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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赶出家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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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行李箱粗暴落地,上面某知名商家的logo微微震动。
司机默不作声地往后蹭出点距离。
不料这位少爷眼尖得很,看见了。
“怎么?怕砸你身上?”
他声音冷得像冰碴子,配上将近一米八的身高,冻得司机不敢开口。
“冉苇。”
一位戴着墨镜的女人从轿车后座下来,满身的名牌。
她看了眼即将离家的儿子,温柔道:“苇苇,别冲司机发火。”
冉苇看也不看她,斜眼盯着司机,“我、冲、你、发、火、了?”
他每个字都咬得极慢。
司机头上冒出冷汗。
被吓的。
冉苇眸色浅淡,是那种温柔的棕色,却生了双极薄的单眼皮。
眼皮抬合间,哪怕是正眼看人,都能透出股嚣张的意思来。
别说现在,他连头发丝儿都刻着叛逆二字。
司机抬头看了眼,摇头摇得比拨浪鼓都欢,“没、没,没发火。”
他囫囵咽下口水,“夫人,少爷没对我发火。”
冉母:“……”
如果你声音没抖得跟加了电音似的,我估计还能信。
冉苇收回迫人的目光,单手拉出箱杆,这才看向冉母。
他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在那里站着。
良久,冉母看了眼腕表。
“托运的行李都给你弄好了,进去办理登机吧。”
听到这赶人的话,冉苇本就板着的脸更冷了。
他拉上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进了机场。
这个点儿侯机的人不多,冉苇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坐下,阖眼休息。
“哎你快看那男的!”
“卧槽,活的帅哥,他好白啊,腿也好长……”
“走走走,咱们离近点看。”
“……某江小说男主有脸了!这种帅哥真是咱们能免费看的?别是哪个明星吧?”
嘀嘀咕咕的声音,吵得冉苇心烦。
他皱了下眉,半睁开眼。
不远处两个举着手机的女孩连忙收回视线,佯装拍机场景色。
冉苇后悔自己没往行李塞包口罩。
本就是仓促出发,哪里来得及准备周全。
想起自己突然被父母发配边疆,冉苇脸色显得更臭。
可惜那俩女孩被美色迷了眼,竟鼓起勇气挪步过来。
“帅哥,方便加个微信吗?”
冉苇抬起头,一张帅脸写满冷漠。
“不方便。”
女孩哽了下,“是没带手机吗?留个电话也行啊。”
冉苇懒得再说话。
“留个电话,就当交个朋友嘛。”女孩嬉笑着塞过来纸笔。
冉苇抬眸,冷冷瞧了眼女孩。
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纸笔,唰唰地画完一串字符。
咔,合上笔帽。
连笔带纸扔女孩怀里。
冉苇站起身,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扔下一句:“记住了,要是被人贩子拐走别忘了打它。”
女孩刚手忙脚乱地接住,闻言下意识低头看纸条——
龙飞凤舞的三个数字,110。
被人搭讪的事多了去了,冉苇走出几步就忘了那俩女孩长什么样。
他低头看飞机票上的到达地,某个人口大省的省会。
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地。
省会还配不上叫做“发配边疆”。
“边疆”的名字叫文城,他从来没听说过的一个十八线小城市。
冉苇垂眸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自己下了这趟飞机还得坐火车,之后再倒汽车。
他怀疑这是个山沟沟,交通匮乏到连个直达的火车都没有。
虽然在冉母等人嘴里,文城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飞机起飞后,冉苇往窗外瞥了眼。
机场停车场挤满车位,远远看去就跟瞧汽车模型似的。
哪怕冉苇是五点二的视力也看不清车型。
过了一会儿,他拉下宽大的卫衣,修长的指尖勾着帽子扣头上,只余半搓头发在外面。
冉苇靠窗合上眼,睡着了。
梦里他回到家里的大别墅。
冉母坐在沙发对面,指着电视新闻上的人,“苇苇,看见没?这人就是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得主!”
正抱着手机和人四排的冉苇,漫不经心地抬眸瞄了眼。
新闻上的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
穿着一身校服,容貌上乘,手持一张奖状,从容不迫接受采访。
冉母:“你们学校那么多学生,上着各种提高班、竞赛班,都赶不上人家一小县城的高中生,唉……”
在一旁看报纸的冉父接了句:“要不总说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呢。”
“苇苇,向人家多学习,别整天在外面野。”冉母羡慕地看着电视,“我都怕你再野下去,我以后想见你还得法律允许。”
冉父放下报纸,“那倒不至于,咱们儿子做不了好学生,也不会做成坏人。”
“就你心大,都说环境造就人,含着金子出生的人没准会被金子噎死。”
“对,人是需要磨砺的,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
冉父冉母一人一句地说着。
那时候的冉苇忙着给队友补血,撂下一句不吃晚饭就上了楼,丝毫没意识到冉父冉母的潜台词。
此时再梦到这个场景,冉苇放下手机,听完父母的话,直直盯着他们。
“要把我送走就直说。”
“是因为我打了徐恭盛吗?就因为我打了个人,你们就要把我扔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你们就这么希望我当个五好学生?”
梦里的冉苇还是没说这些话,只是顺着冉母的手指看向电视。
新闻里的人恰好抬起头,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
在冉苇的眼里,那人慢慢变成了一座人型奖杯。
“快跟我一起变成好学生!”
“好学生!!”
“学生!!!”
这句话在梦里响彻天地,无数尊人型奖杯包围住冉苇。
让他逃无可逃。
“啊—”
冉苇猛地睁开眼,一头磕在窗户玻璃上。
飞机刚经历了剧烈颠簸,周围不少乘客都在叽哇乱叫。
邻座的大叔听见冉苇低低的惊叫声,好心给递了瓶矿泉水。
“不用怕,刚刚空姐广播了,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一会儿就好了。”
冉苇心想飞机颠簸算个屁。
就是这趟飞机失事了,也没有他刚才做的那个噩梦可怕。
他没接矿泉水,淡淡摇头,“梦魇了。”
“哦,我经常做噩梦被吓醒。”大叔善解人意地给了台阶。
都经历过十六七岁的时候,哪怕是快吓尿了,嘴上也是要坚决不承认的。
大叔表示,他理解少年人的自尊。
冉苇:“……”
虽然不知道大叔脑补了什么,但是总觉得他眼神不太对。
飞机很快便恢复平稳,空姐温柔的声音在广播里反复安抚乘客。
因为这一场噩梦,冉苇没了睡觉的心思。
他想拿手机出来玩玩单人小游戏,伸进口袋里后才发现摸错了。
手机在另一个兜里。
这个兜里是……一张银行卡。
冉苇指尖蹭过冰凉的卡面,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他爸妈给的生活费。
作为冉家独生子,冉苇从来没被限制过消费,他扔在家的钱包里有两三张无限卡。
两万块钱,平时买双鞋就没了。
可是让冉苇这个时候跟父母说钱不够,他又拉不下这个面子。
一个月两万块,忍忍也能过。
冉苇收回手,双臂环胸,等着飞机降落。
不到一个小时,他就到了省会城市,打了个车直奔火车站。
冉苇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个社会居然还有绿皮火车的存在。
他想换动车票,被售票员告知到文城只有这一趟火车。
冉苇越发怀疑这是个扶贫都没扶起来的山沟沟。
他臭着一张脸买了票。
检票时前面的老大爷踩脏了冉苇脚上的新球鞋。
白面上一个明显的大黑脚印。
老大爷背着一个大包,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转过身跟他说不好意思。
普通话混着浓重的乡音,冉苇听好半天才听明白。
冉苇:“没事。”
奈何他那脸臭的模样一点不像没事。
老大爷知道城里人的鞋挺贵的,诚惶诚恐地一个劲儿道歉。
检票员都看不下去了,“哎不就踩你一脚么,至于吗?”
冉苇斜眼瞟她,“心这么好,你赔?”
检票员一愣,火气也上来了,“我赔就我赔,多少钱?”
冉苇伸长腿,露出鞋后面的某大牌标志,薄唇一张一合,吐出个数字。
“一万九。”
检票员:“……”
老大爷更慌了,“这么、这么贵!”
后边排队的人看队伍停住不动了,在后面囔着快点。
检票员尴尬地瞥了眼冉苇,“先检票吧,老大爷,你车票给我。”
老大爷哎了声,松开大袋子,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票。
冉苇接着检了票。
检票员小声道:“我赔你清洗费。”
冉苇:“用不着,自己留着吧。”
他大步走过去,经过老大爷。
接着,老大爷身边的大袋子离地半分,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抓着袋口。
冉苇提起分量不轻的化肥袋子,几步走下台阶,突然停住,转头问了句:“哪节车厢?”
把老大爷送到他那节车厢上,冉苇按票上了另一节。
他坐在火车靠窗的位置,想把耳朵堵上。
哐啷哐啷,哐啷哐啷。
火车碾压铁轨的声音都盖不住对面两位阿姨对他的评头论足。
“这小伙儿长得真俊呢,就是老板着一张脸。”
“哎小伙儿,来这儿旅游的吗?”
两位阿姨方言味儿十足,冉苇根本就听不懂,他也不想懂。
他盯着窗外逐渐荒僻的景色,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怕了人型奖杯的梦,冉苇一路上睁着眼,火车熬完熬汽车,最后挺到了终点。
文城汽车站。
冉苇拖着行李箱,停住脚步,抬头看这五个大红字。
觉得这几个字比鞋上的黑脚印都碍眼。
*
机场外,轿车始终停在原地。
直到一趟飞机按时闪着灯从空中划过,冉母才低下头,揉了揉酸疼的后脖。
助理坐在副驾,低声说文城那边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冉母点头,摘下墨镜,眼角的细纹带着微红。
她声音忧愁得很,“苇苇长这么大,第一次长时间在外,不管准备多充分,我还是担心。”
助理:“夫人,要不还是派个人过去照顾少爷吧,实在不行我回去也成,毕竟文城是我老家。”
冉母想都没想,“算了吧,我可不想去医院见你。”
助理:“……”
连同司机,三人不禁都想起冉苇上周把徐家少爷揍进医院的事。
听说徐少爷最后哭得鼻涕眼泪分不清,不停地求冉苇别动手了。
离别的悲伤一下子散了干净。
冉母重新戴上墨镜,“回公司。”
作者有话要说: 冉苇:这噩梦真晦气。
某人型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