做的那种。”

　　唐舫立马采纳了这条意见，她重新搜索了一下刀伤吃什么伤口愈合的快，她除了烧壶热水，就没进过厨房，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排除了她肯定驾驭不了的菜谱，最后选择了做鱼粥。

　　她先是在车上下单了网友推荐的虹鳟鱼，到家后开始捣鼓家里的电饭煲摸清功能后，等食材送到，她正要做时，想起这么晚了等她做好江燃肯定都要睡觉了。

　　那就明天早上起早给他做吧。

　　唐舫把闹钟调早了一个半小时，虽然很想早睡，但她还是决定练完琴再睡。

　　伤口有愈合的趋势，肩胛骨时不时传来细微的瘙痒。

　　江燃半夜醒来后，隔壁的老大爷还微微打着酣，门外的走廊偶尔传来护士的脚步声，除此之外，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江燃侧躺着，墙壁上有一道从没关严的门外延伸进来的光线，江燃盯了一会儿，艰难起身关上了门，那道偷溜进来的光线终于消失了。

　　他重新躺回床上，挣扎着陷入漆黑的梦境里。

　　事实证明，鱼粥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起码对于唐舫来说。

　　她抱着保温桶出门时，吹了吹被烫伤的手指。

　　她给耿钊发消息说要去学校补忘记带回家的作业，让他不必来接，转眼匆匆坐上了去医院的出租车。

　　冬天的早晨扬起冷冽的风，排着队的早点店，蒸笼不断冒出白腾腾的热气，晨练归家的老人，早起逛菜市场的主妇和穿着羽绒服骑着单车去学校的学生，全都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里。

　　“就在这停吧，我自己走过去。”早上去医院的路有点堵车，唐舫生怕保温桶里的东西放久了不好吃，干脆在还有一个路口的位置下了车。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朦胧不清的白色大楼，面朝着它跑了起来。

　　唐舫到江燃那层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东西交给护士，委托她送进去。

　　被委托的护士正巧是那晚给江燃换药的，她看了一眼因为跑来还在微微喘气的唐舫打趣起来：“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所以不敢让家长知道啊？”

　　唐舫原本被冷风吹红的脸在听完护士的话后更红了，她疯狂摇头，嘴里一个劲儿否认，“没有没有。”

　　护士一副我不信的样子，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问：“我现在给他送过去，有什么话要带吗？”

　　唐舫摇头，道了谢就赶忙下了楼。

　　她的确是要去学校赶作业，昨晚练完琴又想着要早起，把今早就要交的作业忘得一干二净。

　　江燃一晚没睡好，不是医生巡房就是护士走来走去，他索性起身洗漱。

　　他刚洗漱完，就看到护士拎着个保温桶过来了。

　　“快趁热喝，小姑娘一大早送来的。”

　　江燃不明白她的意思，有些不解看着她。

　　“就那晚提着果篮看你的女孩子。”护士解释道。

　　江燃一大早有些混沌的脑子在听完护士这话后更混乱了，他怔愣看着护士把东西放下，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下。

　　“粥是我自己煮的，昨天没经过你同意就随便给你订餐是我不对，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江燃看完唐舫发来的信息坐在床沿良久没有动作。

　　早晨的雾已经快要消散了，有熹微的晨光穿透薄雾落在他木然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