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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两人挑了处还算热闹的公园。
      莫清折是真的没钱,吴月弯买完药之后还剩五块钱,买了块热烘烘的烤红薯,掰开后一人一半,坐在长凳上啃红薯。
      莫清折把红薯皮啃得也一干二净,吴月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手中没咬两口的那一小块也递了过去:“我没什么胃口,你要不嫌弃的话就吃吧。”
      莫清折没客气,道了谢就接了过来。
      他早上本来就没吃什么,又走了这么久,早就饿得不行了。
      莫清折向来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绝对是为了活下去,哪怕失去任何东西也要拼命向上爬的那类人。
      如果他有洁癖这种东西别说栽在整他的那群混子手里了,早在姑姑家就活不成了。

      莫清折仔细地收好垃圾:“谢谢你的红薯。就当是我陪你买药的谢礼了,我也不还了。”
      吴月弯犹豫片刻:“……你爸妈也是在东城工作吗?”
      所以才会这么穷,连饭钱都不给。
      就连她家每周还能给五十块的生活费。
      “我爸死了,我爸这边的亲戚说我妈也死了,现在我寄住在姑姑家。”
      吴月弯愣了一下:“对不起。”
      莫清折毫不在意摆摆手,明明是放松聊天的状态,漆黑平静的眼神却像藏了把沾血的毒刀:“不用道歉,我爸这边亲戚的话一个字都不用信。”
      吴月弯奇怪:“你今天给我说了这么多你的事,不怕我转头说出去吗?”
      “随便。”莫清折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就算说出去,也没几个人会信,最多只是会让我那段的日子难过点。”
      他能说出来的都是想让吴月弯知道的,如果没有十分把握的掌控,他怎么可能因为一时热心就揭开伤疤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又不是小孩子了。

      莫清折问她:“之前从没在早上见过他们,这次怎么会大早上来了?”
      吴月弯身体一僵,缓缓摇了摇头。
      “你爸妈不是还带你去医院,他们知道后没什么反应?”
      一提到父母,吴月弯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我们去了派出所了,但是我小时候因为隔壁的……去太多了,那些人不管,说怎么天天就我被猥亵……我去了好多次,他们最后见到我就不耐烦,直接把我轰了出去。”
      莫清折垂下了眼睛。
      长久的静坐后,直到中午时分太阳毒了起来,他站起身,等吴月弯也站了起来,才转身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吴月弯落后两步,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利落的少年音说道:

      “努力考出去吧。再忍一年,别反抗让他们来劲儿,不想死就考出东城的高中。”
      他们可不能烂在这里。

      这也是莫清折这种人,活了十四年,唯一说出去过的不带任何目的与利益的算计的话。

      两人之后没再有过交流的机会,只是每天早上吴月弯到教室后,偶尔会放一个鸡蛋到莫清折的桌子上,莫清折也从没客气过,自然也没说过谢谢,吴月弯也不在意。
      这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即使两人的座位相隔了整个教室的宽度,也从没在其他人面前说过话,到了学期末时,还是在晚上放学后被那群混子扒掉了棉袄反锁在了教室里。

      吴月弯身体虚,冻得嘴唇发青,缩在座位上昏昏欲睡,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教室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扭曲可怖起来,连莫清折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她要被这么对待?
      她想反抗的,她有种撕碎一切的冲动,但是好累,她真的好疲惫。她不想再回到东城这个恶心的地方了,她无力而卑微地祈求来场地震,来次火灾,随便什么都好,把这个令人反胃的地方摧毁个干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的黑幕被抹白光穿透,正当她眼皮子重的抬不起来时,被人使劲儿晃清醒了。
      “别睡,起来,有人来接你了。”
      吴月弯耳中莫清折的声音像是飘在天上。
      她迷迷糊糊睁眼,就看到了那张漂亮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湿漉漉的,她想开口说话,却因为寒冷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是……谁……”
      “肖老师,他说是你邻居,受你爸妈之托来找你的。”手指冰凉的莫清折扶起了吴月弯,在转身向在班级门口站等着的肖棱走去前的刹那,弯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门口的男人脸上挂着虚伪的笑,狭窄成一条细缝的眼睛里透出了即将得逞的兴奋感,他故作温柔地接过莫清折手中搀扶着的吴月弯,恶心的腔调落在她耳中腻歪的要命:“月弯,老师带你回家,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啊。”
      吴月弯青白的唇紧紧绷成一条线,她虚弱的步伐迈了两步,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栽倒在了肖棱的怀里,一句发着抖、软糯糯的话从嘴中挤了出来:“肖老师,我害怕……”
      肖棱心底狂喜,褶皱浮肿的脸庞都泛起了激动的红,半搂着她的手也悄悄滑在了她的腰间:“不怕不怕,老师这就带你回家。”

      莫清折一个人孤独地站在教室里,目光平静地透过窗户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叫人琢磨不透他在思索些什么。
      良久,身上湿透的衣服越发湿冷沉重,冰得刺骨,他呵出一口白气,也离开了教室。

      吴月弯的日子好过了起来。
      肖棱总能在她受欺负时及时赶到,吴月弯在肖棱家补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甚至在大考前还会留宿过夜。
      相反的,那群混子的目光全放在了莫清折的身上。他快中考前两周被一把火烧了自己在教室所有的东西,不止是书本卷子,还有他没来得及拿走的部分笔记和错题本。
      他几乎是没什么反应的收拾干净了座位上烧得一干二净黑乎乎的残局,转身离开了学校。

      那年中考,他是怀哲市全市第一,比第二还要高了三分。

      吴月弯和他升在了同一所高中,但成绩比他差一些,没分在同一个班级。
      吴月弯长得漂亮,又会来事儿,为人温温柔柔的,这所高中是所市重点,能进来的人原生家庭大都不会像东城的家庭那样,也就没人校园暴力一个学习好人又好看的小姑娘,她的校园生活这时才真正走向了正道。

      她后来没再刻意打听莫清折的事,只会在极偶尔和小姐妹一起吃饭时听说那个最好的尖子班有个男生一直是独来独往的,班里的人都歧视他,不愿意和他交流,明明长得都挺好看学习又强的,怎么他们班另一个男生就还挺受欢迎的。
      吴月弯在听到越来越多关于莫清折的风言风语后有过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找他,当初要不是他在那个快要被冻死的夜晚对自己说那段话,后来到不了中考自己就要崩溃了。
      可她在迈入莫清折班级所在那层时忽然顿住了脚步。
      她害怕了,她迟疑了。
      人都是群居动物,自己现在好不容易得来的“正常”校园生活,如果唱了反调去接触了一个被所有人放在对立面的角色……自己会不会又要回到噩梦般的初中?

      吴月弯离开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卑劣又可耻的懦夫。

      从床上惊醒,吴月弯被这场梦折磨出了一身冷汗。她平复着呼吸,摸起了手机,看到红姐在睡觉前给自己发了条明天去拍组杂志的消息,心头的石头才落了地。
      现在才是现实……她已经上大学了。

      醒来后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吴月弯签约后就在校外自己租了房子,没室友,也不用怕打扰到别人,便起床敷了个面膜,瘫在阳台的椅子上仰头翻着手机。
      她又在重复观看自己收藏起来的室友之前发在宿舍群里的八卦聊天记录。
      八卦的主人公模样太好,又是顶级学府的学生,这才是传阅太多次的主要原因。而那个主人公……是莫清折。
      记录里大都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形式,说了这个好看到能去当大明星的男生当初竟然是被保送的,在现在的专业也优秀的要命,绩点和比赛成绩好的都让人无话可说,就是身世太过可怜。
      他当初刚上初中就被亲姑父猥亵,后来他姑父为了在会所能免费找人陪,见他模样周正,就把他卖到了夜总会里当少爷。他姑姑家从没对他的学业花过一分钱,这么些年他的学费和伙食费都是他自己想办法的。
      前两年他姑父的事情败露,他姑姑还去医院闹事,说是莫清折不要脸的勾引人,什么难听说什么,还想动手打人,不过被一个女生制止了。当时有人录了视频,视频也被放在了这份聊天记录里。

      吴月弯又看了遍那个视频。
      视频中吐沫横飞的女人骂得太过难听,吴月弯皱皱眉,往后拉了一点。莫清折惨白的脸色看上去十分脆弱,紧攥成拳的手指泛着白,另一个男生姿态亲昵地安静搂着他,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忧。保安和护士都拉不住的撒泼女人突然被人点了肩膀,她几乎是刚转头,就被重重甩了一巴掌,紧接着没反应过来时就被掼在了地上。
      世界瞬间安静。
      视频的角度问题看不太清动手女生的全脸,吴月弯只能分辨出她阴沉冰冷的眼神。
      刚才明明还是在下风一句话也说不出的莫清折,在女生来了之后,嗓音艰涩,又条理清晰地说出来了让他被推上风口浪尖的真相。
      莫清折的姑父被判了刑,他也终于能安心读大学了。

      吴月弯去洗了脸,哗哗的水流声中打湿了鬓边的碎发,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刺骨的夜。
      眉眼湿漉漉的莫清折弯下腰,附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先答应肖棱,中考完再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吴月弯之后的日子里一直不愿再回忆起被肖棱带回他家的那晚,但现在能用平和的多的心态回想,她才发现被反锁的那夜有太多古怪。
      肖棱是怎么找到教室里来的?是他授意那群混混把自己锁起来……还是莫清折看出了肖棱对自己的意图,不知道怎么翻出教室找到肖棱把人带来的?
      不管怎样,吴月弯在肖棱家睡过后学校的日子确实好了不止一星半点,就算是第二个可能,她也恨不起来莫清折。
      如果是第一个可能……莫清折当时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觉察到了肖棱的不对劲,给自己了个利益最大化的建议,也不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这得是多深沉的心思和多高的智商才能做到的啊。
      自己要在如今的年岁才想通的东西,莫清折甚至在没过十五岁生日时就察觉到了。
      他高中还是戴着初中的面具,怯懦自卑。
      初中、高中,他忍了六年,整整六年,逃离出姑姑一家的魔手正了自己的名声之后才在大学之中绽放起了光彩。

      吴月弯做着护肤,想明白这一层后,身体没来由一阵发寒。
      她目光复杂的又看了遍收藏里的聊天记录,指尖僵了半晌,点击删除了。

      一如当年她始终没迈开上楼的那一步。

      ——
      岑良昧回到家里,手里罕见地拎着箱袋装牛奶。
      小男孩跛腿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眼馋地盯着岑良昧手中的奶箱子:“妈妈,这是买给我和妹妹的吗?”
      岑良昧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眼里带着心疼:“对。去叫你妹妹也出来,妈妈还买了其他好吃的。”
      她前两天刚有笔五十万的收入,上报组织后得到了自己的那笔分成,剩余的全转了出去。
      去掉大儿子昂贵的治疗医药费、日常房租水电还有学杂费,岑良昧刚到手的钱又只剩了一小部分。
      今天是大儿子的六岁生日,她一咬牙,买了只烧鸡还有一提奶,又买了面包房打折处理的过期面包。
      三人围坐在一起,小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脆生生地说道:“祝哥哥生日快乐!”
      “谢谢妹妹!”小男孩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吹灭了插在面包上的蜡烛,超开心地大声喊道,“我六岁了哦!”
      岑良昧亲了亲两个小孩儿,声音也温柔下来:“生日快乐我的宝贝。”
      “我想吃鸡腿!”
      “好,刚好有两个,你和哥哥一人一个,都不许抢。”
      “妈妈我想喝牛奶!”
      “乖,妈妈去帮你俩刷个杯子倒出来喝。”
      两个孩子齐刷刷嘿嘿笑起来:“谢谢妈妈,妈妈辛苦啦。”

      哄睡闹腾一晚上的小孩儿,岑良昧悄悄掩上房屋的门,去了客厅,开了展小夜灯,回复着手机上的消息。
      【姐,这批货还是走盘山路那条道吗?最近风声紧,我怕下山口遇见设路障查车的】
      【不走那条,绕土路从隔壁烟斩送,我约了接手的人在那儿等】
      【知道了姐。这次人不多,就四个,有一个特别不听话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处理了?】
      岑良昧指尖敲着屏幕,眯了眯眼睛。
      他们处理的话一向是是毒打一顿后找处山林埋了,但这次人太少,再死一个上头那边也不好交代。
      她回复了一句:【先打一针或者喂药,出手后听不听话跟咱们都没关系了】
      又回复了手下另一个小头头的消息,岑良昧又和上头的人重新确认一遍接头地点,才放下手机,收拾收拾桌面的残局,回屋睡觉去了。

      岑良昧关小夜灯的时候,第一个被回复的小头头开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车后被改造的大片的空间结实紧密地绑着四名女性,最大的看上去都有五十多岁了,最小的也就是高中生模样。
      她们的嘴巴都被黑布勒了起来,双手反绑在身后,身体随着不稳的车厢摇晃。
      刚上车时反抗最为激烈的女生被开车的人扎了一针,倒在了另外三人的脚上,毫无动静。
      眼泪打湿了黑布,心底的恐惧甚至让她们短暂失了声,连哭都是默默无声的。
      窗外一成不变的黑色阴影闪过,这辆车会去哪儿现在没人关心,她们只是想平安活到下车。

      隔着大半个省份的岑良昧家,她亲了下两个孩子,静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明天很忙,要早起核对手下新收进来的两人的信息,还要准备下次开会内容,把这个月的钱都发一下……
      大致过了遍要做得事,岑良昧渐渐合上双眼,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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