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倾城》青苇

41、第 41 章

　　陆离心中惆怅，出了燕宁宫不知不觉就走到御花园。
　　扶着梅树枯枝站定，几声玲玲入耳，幽远而缥缈，抬头遥遥望见飞檐角上悬系的一枚铜铃方知已是到了披芳宫旁。
　　思绪仿佛伽南焚出的香烟，一脉脉一缕缕袅袅而来，莫名地就让人触动，难以释怀。
　　葡萄藤下的最初虽不堪，但之后——陆离走到几步外的小亭里，抚着石柱忆起那一夜扑萤，同去的宫女饮醉了伏在桌上酣睡，反倒是她碰见了众人期盼的萧琸。
　　也许萧琸待她连一二分的真心都不曾有过，些许的喜爱也不过是她忸怩作态强求而来，但那一夜他踏月而来，与她在一处吟诗，又捕了一囊的萤虫赠与她，恰暗合了她豆蔻之年曾有过的于懵懂中隐隐浮在心头的绮思，仿佛是一个传奇故事的开头——
　　诗有云：“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当时情境，与诗中描写似乎并无二致。
　　假如当初弃了那虚情假意又负心忘义的慕容秀，点头答应嫁与齐帝萧琸，此刻燕国就无挑起战端之力，萧琸也不会御驾亲征去什么边关继而身死，那么如今又当是何种情势？
　　萧琸，萧琸，你怎么竟死了呢？

　　“娘娘不要太过伤心了。”繁英见她再三垂叹，又一次上前劝。
　　陆离应了声，道：“方才想起往日在先帝跟前侍候的情形，一时感怀罢了。”
　　两人话音才落，就听一声不远不近地传来——“何人在那里喧哗？”
　　随即就见一名宫女自花丛中转出，从服色打扮看来，自然就是咫尺之外的披芳宫中人。
　　因兰太妃从前盛宠，此地又是相邻，在有意无意间这一带就被披芳宫人划作了禁区，不许别宫的低等妃嫔前来游玩。
　　陆离自搬去西暖阁便不曾再踏足这里，一时忘了避忌，偏偏又衣饰简朴，被没眼力的宫女误认了。她才微微蹙起眉就有繁英先恼起来，上前与那人理论。
　　繁英本就伶牙俐齿，再加上原是慕太后身边的人，一副气势压下来轻易就把出言不逊的宫女给压到了哑口无言。
　　打狗看主人，然而得罪了兰太妃又有什么了不得的，那兰太妃再无翻身余地不说，两人之间又素有仇怨，何况此番还是对方先冲撞了，便是到了慕太后跟前她们这边也不会理屈。
　　因着此宫女属兰太妃手下，陆离袖手旁观都觉得隐隐快意，一冲之下连带着方才的满腔愁绪都连带着统统忘记了。
　　那宫女辩不过扭头要走，忽见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忙唤道：“报琼姐姐！”
　　不多会儿就有一人袅袅娜娜而来，梳双鬟着宫女服色却是妇人姿态，可不正是从前与陆离共事过的那位报琼？
　　报琼自然是认得陆离的，上前行了礼，唤了声“宸太妃”，纵然屈膝下去的那一礼以及随后的称呼里包含了无数的心不甘情不愿。
　　陆离早把这等无甚要紧的人远远抛在了脑后，这会儿见到才记起，抿出笑来向繁英道：“这是我从前在披芳宫中当差时的姐妹。”
　　“奴婢比不上太妃娘娘运道好，不敢与太妃娘娘做姐妹，”听她这样说，报琼在旁兀自冷笑，“就是有人来问太妃娘娘旧事，我们也紧紧捂住了口不说，只当娘娘是地下凭空冒出来的尊贵人儿。”
　　当日兰妃一心想要求子，就仿照章献太后所为提拔了身边的报琼去伺候萧琸，怎料报琼不曾有孕，偏偏让陆离暗度陈仓，还投靠了皇后去。
　　报琼也是心气高、一心想要攀龙附凤的，眼见着容色寻常、从前不被她放在眼里的陆离诞下皇长子后步步高升，就忿恨到了极处。
　　陆离乍见着往日同僚，不必说，也自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倘若她不曾有宝龄，那么今日梳双鬟着宫女服色、见同伴飞上枝头怨恨难消的就是她了。她的运道着实好得很。
　　报琼也是可怜，陆离想起从前她们同为宫女时在一处吃饭说话，报琼总是隐隐露出无限憧憬，心头蓦地生出感慨，抛下一声叹息便欲离去。
　　“太妃娘娘可去见过叠琼？”
　　报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离停住脚步回过头去。
　　“叠琼因诞下不祥，迁往冷宫数日便发了疯，成天抱个布偶称是太子！”见陆离脸上现出惊色，报琼放肆大笑起来。
　　叠琼也同陆离一般，是由宫女晋封的，也有过孕，只是不比陆离能平安诞下皇长子罢了。
　　这一条路，报琼停在了开头，叠琼在半道上跌倒了，却不知她陆离能行得多远？
　　陆离一顿足，转身加快了步子离开。

作者有话说

　　继续小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