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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发现内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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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方见到于适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憋上了一口气。
于先生胆大心细,总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他一定有办法化解少主的追问。
只是,也不知道于适之是否听到了他方才与少主的对话。万一于先生知道他柴方擅作主张,把向武扬镖局示好的账本交待给了解星恨,是否会怒火中烧,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
然而还不等柴方心里的弯弯绕绕想明白,于适之已经熟络地与江云攀谈起来。
“久闻解星恨少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江云压根不理会于适之的奉承,只是眯起眼打量着这位长相斯文,身材单薄的中年人,就好像他这副瘦弱的身躯里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于适之视而不见江云这番古怪的观察,继续自顾自说道:“不知少主寻属下,是否是对这本账簿有所疑问?”说完,于适之的目光已经落到了江云手中的蓝色账本之上。
“这是假账?”江云扬起手中的账本。
于适之微垂的眼眸略微向上抬了抬,“非也,真假参半。”
坏了!柴方在心里暗暗叫苦,真假参半是这本账簿最大的秘密。对于武扬镖局来说,能够获取一些关于安庆分舵和仇皇殿的真实信息,就是无价之宝。可对于仇皇殿的少主来说,任何一点真实信息的泄露,都足以让他柴方以死偿命。
江云盯着于适之那双灰黑色的瞳孔看了半天,半天也未作声。
正当柴方觉得他已经在进入生命的倒数计时时,江云突然开口了:“现在,你打算把这账簿交给安庆知府?”
柴方斜着眼看向于适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于适之听到了方才他说要拿假账本去和瑜大人交换天香楼姑娘的计谋,更加乞求苍天让于适之改了最初的计划,站在他这一边,证明他的说辞不假。
然而事与愿违,于适之缓缓道:“非也,柴舵主本是计划把这账本拿去武扬镖局的。”
杀千刀的!柴方已经在心里把于适之千刀万剐了无数遍,他这不是落井下石吗!可是他身为自己的得力助手,害得自己倒台,又有什么好处?!
等等——好像还真有好处,他柴方倒了,于适之不就正好上位补缺了?
该死!我怎么早没想到这一层……柴方又在心里把自己千刀万剐了无数遍。
“少主恕罪!这一切,都是于适之的主意!”柴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打算开始狗咬狗。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可是他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抓住,就莫名其妙晕了过去。
于适之看着方才出手如电的江云,拍手叫好:“不愧是江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江云似乎对这一声“江公子”并不意外,径自说:“先生谬赞,大江已东去。”
“浪沙掏不尽。”
切口对上了,那便对了。
江云抱拳道:“晚辈江云,见过前辈。”
于适之抱拳回礼:“公子客气,你我有幸在此相遇,正好可以携手对付邪/教!”
原来。这位于适之就是孤苍雁之前暗插在安庆分舵的线人。在江云投奔仇皇殿之前,孤苍雁曾秘密交待,在仇皇殿的几处分舵,甚至总舵中,都有飞雁山庄的暗桩,只是他们彼此都不认识,各自为各自的上线打探消息,但若是有一日碰巧遇到,觉得对方形迹可疑,可用暗桩之间的切口联络试探。方才那句“大江已东去,浪沙掏不尽”便是切口。
江云自知论资历和经验,他都比不上这位在安庆分舵深耕多年的老探子,因此虚心请教道:“不知现在的安庆分舵是何情况?”
“安庆分舵主要由天香楼的姑娘们支撑运营,外头运送货物的都是最低等的打杂弟子,因此关键人物都已经在安庆知府的掌握之中了。”
“那这本账簿?”
“的确是真假参半,柴方执掌安庆分舵这么多年,也不是老眼昏花,若是全把真本递上去,他只怕也没这个胆子,反倒会怀疑起我别有用心。”
江云点点头,继续道:“先生接下来如何打算?”
于适之没有直接回答江云的问题,而是敲着手中的折扇,抬眼望着江云,“不知江公子作何打算?”
江云没料到于适之有此一问,而他也确实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办,因此老老实实道:“晚辈不才,暂无打算。”
像是没有料到江云的回答会如此坦诚又空白,于适之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这才开口道:“瑜大人也是我们的人,眼下既然仇大小姐也入了官牢,若想利落些,可将押在牢里的相关人等一并杀掉。”
说完,于适之眼珠一转,见江云没有反应,补充道:“这样,就算是彻底摧毁了安庆分舵。只不过……”他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似乎在等待江云的回应。
江云深邃如墨的瞳仁里看不见任何情绪,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只不过摧毁一个安庆分舵,换来的是仇皇殿其它分舵和总舵更加严密的防备。”
于适之满意地看着江云,一边点头一边道:“你想得很周到。的确,安庆分舵如果就这么没了,仇皇殿不仅会加强戒严,按照他们睚眦必报的风格,更会在江湖上大开杀戒,掀起更大的血雨腥风。而且——”
说到“而且”,于适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云,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和仇心柳一起出任务,结果仇心柳和安庆分舵一起没了,你却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仇皇殿,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江云的瞳孔微微收缩,若不是于适之提醒,他还想不到这一层。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他怎么办?”江云垂眸,看向方才被他的剑气劈晕的柴方。
于适之唇角的笑意更甚,“身为安庆分舵舵主,掌舵不力,导致舵中下属落入敌网,险些透露本派机密,恰逢少主小姐下来巡视,该当何罪?”
江云心下了然,只是补问了一句:“那他的家人如何处置?”
这回,于适之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了江云一句:“身为仇皇殿少主,应该做出如何处置?”
仇皇殿的作风,向来是斩草除根的。
正在石牢里小憩的仇心柳,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寒风袭来,禁不住双手裹了肩膀,缩成一团,活像一只待宰的小兔子。
她原本快要睡着了,被这阵莫名的阴风揍醒之后,只觉得有些心烦气躁,脑子里不断翻出瑜大人走之前对她说的话——“你说你的车夫,会不会来找你呢?”
解星恨自然是不会来的,他还有他的任务。仇心柳冷笑着在心里回敬了瑜大人一句,但明面上还得插科打诨地继续演着戏:“哎哟,一个车夫,就算来寻我,我也断不会跟他走的。若是瑜大人愿意收留了奴家,那奴家可就……”
剩下的话,没等仇心柳说完,瑜大人已经挥洒着翩翩衣袖,离开了这冰冷阴森的石室。
“哎呀,大人您别走呀!奴家一个人在这里害怕呀!”尽管心里作呕,仇心柳还是面子功夫做足,把一个寂寞空虚冷的青楼女子演得入木三分,看得关押她的衙役们抓心挠肺地痒,但想到自家大人治下之严,自然谁都不敢动这个叫“月儿”的姑娘半分。
“官差大哥们,可否行行好?送我去我的姐妹们那里行吗?奴家一个人在这里,真是好怕呀……”虽然估计这些狱卒多半是不会理她的,仇心柳还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想从这些看上去定力不佳的年轻小伙身上下功夫。
但果然,在瑜大人的严令之下,谁都没有和仇心柳搭话。
嗓子喊得累了,仇心柳也就不喊了,累着累着,周公入梦,也就睡着了。但这该死的石室,偏偏让人睡觉都不能安生。方才那股邪风一吹,又把仇心柳给吹激灵了。
既然睡不着,倒不如好好想想那个老鸨怎么就把自己认作了“月儿”,难道真是老眼昏花认错了人?
正在仇心柳的心尖儿上翻来滚去的天香楼老鸨,此刻正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围着——
“妈妈,您倒是说说看呐,那个月儿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是啊,妈妈。难不成是您另外养大的闺女,刻意瞒着我们的?”
年过四十的天香楼老板娘披着散乱的长发,在一群花季少女的簇拥下,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你们不认识她,我自然也不认识。”
一大片惊呼声里,老鸨继续道:“但一个和我们非亲非故的女子,扮成风尘模样,跪在公堂上待审,还把我们拉上去认脸,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已经有女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很奇怪呀,不过更奇怪的是,妈妈明明不认识她,竟然还把她认下了,而她竟然没有否认!”
老女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弯起了丰润的弧度,“我也只是赌一把,却没想到,真让老娘我赌对了。”
“赌对什么了?”大家屏息凝神地望着卖关子的老板娘。
老板娘的眼神一点点露出锋芒,“她若否认,那自然就和我们这桩案子无关了。她若承认,那只能说明,她是冲着咱们来的。”
大家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已经有人迫不及待追问道:“她为什么要冲着咱们来呢?”
“是啊,我们已经自身难保了,难不成又被另外一拨人盯上了?”
老鸨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道:“她是敌是友,尚不可知。她来和我们认亲的目的,我也不晓得。但这女子想必是要找机会接近我们的。”
“可是她并没有关进来。”
“大概是被瑜顺秋单独关押了。”老鸨推测道。
“好个老奸巨猾的瑜顺秋!”
老女人的眸光里重又泛起了一丝笑意,“这样也好。这女子若是想对我们不利,瑜顺秋倒是正好帮了我们的忙,让她近身不得。”
“但是之前被带走的音儿和乐儿,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们……”有人提起了之前被瑜大人单独提审的两位姐妹,这两人都是一去不复返,老鸨推测她们不是被害了,就是已经招供了。
如果被害,只能说命数已到。如果招供,那就意味着天香楼的一部分秘密已经暴露人前,对于她们这些为仇皇殿卖命的奴才来说,离死,又更近了一步。
而新来的那位月儿,即便是不能近身的敌人,对于天香楼这群等死的姑娘们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除非,她是来救她们的。
当有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提出了这个想法后,一些人嗤之以鼻,因为她们尝过人间疾苦,早已不相信任何人。但也有一些人的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时,铁门砰的一声打开,议论中的主角“月儿”突然出现在了她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