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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签下卖身契 ...

  •   江云在谷口等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只觉得空谷幽幽,天高地阔,虽然是在一片深山老林之中,然而风景独好,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在这仲秋之际显得格外阴凉。谷口与自己所站之处隔了一条蹚水即过的浅溪,水声潺潺,将河床底下的鹅卵石磨得晶莹光亮。四周植被丛生,有些形态奇怪的树木上结着各色果实,垂涎欲滴,偶有清风徐来,树枝乱颤,硕果累累,如同无数只热情的手上下拍打。江云呼吸着深谷的清新空气,满怀舒畅,心想若不是知道这山谷背后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仇皇殿,此处真可算是世外桃源。
      然而,他还来不及享受片刻的宁静,突然觉得头顶刮过一阵阴风,一只钢铁般坚硬的手掌已经扑向自己的面门,而另一只手则弯曲成爪,朝着自己的天灵盖袭来。江云对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始料未及,但他反应迅速,身形缥缈,只轻轻将头偏向一侧,那凌厉的攻击瞬间就扑了个空,而一只手掌和一只手爪,则差点碰到了一起。江云跳过原地大约一丈,看到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个人,身穿黑色劲装,黄发齐肩,一张枯黄的脸上双目炯炯,五官分明,若不是脸色灰暗了些,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见那人一击不成,复又欺上,单臂伸出,仿佛一条漆黑的铁棍,直挺挺地往他胸口捅来,江云只躲闪,不还击,那人似乎觉得被看轻了,冷哼一声,双手揉搓,竟然从掌心间生出了一堆乱石,也不知是不是事先藏好的暗器,猛地一掷,悉数往江云的头、胸口、腹部、大腿,以及脚踝砸去。这些碎石头形状不一,分散各处,就像一阵青灰色的龙卷风,把江云笼罩起来,逼得他必须出手。江云的剑从背后的剑匣里刺出,就像有了灵气一般,长剑龙吟,剑柄倒转,送进主人手里。然后,江云手腕翻转,剑气腾腾,犹如白日闪电,横劈竖削,刷刷刷一共舞了十二招,将那些疯狂的石头一一搅碎,化成齑粉,洒落满地。
      然而,江云的身上却未沾染一丝一毫的尘埃,那些粉末仿佛刻意避开了他,在他的脚边散成了一朵九瓣花。偷袭之人怔怔地看着地上的石粉,瞠目结舌,然后突然拱手施礼:
      “解少侠好俊的身手!”
      江云收剑,眉峰一挑,道:
      “你是?”
      那黄发男子上前一步,右手捂住左胸,微微弯腰,道:
      “在下是仇皇殿左护法石豹。”
      江云也抱拳回礼:
      “见过护法大人。”
      那人连忙摆摆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方才只是想试一下解少侠的功夫,没想到是自己打脸了。还请少侠切勿见怪。”
      江云摇头道:
      “无妨。”
      石豹见江云冷言冷语,然而功夫的确了得,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手势:
      “少侠,请随我来。”
      江云微微点头,石豹在前带路,两人跨过溪水,进入谷口,眼前一片漆黑,然而石豹却没有点火,轻车熟路地往前走。江云虽然最初不太适应,但他内力深厚,单凭耳力也能分辨出石豹的方向,因此快步跟上,并没落后。石豹故意考验江云的功力与胆识,因此一路上沉默不语,见他在黑暗中行走仍旧泰然自若,而且丝毫不落后于自己,暗暗心惊。他是仇皇殿的高阶护法之一,还有一位右护法名叫岩虎,两人因为武功高强,力压群雄,因此荣升为仇皇殿殿主的左右护法,日常职责就是护卫殿主和夫人周全。这两人位高权重,在仇皇殿的地位可谓是三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殿主、夫人、以及小姐能够指挥得动他们。他们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听说江湖上出了一个新杀手,短短数日重创飞雁山庄,杀死三大恶人,心中颇觉震撼,但又不肯相信,因此等江云到来,他作为护法之一,有心试探,却当真名副其实,因此心中对江云又敬又畏。
      按照仇皇殿招揽杀手的规矩,只有打得过左右护法的人,才有资格直接面见殿主。而其余人,则交由各处分舵舵主管理,甚至有的人为仇皇殿做了一辈子的事,却从来没进过仇皇殿的总舵。这次,江云因为飞雁山庄和恶人谷,名声大噪,让左右护法都忍不住想亲自见上一面,因此吩咐了安庆分舵,找到人后直接交由总舵处置。仇皇殿的高阶门人都通晓腹语之术,能够隔空传音,因此石豹已经在带江云进谷的路途中,将江云如何打败他,现在又正跟着自己进入仇皇殿总舵的消息告知了守在殿内的岩虎。岩虎即刻将这一消息禀告了殿主仇雠,仇雠也对这位少年杀手十分感兴趣,吩咐一定好生招待,立刻带他来见自己。
      江云跟着石豹,也不知走了多长的路,当双眼重见光明的时候,只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如今将近深秋,衰草萋萋,颇有哀凉之意。石豹带着江云,先往西边走了三里路,又折向北边行了两里路,接着又往东走了半里,再接着往北一里,然后向西走了两里半,最后一路南下,大约走了四五里,终于见到了一处巍峨雄伟的石雕大门。江云寻思着石豹方才走的路线,像是刻意规划好的一样,猜测若是不按照他的步法走,恐怕外围全是陷阱机关,一脚不慎,就要万劫不复。不过他初来乍到,没工夫细想如何破解这仇皇殿外围的阵法,眼睛所望之处,两条金丝盘龙蜷曲在暗黄色的擎天大柱之上,宛若龙飞九霄,器宇轩昂。双柱之间的石门方方正正,高宽约两丈,一块镶金嵌银的木匾上镌刻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宋楷“仇皇殿”,漆黑的字体,灿若黄金的匾额,既有王者的霸气,又有阴森的邪气。两棵大柱旁各站了一个手执长戟,头绑青巾的门卫,与带江云来到谷口的那两人打扮类似。两位守卫见到石豹,恭敬行礼:
      “左护法大人!”
      石豹微微颔首,然后带着江云走进大门。入得门内,出乎江云的意外,并不是轩敞的大厅,或是开阔的庭院,而是一条曲折的甬道,两面墙壁呈灰褐色,上面还隐隐透露着血迹,混杂着一股腐朽的霉味,脚下的地板由青石铺成,虽然还只是秋天,但是踩上去却如坠冰窖,寒气深重。那条甬道往左拐,似乎另有铁门锁上,还派了重兵把守,石豹没有作任何解释,直接带着江云往前走了大约两里,然后右拐,再左拐,终于走出了甬道,来到了中庭。
      中庭的建筑风格十分大气,正中央摆放着巨大的喷水池,还插着一把青灰色的宝剑,水珠喷射时映照在剑身上,头顶的阳光穿射下来,便显现出斑斓五彩,犹如彩虹降临,甚是赏心悦目。以喷水池为中心,四面散开,合围成一个正方形的棋盘,每一边都有楼梯,通向不同的地方。江云走过来的那条甬道,正对着南面楼梯。而西首、东首、北面均有其余通路,只是西面楼梯下去后,砌了一条白玉围栏,小径通幽,沿着栏下的潺潺溪水,不知通往何方。北面则是向上的楼梯,一道朱红色的拱门紧锁,上面的铜环闪闪发光,江云猜想,自古以来君王都是坐北朝南,只怕这朱门之后,便是仇皇殿的正厅了。而东面的楼梯也是向下的,甚至不需要下楼梯,而是直接进了中庭后往右拐,便能沿着一条土黄色的沙子路,继续前进,只是目力所及之处,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又是通往哪里。
      石豹领着江云穿过中庭,径直向北面走去。江云心想,自己果然所料不错,仇皇殿殿主应该就在这扇紧闭的朱门之后。等他们迈上石梯,石豹示意江云先稍候片刻,他上前一步,右手抓住右边的铜环,连扣三声,然后左手又抓住左边的铜环,敲了一声,里面未闻动静,然而门却自己打开了。石豹侧身走到左边,替江云把住门,然后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江云不疾不徐,一步步跨入门内,等到整个人都进去了,朱门复又合上。
      这果然是仇皇殿的正厅,就如同飞雁山庄的宴客厅,呈长条矩形,两面各陈设着一排交椅,均是紫檀木制成,隐隐有香气弥漫。正前方则摆着两把太师椅,呈色青黑,乃是金丝楠木中的极品阴沉木。一位身着宽肩黄袍的披发男子,背对着他,站在两把太师椅中间,负手而立,似是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江云看了一眼石豹,石豹却低着头,双眼下垂,像一座石雕般立在门口,半点也没有靠前的意思。江云不解,心想这大概是仇皇殿的规矩,而且看石豹的反应,似乎进了正殿以后整个人都从豹子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猫,连大气都不敢出。他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尽管那背对自己的男人,似乎浑身都散发着彻骨的寒意,江云却视若无睹,大步走向前去。
      等他大约走到离男子还有六尺的距离,那男子突然动了一下身子,慢慢地回过头来,连带着整个身子也都转了过来。江云这才发现他头戴金色面具,只露出了鼻尖和嘴巴。不过,鼻头挺秀,薄唇微抿,下颌尖削,就算看不到眼睛,也能猜出这位殿主应当是个清冷俊逸的美男子。他透过面具双瞳,两道精光射向江云,尽管从江云那边看过去,只有两个黑漆漆的洞凿在纯金打造的面具之上,但那股摄人心魄的寒意,却直直地穿透了自己。
      这就是坐拥整个仇皇殿,能够呼风唤雨的殿主仇雠吗?
      他的名字,充满了仇恨,就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要踏着尸山血海,走出一条复仇之路。只是,他究竟有什么仇恨呢?
      仇雠目不转睛地盯着江云,看了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其间不发一言,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江云虽然距离他还有六尺之遥,但隐隐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的一股寒气,而且是一股似曾相识的寒气,只是一时半会说不上名目。
      直到仇雠觉得他已经把江云看透了一遍,这才徐徐开口:
      “你便是解星恨?”
      他对江云说出的第一句话,云淡风轻,声音竟然极为柔和,如同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江云根本不相信这样一个温柔的男声,会出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是。”江云的回答毫不犹豫。
      仇雠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石豹,然后道:
      “听说你两三招就击败了我的左护法?”
      “是。”
      “恶人谷的屠娇娇、李大嘴、杜杀,还有飞燕山庄的护卫,全是你杀的?”
      “是。”
      江云没有想到,自己和仇雠的对话,竟然以连续三个“是”字收尾。他本来以为,仇雠还会继续喋喋不休地问下去,却不曾想,当他回答完最后一个“是”字后,突然双手合拍,发出响亮的掌声,然后仰天长笑:
      “好,好得很!”
      江云沉默,他不知该如何接话。然而仇雠没有让他等太久,就平视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从今以后,你替我杀人,可愿意?”
      这一次,江云终于不用只说一个“是”字,他特意多说了几个字:
      “只要仇皇殿能帮我找到仇人,只要酬金够高,愿意。”
      仇雠爽快地答应了:
      “你放心,天底下没有仇皇殿找不到的人,也没有仇皇殿付不起的酬金。”
      果然财大气粗。
      江云心中暗叹,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见到仇皇殿殿主势必要费上一番周折,却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仇雠首肯。看样子,孤苍雁对仇皇殿的了解,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若不是经他指点,杀了飞雁山庄的护卫和那三大恶人,两战成名,仇皇殿又怎么可能如此垂青于他?
      “你初来乍到,让石豹带你熟悉环境。”仇雠对江云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又唤石豹过来,石豹听闻之后,没有快走,也没有小跑,而是以近乎瞬间移动的轻功飞掠至仇雠的身边,似乎生怕耽误哪怕一刹那的功夫。
      “解星恨的房间,安排在东厢二楼。”
      “是。”石豹的脸上闪过一晃而逝的诧异,但他什么也没问,恭敬地接受了仇雠的指令。
      江云捕捉到了石豹的表情,心中闪过一丝疑问,但是他也什么都没说,跟着石豹走出了正殿。仇雠似乎并不在意繁文缛节,石豹告退的时候,也没有刻意说一句“属下告退”,直接领着江云就往外走,而仇雠则转过了身,依旧负手而立,头往上仰,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石豹带着江云,又回到了挂有仇皇殿牌匾的大门口。他指着那道由两条飞龙石柱夹在中间的门,说:
      “这是仇皇殿的正门。”
      江云点头,心想言下之意就是还有侧门和后门了?果然,石豹带着江云往右边的土坡上走去,大约走了四里,指着一扇矮小的石门说:
      “这是东侧门,平日里小姐出入得多。”
      江云只听说过仇皇殿的殿主名叫仇雠,至于他有几个儿女,几位夫人,却都不清楚了。现在听石豹说起“小姐”,突然想到那日在宁芳,那个欺负客栈老板的仇皇殿门人,也提了一句“我家小姐”,心想,难道指的是同一个人?江云虽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但是毕竟他以后要长住这里,多弄清楚里头的门道,总不会吃亏,因此道:
      “有几位小姐?”
      石豹一愣,似乎没想过会被这么一问,那张面如枯腊的脸上竟然扯出了一丝丝无奈的笑容,然后解释说:
      “殿主只有一位女儿,就是心柳小姐。也只有一位夫人,姓胡,不过我们都只叫夫人而已。”
      江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石豹又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经过一堵墙的时候,突然提了一句:
      “仇皇殿的侧门很多,有时候看着不像门的地方,也是门,您以后慢慢发觉便是。”
      江云知道,许多大户人家都会多准备几道偏门和后门,用于逃生或是行动方便,有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把墙打成中空,或者故意安装机关,平常看上去是封死的,旋转按钮就可以开启隐秘的门,这都是常事。只不过,石豹竟然会和他主动提起,看样子对他的戒心并不是很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孤苍雁的后台功夫做得漂亮,以仇皇殿的品性,一定已经暗中调查过他的背景,只有什么异样都没察觉,才会放松警惕。
      而且,石豹看着桀骜不驯,以他的地位,在仇皇殿里肯定也是一呼百应,养尊处优,竟然会对他称呼“您”,实在匪夷所思,难不成真的是因为武功对自己心悦诚服?其实,习武之人多半都会对技高一筹的对手,心生钦佩,就算是大奸大恶之徒,也不例外。而且,仇雠竟然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杀手住在东厢房,着实吓了石豹一跳,也让他不得不小心伺候解星恨。要知道,东厢房虽大,但是只住了小姐一个人,而且小姐喜欢清静,所有伺候人的丫鬟,都是在东厢房北边的小阁楼里住着,小姐有事叫唤她们,才会出现。不过东厢房除了最尽头的阁楼之外,主要空间分了上下两层,小姐住在下层,上层都是空的,除了配套的浴池、茅房,还有一间藏有各大门派武功秘籍的书房,名为品书阁,另有一间房,比小姐的闺房足足大上两倍,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别无长物,连一幅字画,一扇屏风都没有。小姐嫌爬楼麻烦,加上她楼下的闺房已经够大了,足足占了二十丈,因此一直空置着楼上的房间,只是偶尔搜集了一些古董器具,或是她配药用的瓶瓶罐罐,放不下了,就把那间房当仓库,挨着墙沿摆了一些,但那间房占地面积足有四十二丈,看着跟一个小型练功场也差不多了,那些小瓷瓶小瓦罐,还有什么香炉、宝鼎,就都如沧海一粟了。
      江云和石豹各怀心思,前者细细品味着仇皇殿的一草一木,想要尽快熟悉这里的格局构造,而后者则盘算着殿主究竟有多看重这位少年杀手,以后是不是要委以重任,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可要抓紧机会好好巴结才是。石豹带着江云围绕仇皇殿的四周转了一圈,单是他明确指出了的,而且江云也实实在在看得到的偏门、侧门、后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有七八间,还没算那些石豹暗示的可能埋在墙里,甚至装在屋檐上的密道。而且,他们这一圈走下来,就好像走过了三座大山一般,江云虽然脚力充沛,也不免暗暗心惊仇皇殿占地面积之大,而且路面凹凸不平,高低起伏,显然是位于丘陵之上,四周不是丛林密布,就是高山巍峨,似乎西边还有一汪湖水,只是树林相隔其间,江云也只是透过斑驳树影,眺望远方,隐隐猜测而已。
      等逛完了外围,石豹又带着江云重新进入那条锈迹斑斑,阴风嗖嗖的甬道。他这回的步伐慢了不少,等走到第一个左拐路口的时候,他指着那道暗黑色的铁门说:
      “这里面是地牢,而且也分了好几层,越往外,关的犯人罪责越轻,而最里面的,就是死牢了。嘿嘿,不过关在死牢里的人,可不会轻易死去。”他说到这里,满脸□□,目光凶狠之间又透露着一股得意之色,在他面如死灰的衬托之下,显得阴森恐怖。江云虽然没有发问,但也猜得出,像仇皇殿这样的邪教,对于死囚,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让其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石豹没有打算带江云进去,但是他自己似乎对地牢很有兴趣,多说了几句:
      “地牢平日里都有重兵把守,除了殿主、夫人和小姐可以自由进出,其余人都要拿令牌才行。令牌也是殿主、夫人、小姐三个人发,不过夫人通常不来,只有殿主偶尔光临,来得最多的却是小姐。”
      江云眉头微蹙,心想这小姐是什么古怪性格,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光是走这条甬道都会觉得臭不可闻,令人作呕,想必那地牢里面更是腐臭血腥,恶心透顶,怎么会有姑娘家频频光顾。可惜石豹说到这里,已经带着江云走过了地牢门口,往中庭的方向去了,关于地牢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至于那位小姐为何对地牢情有独钟,也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中庭,石豹先是带江云往西边的九曲回廊里走了一阵子,比起甬道的阴森,正殿的压抑,这西厅却仿佛换了一片天地,沿着白玉雕栏一路蜿蜒而行,就到了一个室内花圃,里面种植着姹紫嫣红的各色花卉,还有一些奇珍异草,包括人参、何首乌、银杏等珍稀药材,也都一一在列。出了花圃,就来到了露天的□□,碧油油的大草地修剪得十分整齐,仿佛一点都没受到秋天的侵扰,让人如坠暖春。石豹解释说:
      “西苑都是夫人整理的,仇皇殿本来地处西南,四季常春,只不过我们穿过的那个谷口,还是偏北了些,所以秋冬时分还是会看到落叶枯草。但这儿是名副其实的南边,绿树长青,花开不败。”
      草地的远处,有假山瀑布,清泉淙淙,间或能看到半空中玉带飞悬,彩虹若隐若现,甚是祥和宁静。石豹和江云在草地上驻足了片刻,便往回走。石豹说西苑面积最大,瀑布之后还有水帘洞,钟乳石洞,以及刻满了壁画的窑洞,另外还有后山两三座,上面开垦了梯田,又有许多飞禽走兽出没,物产丰饶,到现在还没开发完全。
      等他们回到中庭,都已经是正午了。石豹带着江云走向东边,穿过那条金黄色的沙子路,就来到了广袤无垠的练功场,只是这里几乎没有绿树红花,除了蓝天白云和赤裸裸的太阳,就剩了脚下光溜溜的地板,还有楼梯把练功场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全是沙子,上层则是花岗岩砌成的平地,有四五排仇皇殿弟子正在整齐划一地练拳法,看他们所使的招数,仿佛是龙虎霸王拳。
      石豹急着带江云去他的东厢房,因此没有多作停留。等穿过了练功场,就进入了雕梁画栋的东厢,也是分了上下两层,全是梨花木铺成的地板,还有纹理细致的黄杨木做成的扶栏,透露着一股典雅悠然的韵味。石豹指着一扇紧闭的梨花木门,道:
      “这就是小姐的房间。您的房间在二楼。”
      江云这才知道原来仇雠把自己的房间和他的亲生女儿的房间安排在了一处,不由得心里满是疑惑,突然问了一句:
      “其他人住哪里?”
      石豹先是一怔,估计他也发现了殿主这样诡异的安排,因此无奈地说:
      “殿内的弟子也分等级,最低级的守卫都住在西边的弟子房,今日太匆忙了,方才就没带您过去看。像我们这样的护法,住在北边,也就是殿主的卧房周围。然后丫鬟仆役,一般都在东边的阁楼里,还得往后走,您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光是听石豹这么说,江云已经有些头晕了,这仇皇殿究竟有多少间房,格局究竟有多复杂,他心想一时半会估计弄不清楚了,只能慢慢研究。等石豹带他上了二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门,房间里一尘不染,显然已经清扫好了,而且方桌上放了一个精致的四层食盒,石豹指着食盒道:
      “这是厨房为您特地准备的午膳,请您慢用。房间都打扫干净了,被褥全是新的,若还有什么需要,您随便叫唤一个下人,吩咐就行。”
      江云回忆刚才在东厢房一路走来,楼梯上确实遇到了两个丫头,只是她们都低着头不说话,见到他和石豹,更是侧身躲到了柱子后面,等他们进屋了方才出来。石豹又简单介绍了一下仇皇殿的规矩,比如子时以后,至次日辰时,仇皇殿灯火俱灭,但是会有许多士兵守卫巡逻,为了避免误会,若是夜间要出房门,最好先找殿主、夫人,或是小姐要一块夜行牌。然后又说一日三餐都会有人送到房里来,吃完了直接放到门口,就会有人收走。另外还有一些琐事,叮嘱完后,石豹道:
      “解少侠,您赶了一夜的路,辛苦了,还请先歇息一会。若殿主有什么要求,属下会及时传达的。”
      江云听石豹的口气,比起在谷口初见自己,已经温软了不少,实在奇怪至极。他有所不知,仇雠见过解星恨以后,对这位少年杀手十分满意,已经通过腹语传音给石豹,务必要恭敬对待贵客,不可有丝毫怠慢,至于理由,却丝毫不提。凭借石豹服侍仇雠多年的直觉,解星恨一定会成为殿主眼前的大红人,甚至成为整个仇皇殿的中流砥柱,因此已经把他当做了半个主人。
      江云送走石豹,关上房门,打开食盒,将四层蒸笼一一取下,第一层是清炒莲藕和剁椒白菜,第二层是红烧肉和叫花鸡,第三层是筒子骨汤,第四层则放了一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和三块颜色各异的糕点,似乎一块是绿豆糕,一块是豌豆黄,还有一块呈褐红色,纹理纤毫毕现,却不知是什么,直到尝了一口,味蕾酸辣甘甜,才知道是酸枣糕。仇皇殿的烹饪风味类似云贵口味,偏酸偏辣,就算是红烧肉和叫花鸡里,也放了一些麻椒和干红辣椒,大为开胃,甚得江云喜欢。他从昨夜开始就没吃东西,现在的确饿极了,因此将所有的菜肴、米饭、糕点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正当他酒足饭饱,打算小眠一会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看不出啊,你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吃起饭来这么猛,不会是吃不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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