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影幢幢》磷酸饭亮大

41、天戏人一纸断情

　　“卿翎姐！你可算是回来了，真叫人好想！”影汐兴奋地从空中翻落，脚尖触地时一个没站稳，稍稍趔趄一下，垂下又前倾贴着地的衣摆沾上了些许尘土和花瓣。她毫不在意，直起身子蹦蹦跳跳着上前拉住许卿翎的手。

　　许卿翎温柔而宠溺地摸了摸影汐的头，二人笑谈了将近半个时辰，又一同去公厨用过午膳，才并肩回到雅苑中去。

　　刚到房门前，便有一个信使扮相的小生上前，将一封信递给许卿翎，道：“许小姐，这封信是给您的，寄信之人要我务必将它亲手交到您手上。”

　　许卿翎轻轻挑眉，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信封上并无一个字，却是鎏金镶边，华美隆重。

　　“多谢。但雅苑一向不许外男进入，你是如何进来的？寄信之人是谁，你又是如何认得我的？”身为凌氏剑宗亲传弟子，许卿翎自然对这般逾矩的事情有些警惕。

　　信使却略带一种傲然的神态道：“恕在下无可奉告，小姐拆信一看便知。”说罢鞠了一躬，匆匆转身离去了。

　　许卿翎朝数十步开外的院门回望一眼，见看门的大丫鬟并无异样，看来是默许了这人入内。她心下好生奇怪，便匆匆步入房内，在桌前坐下，将信封拆开。

　　信封内是一张折成三叠的纸，信纸的首面上写着“解约书”三字；还有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

　　许卿翎目光落到玉佩上，神情顿变，她颤抖着手展开信纸，扫过上面的内容，又迅速将其合上，瞬间面色煞白，红了眼眶。

　　影汐本打算照例换身最旧的衣裳再去打扫庭院，见许卿翎神色有异，忙拉开一把木椅挨着许卿翎坐下，担忧道：“卿翎姐，发生何事了？这信中说了什么？”

　　“这是洵哥哥叫人送来的……退婚书。”许卿翎声音中已有稍许哽咽，她不愿在多看信中内容一眼，将它半合上递给影汐。

　　影汐匆匆略过这封解约书，字里行间坚定决绝，无丝毫转圜之地。其中之意大概是年少时的口头约定不该作数，今将信物退回，正式解除二人婚约。落款处还盖上了大安主君的玺印。

　　再抬头看许卿翎，她的脸上已挂了两条如玉珠般清亮的泪痕。这还是影汐头一回见她落泪，一时心如芒刺，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

　　“卿翎姐……这当真是主君送来的？”影汐将信放下，小心翼翼地握住许卿翎的手。

　　许卿翎无力地点点头，“是他的字迹没错，还有这块玉佩，也是我当年亲手赠与他的信物。”

　　影汐愤恨不平地道：“他怎能如此……”她本想说“背信弃义”，但见许卿翎已经够感伤的了，又不忍再刺激她，只得掏出手绢递给她。

　　接过手帕，许卿翎却仿佛猜到影汐想说什么，摇摇头，叹气道：“洵哥哥绝非是轻诺寡信之人，他要与我解除婚约，必然有他的理由。我不怪他，只是……一时之间难免有些伤怀。”说完轻拭了眼角，依旧挤出一个温和的苦笑。

　　“但卿翎姐，你又是何苦让自己承受这些呢？”影汐看着许卿翎脸上又止不住地滚落几颗泪珠，既惊叹于她对公孙洵的一厢情痴，又心疼看她如此隐忍痛楚。

　　许卿翎深深地吸了口气，将眼泪止住，道：“我不要紧，他承受的或许更多。只是，我还是想见见他，至少能知道他过得如何，也能当面把话说清。”说着，从发髻上轻轻摘下一支雕花银簪，酸楚地道：“这支银簪，是他当年亲手为我戴上的，也是留给我的信物。既要解除婚约，那我也理应将此物一并退还。”一对纤白玉手却在玉佩和银簪上流连许久，眉目中尽是难舍之情。

　　影汐心下慨然，怪不得许卿翎身为凌家小姐，珠宝首饰数不胜数，却每日都佩戴着这支不算起眼的银簪，原来是寄托了一腔相思之意。

　　“可姐姐，你要如何去见主君呢？”

　　许卿翎思忖片刻，道：“只能麻烦风儿了。他是雍都协理巡使，可持令牌面见主君。一会儿等他回来，我去问问他能否帮忙向洵哥哥传达我的想法。”

　　影汐虽然担忧许卿翎再去见公孙洵会更加伤心，却知道若她心中还有留有羁绊也定是寝食难安，索性不再多劝什么。她起身去为许卿翎打水洗脸，见刘妍和郑菲语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探头探脑地看向许卿翎，便没好气地甩给她们一个白眼，转出门去了。留下二人诧异地对视，心道这小师妹竟越来越长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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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整一个午后，许卿翎都未踏出房门半步，只似被抽了魂般双眼无神地呆坐在床前。到了晚间，影汐特意从公厨里拿了几样开胃的小菜回房。许卿翎虽毫无食欲，却不忍辜负影汐的好意，强行往嘴里塞了几口，就打算出院子去寻凌如风。影汐见她神思恍惚，连走路都有稍许摇晃，免不了十分担心，于是挽手作陪。

　　武馆门口的小生说凌如风已经回来半个时辰了，但二人找遍了习剑场、公厨和龙渊泰阿二殿都未曾见凌如风的身影，又询问了男弟子居住的礼苑院门口的小厮，却说自午后便未见过凌公子。

　　影汐暗自揣摩：“这凌少侠该不会是又在哪个房顶上坐着吧？”

　　她正抬头搜寻着，却听许卿翎道：“影妹妹，我们去藏书阁找找，风儿得空时喜欢待在那里。”

　　影汐心道，凌如风这爱好倒是与自己颇为相似。她在碧云天时也常往藏书阁跑，毕竟日子总是平淡而枯燥的，比不得话本里的世界那般光怪陆离；而各类杂书每每都能让人眼界大开，足可谓“不出户而知天下，不窥牖而见天道”。只可惜来到武馆后，她忙于应付课业、提升修为，少有闲暇读书。

　　武馆藏书阁规格之宏大足足胜过碧云天数十倍，其中的藏书更是浩如烟海。原先影汐都只是在其第一层的外缘书架借阅剑谱，并未入内一探究竟，如今才发现里头真真是大有乾坤。此阁共有三层，第一层名曰勤习，内置各类兵器谱与礼法章程；第二层名曰格物，囊括数万册民间话本、杂谈百科；第三层则较为神秘，名为悟道，只有先生们及凌氏剑宗亲传弟子才能够进入。至于这悟道里的书，则不限类型，但多为市面上失传的绝世古书、珍稀宝典，甚至不乏一些被朝廷列为禁书的私藏之作。

　　许卿翎在一二层都未见到凌如风，便自然而然地往第三层找寻。虽然与许卿翎同行，影汐仍是有些忐忑，幸好守藏史见是由许小姐带着，并未对影汐作何阻拦。

　　悟道的装潢比勤习和格物都更为精致古雅，拱球型的房顶离地三丈有余，空间上更显宽广。寂寥的大厅一角，凌如风只身一人端坐在檀木书案前，静静地翻阅着一本图册。与往日暗沉色调的穿着不同，今日的他身着一身月白色的织锦长袍，点点微光从邻近雕窗的镂空处洒下，在他身上映照出一层柔雾，远看竟像是在熠熠发光。

　　凌如风见二人走进，合上图册站起身，又见许卿翎双眼红肿，立马关切地上前道：“姐，你怎么了？是何人惹你不快？”

　　许卿翎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解释道：“洵哥哥他派人送了信来，说想与我解除婚约。”

　　凌如风闻言霎时面色一沉，低怒道：“又是公孙洵，他竟敢让姐姐受此委屈，我饶不了他！”又安慰许卿翎道：“天下好男儿何其之多，姐姐不必为他难过。”

　　许卿翎忙拍拍他的肩膀，无奈地笑道：“风儿，我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也并非是要你找他算账。只是我想亲自见他一面，把话说清楚。”

　　凌如风马上明了许卿翎的来意，他沉吟片刻，道：“姐姐放心，我明日入宫与他说就是了，定会叫他尽快当面给姐姐一个交代。”

　　“如此便有劳你了，”许卿翎又不放心地嘱咐：只是皇城不比武馆，规矩繁多，你还需谨言慎行才是。”

　　又见影汐自刚才进入第三层起就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便善解人意地道：“影妹妹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吧？那就留下来好好看看，若有什么感兴趣的书，借出去读上几日也是可以的。”

　　影汐一听能待在悟道之中翻阅书籍，惊喜不已，却是不安地问：“我，我真的可以待在这里吗？可是姐姐你……”她仍是放心不下许卿翎，正两边为难。

　　“你不必担心我，我方才没怎么吃晚饭，现在倒有些饿了，想先去公厨吃点东西，就麻烦风儿你一会儿带影妹妹出去吧。”既得凌如风应承，许卿翎已稍稍缓和了心绪，也明白自己不能因为这件事消沉太久，确有了振作精神的决心。

　　凌如风在一旁欲言又止，终是点点头答应了。

　　影汐听许卿翎竟然有了胃口，心下高兴，便不再多言，只道：“谢谢卿翎姐，也谢过凌少侠，姐姐你一定要多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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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别因为美人落泪也美得惊心动魄便老要人家哭哇，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