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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萧琸朗笑着进来,径直走到皇后身边坐下,道:“好啊,梓童,你们一大帮子人聚在一起玩投壶也不叫上朕。”
      “陛下是真正的高手,一来,岂不要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皇后也露出笑容来,因为多饮了几杯酒,双颊比搽了胭脂还要红艳好看,真正是恍若朝霞牡丹,把所有妃嫔都比下去了。
      李贤妃也从旁道:“只怕陛下一下场,别的人都不敢投了。”
      萧琸只好道:“既然你们这样说,朕就且先看看他们技艺如何了。”
      又见场中一名宫女是认得的,不由得“咦”了声,待皇后偏过脸、投来询问的目光,立刻闭住了口、只含笑不多言,然而看向场中比试的时候眼神中难免就多了几分兴味。

      为了增加难度及趣味,投壶要依次换上不同口径的铜壶,按游戏的进行不断把壶放远了距离。所以每一轮都会有几人败下阵来,报琼早早地认了输,只留了陆离在那里。
      此时的铜壶变成了只花瓶般大小,又足有三十多步远,便是此道高手也不敢妄称定能中的,何况只是半调子的陆离?奈何兰妃有命,再难也只有勉力一试。
      尤其是当李贤妃宫中人投中之后——李贤妃乃将门之后,跟着她的人自然也不同一般。
      弯腰拣起一枝长箭,等再起身时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然而这于她而言并非游戏,陆离唯有咬牙振作了精神,凝神看去。

      “这样远,大概也只有贤妃你手底下的能轻易中了。”萧琸爱玩这个,当然也知道以此距离、大小着实有些难了,却不知那名小小宫女技艺如何?
      李贤妃当然不肯认,只道是:“我身边的宫女有什么不同的?陛下大约是偏心兰妃罢!”
      说着就露出娇嗔之态来。
      萧琸这才记起原来这名宫女乃是出自披芳宫中,且时常跟在兰妃身边的,于是更添了几分笑意,向兰妃道:“没想到绿萝不但琴棋书画擅长,连投壶这样的小把戏也无所不能。”
      即便此轮不中,陆离能坚持到现在也实属难得了,而奴婢奴才们会的,理所当然地要归功于主子。
      兰妃原本冰雪似的一张脸霎时也绽出了一丝笑,道:“陛下不知,早先和贤妃姐姐们一起玩,多半是妾输的呢。”
      兰妃自觉扳回一城,心中得意之际正要谦让一番,孰料变故陡生——这个时候陆离竟敢大不韪地软软倒了下去。
      旁边的李贤妃立时迸发出一声娇笑,玩笑般向兰妃道:“兰妃妹妹宫里的人怎生这样文弱,连投个壶都要昏倒的。”
      听李贤妃这样冷嘲热讽,兰妃心中更是气极,却只有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报琼眼看着情形不妙,赶紧拉了两个小宫女一起下去将陆离扶起,又吩咐她们将其送回。
      而眼见这一幕,萧琸只是面色淡淡,拾了个果子放进口中慢慢嚼罢了——不然,他又能如何?
      一个宫女身体如何,又怎会是座上贵人们在意的,连小小插曲都算不上,唯一的影响大概就是令兰妃在人前失了面子而已,不一会儿席间就又恢复了融洽氛围,并有召来的乐师舞伎助兴。
      萧琸的到来,让这一次原本只是妃嫔间消遣的聚会变成了一场家宴,之后其间欢声笑语自是不必多提。

      齐宫宫律:“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
      妃嫔尚如此,何况陆离不过只是个宫女,生了病就只有自生自灭一途了。
      扶她的两名小宫女年纪尚幼,气力难免不济,到了御花园就觉疲累,将陆离在石凳上放下稍憩。
      齐地的夏日,不管白天多么烈日炎炎,到了晚间天气总会骤然变凉,是以这会儿冷风一吹,只着了单薄夏衣的宫女们都不禁瑟瑟起来。
      而这同一股冷风也吹醒了陆离。
      “呀,馥荔姐姐!”一个小宫女欣喜地叫了起来。
      陆离头痛得厉害,揉着额角勉强问了几句,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心下立刻就道了句“不好”。
      “你们谁身上有蜜饯果子,我须得吃些甜的方好。”否则连脑筋都要不灵光了。
      只见那小宫女略一迟疑,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抱着的东西,讪笑着递到她面前,道:“我刚刚偷拿的,馥荔姐姐可不要告诉别人。”
      陆离赶紧打开帕子,挑了枚最是甜腻的糖渍李子放进嘴里含着,终于觉得好过了一点,抬起头来再三谢过。
      又道:“你们先回去,且让我在这里吹吹风。”
      这时饿的劲头已经过去,倒不急着吃东西了,只是还有些昏头昏脑,在冷风中吹着才觉得舒服些。
      既然她这样说,两个小宫女也不扭捏,嘱咐了几声“小心”就离开了,留下她一人在夜晚黑黢黢的御花园里头。
      春花秋月能让人感怀,而似此夜的冷月孤星未尝不能,莫名地就从双目中涌出泪来,如何也止不住。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是夜,陆离几乎不敢回去披芳宫,就像那只惊弓的小鸟般——输掉比试、大大落了兰妃的面子,还不知这位主子娘娘要如何罚她。然而,除了披芳宫,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所?
      蹑手蹑足,几乎是胆战心惊地回到披芳宫,远远望见寝宫外头挂了两盏红色宫灯,才背靠在廊柱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今晚陛下驾幸,兰妃娘娘高兴之余,想必一时还不会想起要处置她罢?
      “你这小宫女,怎的半天也不见了人影?”
      还没等她呼吸平复,就听到背后冷不防传来这个声音。
      “呀——”
      陆离一惊之下猛地转身,等看清楚是谁,忙要跪下行礼,却被一双手扶住了——
      “老是跪来跪去,也不嫌烦?”
      话虽如此,陆离却不敢放肆半分,抬起眼小心翼翼看去,只见萧琸眼中盛着盈盈笑意,才将一颗心归了位,起身谢了恩。
      怯怯收回手去,却在低头垂眼的一瞬间再次瞥见那两盏鲜红宫灯明晃晃地刺目,不禁轻轻问道:“陛下怎会在此?”
      言下之意,此刻正是软玉温香、你侬我侬的时候,皇帝陛下不呆在寝宫里头享受殷勤服侍,反到外边这样偏僻冷清的地方吹风,却是为何?
      萧琸没有回答,指尖轻拂,将她垂落的一缕发捋到耳后,微微笑道:“那你又是如何会昏倒?”
      “奴婢,”陆离双颊顿时飞红了,要说出饿晕的事实实在太令她羞愧,然而欺君更是重罪,最后只好用细弱蚊蚋的声音嗫嚅道,“奴婢已经一天未进食了。”
      见到她这样一幅情态,萧琸心中着实愉悦,随手唤来随侍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有一碟点心奉到了面前。
      萧琸亲手拈起一块递到她嘴边。
      陆离却是不敢张口吃,一双波光潋滟的妙目中更多了几分怯意。
      “若是再昏倒,朕可不会扶你回去。”萧琸笑语吟吟道,指的就是方才投壶时她竟然当众晕过去、被宫女搀扶走的事。
      “陛下!”陆离顿时羞惭难当。
      最终还是食不知味地勉强吃了几块。

      然后,萧琸命陆离跟着,出了披芳宫,曲折辗转到了一处偏僻的宫室。
      这里极冷清,没有一个伺候的人,连一支蜡烛都要萧琸提着宫灯摸索着去点亮。
      烛光明灭中,陆离眼前出现了极宽敞的一间屋子,并无多少陈设,帷帐披拂间更显得空荡荡,仿佛说一句话还能听到回音。
      踌躇了半晌,陆离终于忍不住轻轻问道:“陛下,这是何处?”
      “朕偶尔消遣之所,”萧琸翻出一篓箭,递了一枝到她手中,“朕也爱玩投壶,见你技艺不差,想知道若非昏过去,你是否能投中三十多步的距离?”
      “奴婢不能。”
      然而萧琸递箭的手并没有收回去,只听他笑道:“能不能,总要试过才知道。”
      话语间是不容推辞之意。
      陆离只好接过箭依言试了试,没想到一投之下居然中了。
      萧琸拊掌叫了声好,自己也投了一次,轻轻巧巧就把箭投入了壶中。
      接着又把壶放得更远了再试,又都投中,几次三番下来,铜壶已经被摆到了五十步外。
      “这样远,奴婢实在是不能了。”只看了一眼,陆离就生出畏来,不必再去试。
      萧琸也知道这是为难她了,倒没有勉强,自己投中之后就不再继续。
      “难得有女子玩得这样好。”他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陆离却只能低了头,道一声:“奴婢不敢。”
      这样柔顺谦卑,让萧琸不禁有些情动,丢开箭篓子,握住了她的手。
      握手本是无意之举,然而那一只柔腻小手甫入掌中,便让萧琸觉出不同来,白如玉还是其次,更软如绵,真真当得起“柔若无骨”四个字,任是饱览满园春色如萧琸,当此际也不由得心头一荡。
      于是便牵了她的手,分拂过帷帐,走到后头小憩的软榻处,其后自有一番旖旎风光,不消细说。

      天尚未明,陆离就惊醒过来,心中忐忐忑忑,想要脱身离去的念头在心头不停打转,唯恐迟了被人察觉,奈何眼下又被萧琸抱住在了怀里,半分也不敢稍动。
      这般不安的情绪终于为萧琸察觉到。
      他轻笑出声:“还这样早。”
      陆离左右为难之下,只好如实道:“奴婢须得回去了。”
      萧琸既然不想失去此种近乎偷情式的乐趣,此刻自不会阻碍与她,闻言便松开了手,放她起身。
      眼看着就要破晓,陆离等不及装束妥当就匆匆离开——这让萧琸忽然记起一句诗:
      “衩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
      其中果然别有一番情味。
      不禁又是一笑,于是再无睡意,唤来在帷帐之外候命的贴身太监伺候他起身准备上朝。

      回到披芳宫之时同屋住的宫女已经在梳洗,见她夜不归宿、天明才返,一个个都问。
      陆离微皱起眉,故作懊恼道:“昨夜在御花园里吹风,谁想不知不觉间竟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这个时辰,真是腰也酸背也痛,幸而未着凉。”
      报琼一边篦头,一边道:“还不快快用冷水洗把脸,娘娘可等着咱们去伺候。”
      陆离应了声,赶紧绞了汗巾抹脸,又含了自制的香药漱口,来不及将双鬟髻拆了重新挽起,就胡乱用梳子掠了几掠了事。
      总算赶得及与守夜的宫女换班。

      披芳宫的规矩,每逢侍寝过后,都要有瑞兰香汤沐浴。然而昨夜红灯挂起,今朝却未有香汤备好,陆离虽知是何缘故,还是问了句。
      报琼也不清楚底细,说是兰妃娘娘要陪皇帝陛下切磋棋艺,早早地就吩咐她退下不必伺候。
      待到用午饭时,两人才听守夜的宫女说起——
      “陛下与我们娘娘下了几盘棋就走了,也不知后来是去了哪位娘娘处,可把我们娘娘恼得。”
      兰妃盛宠,即便皇帝陛下驾幸披芳宫只为几盘棋几支曲,也断然不会来了就走,也无怪乎底下人疑窦丛生、私底下要妄加揣测了。
      陆离只顾低下头舀汤喝,一丝儿异样神色也不流露出。

      到了傍晚再听,宫女们口中所说已经变成“陛下昨夜中途转去了秾华阁”。
      原来是近日风头最盛的秾华阁宝林叠琼再获封赏,在众目睽睽之下,纱罗珠宝一捧捧地被抱入阁去。
      作为兰妃身边得意的宫女,即使又嫉又羡、恨不得己身相代,口中也要表现出不屑来,比如报琼,一听就嗤之以鼻。
      “叠琼这样的哪里能和我们娘娘比,就是重新投胎转世也赶不上!”
      唯有陆离虽不悦,到底还有一分庆幸在里头——有了叠琼,倒省得别人疑到她身上。
      这一日对陆离来说,总算是幸运的,甚至连预想中来自兰妃的责罚也未降临到身上,只略略提几句就带过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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