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世界[无限]》长泠镜

5、第五章

　　那一瞬间，越采衣是真的心脏停跳了一下，她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游戏，但恐惧来临时人根本控制不住某些应激的生理反应。

　　她攥紧了近在咫尺的撬棍，即将一个暴击打过去时却生生停下——那只恐怖之手的主人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并且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暗骂了一句不文明脏话，越采衣深呼吸几次平复好心情，抬手给了小孩一个温柔爆栗。

　　“呜——”小孩儿委委屈屈缩回了被窝里，两只手捂着脑袋很是不解，只能哼唧着靠过来寻求安慰。

　　越采衣不禁疑心角色是不是自带某种下蛊技能，不然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对自己信赖有加？一个长期被欺凌的孩子，会这么容易轻信外人吗？

　　深夜不能多思，不然会有一大堆问题排着队浮上脑海，让人想睡都睡不着。

　　拍了拍小屁孩安抚他一会儿，越采衣继续在本本上来回涂抹，最后在晨曦穿透窗帘缝隙时，用力在纸上某个位置圈了一笔。

　　“应该是这里没错了。”越采衣自言自语着，走到窗户边确认外界安全后，到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很多。

　　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小孩已经穿好衣服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低着头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把越采衣看得愣是笑出声来。

　　他在笑声中迷茫地抬起头来，不明白好心姐姐在笑些什么，不过姐姐笑起来真好看，他想要过去讨一个摸摸，不知道可不可以。

　　越采衣神奇般看懂了这小孩的想法，毕竟全部清清楚楚写在脸上呢。

　　她大方地满足了这个小小心愿，伸手在他干净且带着小卷儿的棕色发丝上揉了揉，得到对方一个格外开心的超大笑容。

　　……她真的是来过副本而不是哄小孩儿的。

　　囤了一大堆零食在房间里，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后，越采衣终于从带崽奶妈的幻觉中挣脱出来，踩着冬日清冷的阳光出门采风。

　　明天午夜才是最开始歌谣中要求的时间点，看昨夜那黑脸怪傻头傻脑的样子，恐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待在房间里完成任务，除非黑脸怪的实力会一夜夜呈几何倍数增长。

　　未名公司应该不会这么想不开，如果新手副本就搞这种变态难度，简直是在活生生把玩家往外推。

　　论坛上已经进过副本的玩家多是在吐槽出乎意料的出本方式，对游戏本身的客观难度倒是没说什么，甚至有许多人在感叹副本世界的真实与NPC的智能，一度有人怀疑背后是秃头程序猿在真人扮演。

　　正在思索间，越采衣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肩膀，要不是平衡性好差点就栽到地上。

　　撞人的那个家伙神经质般念叨着“人死了”、“死人了”，睡衣下摆和两只手上都黏着早已干涸的可疑红褐色痕迹，脚上只套了一只拖鞋。

　　越采衣不认识这个人，但想来发生的事与昨晚的黑脸怪不无关系。

　　渐渐有注意到这边的路人围过来，神色仓皇的男人一把抓住越采衣不肯松手，就差抱着她哭爹喊娘，让她十分头痛。

　　拜托路人去通知镇上的治安官，越采衣费了十分力气才让男人松开鹰爪似的干枯双手，询问清楚出事地点后赶去那边。

　　语气好的话，她能看见黑脸怪狩猎后的第一案发现场。

　　男人说出来的地点与旅馆相去不远，就在后方隔着两条街的某栋小房子里。

　　房门毫无顾忌地敞开着，男主人的脚印从屋内一路延伸至街道边，中途还打碎了门外置物架上的一个陶瓶，碎片在地毯上凌乱分布着，或许其中某几片还扎进了男主人脚底。

　　从篱笆外看去，黑洞洞的屋门像是怪兽张开了巨口，就等着把路过的好奇围观者一个个全部吞噬殆尽，而微风则送来了一阵夹杂着浅淡焦臭味的花香，熏得人鼻腔不适。

　　越采衣只绕着这栋房子转了一圈，没有轻举妄动闯入房子里面。她知道里头的景象必然不会好看，还是等小镇治安官来了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对方来得很快。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往这边过来了，簇拥着一个身穿得体西服的小胡子中年男人，乌黑的绅士杖被他握在手里敲得梆梆响。

　　他似是有些不喜众人扎堆看热闹，挥舞着手杖让其他人不得不后退空出了一点地方，然后清清嗓子让下属把那个被吓到神志不清的男人拎到前面来。

　　“埃德蒙先生，现在我们已经到了你家门口，请你如实地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请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士。”小胡子治安官话锋一转，暗含警告地看了男人一眼，“但是，先生你也要知道，造谣生事可是要罚款拘留的，就算有人装疯卖傻也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

　　男人瘫倒在地上，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才勉强能站立，他对治安官的话几乎没什么反应，直愣愣地瞪着自己家的房子，仿佛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治安官非常不满男人的这种表现，但在居民们面前不得不压下一部分火气，吩咐手下中的另一个人去屋子里查看查看，自己则是站在屋外抱胸等待结果。

　　更远一点围聚在一起的好事人们则是不地停窃窃私语着，讨论埃德蒙到底是失心疯了还是贼喊捉贼，十分津津有味。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不过是一起恶作剧，或者再严重点儿，不过是埃德蒙一家的内部案件，直到那个被派进去查看情况的人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大、大人！布莱克大人！里、里面……血、好多……”

　　那人连话都说不全，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只能徒劳地用手指指着门里面，好似有一个排的尸体追在屁股后头，缓过神来后竟是一把推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治安官布莱克已经非常不满，他怒气冲冲地调整了下头顶的黑色礼帽，不顾他人劝阻大步走进了那栋外表平平无奇的小房子，身后跟着一连串想要看热闹的小镇居民。

　　哪怕随行人员在尽力维持秩序也无甚大用，无奈之下只能放任不管，专心把那个死活不肯靠近房子的男人给看管好。

　　至于治安官大人，他一向不信什么神神鬼鬼的事，心中笃定了是埃德蒙在装神弄鬼以便掩饰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直到卧室里的那一滩模糊血肉映入眼中。

　　原本暖色调的温馨卧房仿佛被谁暴力破坏过，犹如狂风过境般将所有能摧毁的东西都毁得彻彻底底，只有房间中央的那张双人床还算完好无整。

　　“埃德蒙夫人”就散落在米黄色的床单上，残缺左手的无名指上银色戒指闪闪发光，与周围的骇人景象相比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布莱克呆立当场，自从他接任小镇治安官以来，处理过的最大纠纷不过是某对夫妻互相殴打，结果双双头破血流地进了医院，可从来遇上过如此凶残无人性的凶杀案！

　　他还算是有点经验和坚强意志，强撑住了没有立时倒下，身后跟过来看热闹的那些普通镇民们却是反应极大，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反应过激，不是尖叫着跑出这栋房子就是捂不住嘴直接吐在了旁边，甚至还有胆大的猎奇者走进了卧室准备到处翻翻看，场面一时间极为混乱。

　　布莱克深吸一口气，结果差点被浓烈的血腥气熏晕过去，最后憋红了脸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

　　“不准破坏现场！你，还有你、你，都给我滚出去！”

　　“马克！进来！把这个卧室暂时封锁，再把这些大老爷给我请出去！在真相水落石出前，谁都不许往外乱传话，听到了吗？要是被我发现有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你们不会想知道刑房的手段的。”

　　布莱克沉着脸警告在场的一干人等，气势变得极为可怕，众人本来就经历了极大冲击，再被治安官一通恐吓威胁，顿时瑟瑟发抖地答应下来，互相搀扶着赶紧逃离了这个可怕地方。

　　被叫做马克的年轻下属只大略瞥了一眼卧室惨状，随后便脸色惨白地关上门并且拿出封条贴了上去，然后忙不迭远离了这个房间。

　　要不是碍于治安官还在现场没走，他也要同其他人一样早早逃开了！这实在太可怕了，到底是谁犯下了这起案件？镇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冷血残暴的罪犯？！

　　马克搞不懂，同样的，治安官布莱克也想不明白，那点理智全靠“不能丢面子”的自尊支撑着，眼看着摇摇欲坠不能维持更久，于是急忙招呼手下退了出去。

　　之前被留下看守男人的两个人正摸着脑袋奇怪呢，看见治安官大人出来了就急忙上前想要询问，被同僚马克隐晦示意别再追根问底才作罢，老老实实地带着人跟在后面回了治安所。

　　把痴痴傻傻的男人关进临时牢房，马克等人被派出去搜寻线索，布莱克本人则是一下子失了力气瘫软在座椅里，双手颤抖着摸出一根雪茄点上，借助烟草来平复濒临失控的情绪。

　　“妈的，什么鬼东西……”

　　布莱克含糊不清地骂了几句，本人终于稍稍平静一点，能抽出空来思考整个事件。

　　正好临近圣诞节，这种时候怎么就出了乱子呢！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准备打个电话出去，结果座机铃声反倒先一步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布莱克眉间隆起深深的沟壑，抬手接起了这个电话：“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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