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刺》玫瑰糖糕

9、替代

　　第九章
　　苏婕妤有些尴尬，脊背挺得笔直，看向不远处的皇上。
　　李谟微微一点头，周瑞海拍手，两个太监把古筝和桌凳一一摆好，又行礼退下。
　　薛才人站起身，朝皇上屈身，然后转身看向苏琳，亦笑着行了半礼。
　　苏琳看着她的笑脸，觉得异样地刺眼。
　　周围的人低声讨论着，有的在称赞她当时的舞姿，有的则低笑着给旁边的人还原当时的场景，语气褒贬不一。
　　祁颜有些站不住，当时灵越生气，她还觉得不至于，现在看来灵越的担心是正确的。
　　她微微侧头去看灵越，对方也偏头看她，朝她做口型：“舞衣。”
　　祁颜连忙行礼，去取舞衣。
　　苏琳没有起身的意思，那边薛才人已经坐到了古筝前，抬手试了一下音色。
　　她随意的一抚，已经听出这古筝音色极好，大概是藏品，周围人都听得出来。
　　皇上都把藏品拿出来了，恐怕早就有意让她跳这支舞，薛才人的话不过是个托。
　　“姐姐跳什么曲子？”薛才人笑着问，“姐姐尽管点。”
　　苏琳紧抿着唇，看向薛才人的杏眼里眼看要冒火。
　　“主子，舞衣取来了。”灵越出声道，“跳吧。”
　　苏琳深吸一口气起身，扶着灵越的手，轻声道：“皇上，妾身去更衣。”
　　李谟点点头。
　　等到推开附近偏殿的门，苏琳立马关上，背靠着门深深吸气。
　　灵越捧着舞衣，道：“主子，跳舞这事周公公早就来提过醒了。”
　　“我知道！”苏琳咬牙切齿，“你听听薛才人弹的是什么！她弹的是……”
　　“主子。”灵越打断她的话，“她不管弹什么，这舞您都要跳下去，皇上的意思，没办法推辞。”
　　苏琳恨声道：“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花香幽远，鸟鸣山涧，薛才人坐在一旁，素手抚琴，琴声似有灵性般，将谱子里藏住的心绪一一道出，凉亭中央，白衣美人伴着琴声翩翩起舞，舞姿动人。
　　祁颜听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看向灵越，偷偷道：“灵越姐姐，这曲子听着……怎么那么像《折柳》？”
　　灵越看着苏琳脸上强行撑起的笑容，道：“就是《折柳》。”
　　《折柳》是青楼里一位花魁所谱，传闻她的心上人对她许下重诺，离别时互赠柳枝以表不舍，那男子却再也没有回来。
　　也许是世上负心人太多，许许多多的人都同病相怜，互生怜惜，对这曲子也颇有感慨，但因为作曲人的身份，这样的曲子只会在民间流传。
　　薛才人试琴的时候，灵越就听出来了。
　　皇上只暗中放出消息说让苏婕妤跳舞，但没说过是什么曲子，薛才人钻了空子，拿这个折辱她。
　　亭中白衣人伴着乐声旋转起来，周围的人都连连称赞，李谟也满意地点头。
　　看着皇上高兴，苏琳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正想认认真真跳完时，肚子一阵绞痛。
　　旋转的舞步微微一顿，继而快速衔接上，只有灵越捕捉到她的不对劲。
　　薛才人手中音弦越拨越快，苏琳强忍着腹部的疼痛，随着音乐亦越跳越快。
　　灵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手紧紧攥着，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她们站的地方能清楚捕捉到苏琳脸上的表情，祁颜也看出不对劲来，轻声问：“灵越姐姐，主子怎么了？”
　　灵越表情严肃，紧盯着苏琳。
　　祁颜忽然想到什么，慌乱道：“主子承宠这么多天了，算算也有一个月了，会不会是……”
　　灵越也忍不住往那边想，若真的是皇嗣出了问题，那事儿可闹大了！
　　她刚要开口，亭外走进来一个人，一身冰蓝色长袍，头上簪着白玉簪，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漫不经心地笑着。
　　祁颜赶紧拉住她，道：“灵越姐姐，我上次和荣秀姐姐去回皇上话，也看到他了，怕是哪个王爷。”
　　灵越急声：“就是玉皇大帝来了也得先让婕妤停下！”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的皇上却已经出了声：“霁月来了。”
　　一众嫔妃都没料到有男子擅闯御园，都愣在了各自座位上，唯有陈淑妃起身行礼：“段公子。”
　　“淑妃娘娘别来无恙。”段霁月回礼笑道，“皇上好兴致，我约您下棋您不来，倒是在这里看美人起舞。”
　　他看向亭中以白纱遮面的苏婕妤，点头道：“跳的真好。”
　　祁颜拉着灵越的袖子：“段霁月，他不是大理使臣吗，不在驿馆，为什么会来这里？”
　　“段霁月是大理国国王的庶子，嫡长子毙逝，仅有这一个庶子，地位自然不同。”灵越冷声道，“他和其他使臣待遇，也自然不同。”
　　苏琳也认出了段霁月，外国使臣在本来就不能停的舞如今更没得商量，必须跳完了。
　　冷汗顺着苏琳白皙的脸流下，灵越担心她，却又不能贸然出声喊停，皇上与段霁月说着话，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不对劲。
　　薛才人微微一笑，再度发难，速度再次快起来，乐曲临近高潮，周围的伴舞聚过来准备上台。
　　祁颜手有些发抖，连带着声音也抖了起来：“灵越姐姐，怎么办？”
　　灵越看着那些准备上台的伴舞，回头问祁颜：“主子出来前，我是不是让你备了两套舞衣？”
　　为了防止出意外，有好事者在舞衣上动手脚，祁颜按照灵越的意思，备下了两套。
　　见她点头，灵越道：“跟我去换衣服。”
　　祁颜看一眼皇上那边，恰巧段霁月也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段霁月朝她微微一笑。
　　祁颜赶紧扭过脸，跟着灵越离开。
　　段霁月把折扇交给身边的小厮，摆手示意他下去。
　　灵越在偏殿匆忙换上舞衣，祁颜帮着她挽好发髻，拿过梳子来梳着剩下的及腰长发。
　　祁颜有些紧张：“这么做行吗。”
　　“管不了了，不会牵扯你和主子。”灵越整理着舞衣，“有什么事我顶着。”
　　祁颜回想着苏琳带的东西，找了一圈：“灵越姐姐，我们没有折扇怎么办？”
　　“这事再想办法，你在亭外等着主子。”灵越提起裙角，“我们先走。”
　　“等会儿等会儿！面纱！”祁颜抓过面纱追出去，“灵越姐姐等等我！”
　　两人沿着小路往四角亭处赶，迎面撞上走来的小厮，祁颜扶住灵越，小厮被撞的后退几步。
　　灵越揉着肩膀，本想绕过他，抬眼却看到他手里拿着折扇，也在揉肩膀。
　　看来霉运走的多了，老天爷都眷顾她。
　　灵越向祁颜使了个眼色，揉肩膀的小厮还没回神，一只手就抽出了折扇，提着裙角跑开，祁颜顺势挡住他的视线，夸张道：“哟公公，撞疼了吧，来来来我带您去偏殿上药。”
　　小厮看了眼离开的白色身影：“可扇子……”
　　“啊什么？凳子？”祁颜推着他，“有有有，还有床呢，您随我来！”
　　灵越回到四角亭处，伴舞正好上台，她跟在她们后面，悄悄溜了上去。
　　“公公，”祁颜堵着门列出一堆药，“你看看需要哪一种？”
　　“什么公公！我是段公子的小厮，我叫小伍！不是公公！”小伍怒道，“把扇子还给我！”
　　祁颜有些尴尬：“现在可能不行了，我们借用一下你的扇子……一定还给你！”
　　小伍急了：“不是我的扇子！是段公子的！”
　　“你不会拿着去跳舞了吧！”
　　“你说这是段公子的！”
　　两人异口同声，惊诧地看着对方。
　　祁颜拍了一下额头：“这下怎么办，段公子一定能认出来这是他的扇子，万一给皇上告一状，婕妤怎么办……”
　　小伍推开门，急声道：“赶紧过去看看能不能拿出来！”
　　乐声淙淙，伴舞们聚向苏琳，又像花朵绽放一样散开。
　　灵越轻声喊她：“主子。”
　　苏琳脸色已经苍白，下意识转头。
　　“别转头！”灵越提醒道，“主子，等一下我替你留在这儿，你随伴舞下去，祁颜在外面，她会接应你。”
　　苏琳微微点头。
　　她再次踏着乐声旋转起来，伴舞们亦旋转着交换位置，灵越换着脚步，不动声色地与苏琳换了位置。
　　赶过来的祁颜看向小伍：“完了。”
　　小伍不想说话，他看着灵越手里的扇子，欲哭无泪。
　　伴舞们最后一次聚拢又散开，朝两边退去，留下代替了苏琳的灵越。
　　苏琳硬撑着走出凉亭，祁颜连忙去扶她，对小伍道：“送佛送到西，你帮忙传步辇来。”
　　小伍很想反驳她，但看着要晕过去的苏琳，只能先忍下，按她说的做。
　　乐曲到了尾声，灵越手中折扇“啪”地展开。
　　清颜白衣，青丝墨染，白皙如玉的手握着墨色的扇柄，随着乐声起舞，发簪上的流苏，轻薄如翼的裙角和及腰的长发，都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律动着，起转承合间竟比刚开始跳的还要好。
　　李谟看着那双墨色的眼瞳，里面如落了星子般熠熠生辉。
　　乐安公主幼年学舞，却没人见她跳过，因她体弱，也从来没人要求她跳过，只有李谟有幸见过一次。
　　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站在满树的花下翩翩起舞，误闯的少年躲在树后屏息凝神，目不转睛如同现在一样。
　　段霁月看着，忍不住道：“皇上好福气。”
　　就是那把扇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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