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015.群星 ...
-
“照美冥、还有六尾人柱力照美羽高。”名为宇智波斑的男人幽幽念着姐弟俩的名字,森寒的目光在并肩站立的两人身上飞燕似的掠过,透过面具洞孔展露而出的那只写轮眼红得像是饮下了一整片血池,“你们已经没有明天了,就在这里丧命吧。”
“我再说最后一次,你给我听好了——”羽高的声线向来磁沉,但音质却极富穿透力,每一个铿然砸落的音节都好比冰雹直刺肌体,“——我不姓照美,少把我跟那种靠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爬上政坛的家族混为一谈。”
一声阴沉的冷笑透过面具传了过来,经流风撕扯后音色更显喑哑,像是某种悖乎人道的宗教仪式上渡灵人口中没有文词的梵咒,“我对你姓什么并不感兴趣。”面具男抬起右手,以一种目空一切的姿态指着羽高,蔑视之意被伸得笔直的食指毫无保留地道了出来,“我只知道你体内的六尾待会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宇智波斑。”冥在羽高激愤之下吹出起爆泡之前一步跨出,将后者向后推了一把,抬臂挡在他身前,澄碧的眸子里隐有幽冷的冰焰灼灼燃烧,“你利用幻术控制第四代水影矢仓,把雾隐——把我的家乡搞得一团糟,现在居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面具男托着下颌,带着一丝玩味的语调像是猫戏老鼠:“这罪名我可不背,血雾时代早在第三代水影执政时期就开始了,我不过是遂了他的心愿好心帮他延续一下理念,有错吗?”
混帐东西……冥怒目圆睁,狠狠瞪着这个把雾隐生生变成一片修罗血狱的罪魁祸首,齿关死死咬住下唇,原本绯樱般丰盈柔美的唇因血液循环不畅显出了纸一样的苍白,仿佛那一点点柔软的唇肉就是这个男人的躯体,而她正把它含在牙缝中反反复复地碾磨撕咬。怒意无法遏制地自胸腔深处升腾而起,似沸骨的炽烟,以眼眸为火山口肆意喷薄而出,将双颊蒸出了一层稀薄的绯色。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一心深爱雾隐的矢仓怎会成为万人口诛笔伐的无道昏君,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又怎会像风化远去的沙砾一样弥散殆尽,一切尽数化作史书中一句苍白无力的「他不配为影」?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鬼鲛、再不斩……这些原本忠于雾隐的同期不会叛逃,雾隐依然会是初建时那个人才济济的繁荣盛世。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那些曾经和她交情甚好的友人怎会死在无边杀戮中?现在她身边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就只剩下林檎雨由利了。每当她去墓园里祭奠同伴,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连成排的石碑,满目黑灰色似翻涌不息的潮汐,涨涨落落,一浪高一浪低地向远处延伸而去。这样的场景,原本不该出现在雾隐啊!
如果没有这个男人,她的初恋——那个承诺会永远爱她、保护她的鬼灯一族精英上忍文月怎会死在惨绝人寰的种族屠杀中,徒留她一个人在烈酒般浓烈的思念长河中反刍?
——只可惜,这世界上最残酷的现实,就是没有如果。
冥的胸口因腔体中咆哮翻腾的怒浪微微起伏着。她深呼吸一记,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将怒恨转化为与他对视的力量,“……你把雾隐、把我们当成玩具肆意蹂/躏,让无数人被血雨埋葬,居然还敢觊觎羽高的六尾?”怒至极处,冥竟然笑了出来。自她唇间倾吐而出的每一个字音都清柔细软,仿佛燕子的羽尖轻轻擦过水面,点触圈圈涟漪。可细听之下就会发现,她的语调其实更像冰刃划裂肌体的闷响,或者藏匿于缥缈水意之下的汹涌暗流——无论哪个,都足够致人于死地。
“你们驾驭不了尾兽之力,只有真正的霸者才有资格支配尾兽!”男人冷哼一声,似乎觉得再跟她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不论是你们、还是整个雾隐,都已经没有未来了,既然这样何不乖乖把六尾交出来、趴在我脚下求饶呢?”
回答他的,是冥淬着寒霜的冷眼与言辞激烈的战书:“没有未来的人是你!宇智波斑,做个了断吧!”
“哼,勇气可嘉。”男人冷笑着闭上了眼睛。再次睁眼时,自面具罅隙间忽地旋转着冲出一团涡流状的气团,鸣啸着卷过山林间。所过之处,覆盖土地的草料像是被电锯平推过似的转瞬消失,露出布满狰狞裂痕的泥地。方才还矗立着参天大树的地方此刻成了坟冢般空寂凄凉的死地,徒余一块被气流削去了大半边棱角的岩石孤零零地站在寒风中。
山林里,受惊的小动物落荒而逃。然而发了狂般哮吼的漩涡气流可不管挡在面前的是无机物还是生命体,只要有东西横在面前它就会斜切而过,不把世间万物都割裂碾碎就誓不罢休。一只野狼逃跑途中被气流击中了脖颈,连接头颅与躯体的那部分短小却攸关生死的肉身乍然消失。鲜血呈喷溅状肆意蜿蜒流淌,像妖异的蛇群盘桓了一地,就连最艳烈的大王花也不及喷涌的血花开得盛烈。原本应该是脖子的地方此刻成了有风灌进灌出的空寂之地,失去了连接的头颅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而它的主人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还睁着眼巴望着倒在不远处的身体,企图让目光结成丝线将其缝合复位,但却永远也做不到了——因为头颅与身体之间相隔的那片红色汪洋便是神也无法安渡。
——一片活生生的屠宰场。
这是何等可怕的时空间忍术!若直接打中人体,恐怕内脏会像凭空消失的树木和岩石一样被瞬间转移至异空间,到那时即便医神降世也无力回天了。丰富的战斗经验第一时间令冥明白了此术的恐怖之处,她一边瞬身闪避切割器一样飞掠而来的气流一边回头高呼:“羽高!宁次!千万别被打中了!”
比她带着担忧的呼唤传导速度更快的是一股刀片般刮削而过的气旋。“嗖——”那股以写轮眼所在的位置为起点奔袭而来的气体旋扭着洞穿巨木、割裂顽石,径直击中了宁次的胸口。
“宁——”即将松脱的尾音像是被某种力量定格住了,蓦地卡在舌尖。血殷万里的凄惨画面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呈现在她面前,惊诧之下,她看到宁次的身体居然嘭地炸成了簇簇水花!
是水分/身!
“哦?挺厉害的嘛,以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算是不错的反应力了。”男人双手环胸,似嗤似赞。写轮眼中三枚蝌蚪状的勾玉随着声带一突一跳的微颤一刻不停地旋转着,仿佛正手拉着手欢悦舞蹈,迎合着主人为其口中那个有才能的少年报以喝彩。
水分/身被气流撕成千千万万滴小小的水珠,像是一群渴望拥抱大地的小精灵,钻入地面上的裂痕中,融进亟待滋润的荒瘠泥土里,倏尔消失。下一秒,宁次的身影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竟出现在了男人背后。一团针状的查克拉像催命的鬼火,在他指尖跳跃着。他瞅准时机,并拢食指与中指刺向男人后背的死穴。
那一刻,一个不论岁月几度轮转也断不会在历史洪荒中触礁粉碎的名字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众人脑海中——
面具男和冥几乎是同一时间反应过来——能完美到容不下丝毫多余动作地避开时空间忍术的切割,甚至还有余力瞬移至另一处,纵览世间万千忍术,除了被整个忍界视为噩梦的飞雷神,还有哪个能做到?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无疑令那个曾主宰亿万生命的噩梦撩开层层历史的浪汐,再度从海底深处浮了上来——
宁次的点穴针堪堪擦到男人后背的瞬间,向前探长的手臂竟然径直穿透了后者的身体,就好像点穴针根本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这个戴面具的男人其实是投影于空气中的一团虚像而非活生生的肉/体凡胎。宁次只怔了一秒就迅速做出了下一步动作,在男人微微侧身反扭过手臂试图掐住他的咽喉之前,他迅速矮下头颅躲过,并就势以前者瞬间实体化的手为施展通灵之术的支撑点,一秒瞬移至男人头顶,照其天灵盖一针刺了下去。这次毫无意外地又刺了个空,但他瞬移的速度快得竟生生撕裂了周遭的空气。几缕来不及跟着刺入点一起转移至异空间的发丝被气流割断,于夜风中打着旋儿地飘舞着。
这两次瞬移于宁次而言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于其他人而言却不亚于穿越时空回到过去那个群星闪耀的时代,摸爬滚打地在受飞雷神之术支配的战场上寻觅求生的浮木。历史的长河兜了一圈,将众人送回现实的同时亦把一个难以宣之于口的事实赤/裸裸地摆了出来——
宁次掌握了令万人垂涎三尺的飞雷神之术——不,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他完成空间跳转前结下的是通灵之术的印,并且他的招数比需要标记的普通飞雷神更便利——种种因由尽数聚集,全部指向同一个结果——这个少年日后必将成为耀目过第四代火影的星芒。
“呵,不错嘛。”男人不断虚化身体部位躲避宁次配合瞬移的点穴,几乎动都不需要动就轻松躲过了后者密集如雨点的攻势,“没想到日向那种庸碌无为的家族居然出了一个会施展时空间忍术的天才,还是区区分家的小鬼。”
「分家」这个词被他咬得极重,就好像生在分家的人在他眼中全都是不配活下去的蝼蚁。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戳爆宁次的软肋,进而欣赏后者气急败坏的表情。但这点儿龌龊的心思并未得逞——宁次压根儿没听他说话,而是一边进攻一边分析男人的忍术弱点。
这样的近身肉搏战持续了数分钟,瞬移了十来次的宁次消耗了大半查克拉,男人却依旧岿然不动。整个过程他都好整以暇地看着宁次疲惫喘息的模样,时不时将身体的一部分实体化以进攻宁次的要害——这样做并不是自曝弱点,而是一种戏耍猎物般的恶趣味——他很想看看这个少年还有什么花招没使出来,只要他觉得无趣了,随时可以发动神威拗断宁次的脖颈。
又一波攻势已至。这次宁次瞬移到了男人正前方,弓下腰身防止与写轮眼直接对视的同时,掌心聚起一团烈风直逼男人心脏处。强韧的风属性查克拉中夹杂着瞄准了穴道的细针,这一击下去,哪怕身体坚硬如顽石的莽汉都会瞬间脏器破裂。但令宁次万万想不到的是,男人以最快的速度俯下了身,让宁次伸长的手臂堪堪擦过他的发旋。还未等宁次腾出时间思考下一步该如何攻击,他竟瞄准空档,倏地向上抬手一顶,五指屈张呈铁钳状,稳准狠地攫住了宁次赖以输送氧气的喉管。
“不得不承认,你是日向一族第一个让我感兴趣的人。”不顾宁次因胸腔憋闷变得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男人的手指寸寸收紧,让人不禁心忧下一秒他坚硬冰冷的指甲就会嵌入皮肤、沿着大动脉横截面一切为二,“等你长成了参天大树、看得足够远后就会明白,这个没有希望的忍界根本没什么值得留恋。在那一天到来之前,就让我先把你这吐绿的幼芽连根拔/起吧——月读!”
仅是短得不能再短的两个字就一把抹除了宁次瞳中的光点。下一秒,冥亲眼看到宁次痛呼一声,像是被徒然抽走了灵魂一样倒了下去,浑身不断抽搐,整个人仿佛一具丧失了机动性的破烂傀儡。
“哼!不过如此嘛!果然分家就是分家,被奴役惯了的囚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雄鹰!”男人森然一笑,飞起一脚,像甩开一件发臭发烂的垃圾一样将宁次踢了出去。
“宁次!”冥箭步冲过去接住在空中做平抛运动的宁次,将他护在怀中。他失去高光的双瞳、全无血色的唇瓣和仿若患了帕金森一般抖个不停的身体无不昭示着此刻他正深陷地狱般的幻术世界苦苦挣扎着。冥一秒都不敢耽搁,立刻将他平放在地上,按住他的心脏为他输送查克拉。
“没用的,我的月读可不是你输点儿查克拉就能破解的。”她这一系列本能的施救动作看在面具男眼中简直像是世界上最滑稽的小丑戏,荒谬得惹人发笑。
“你……”冥柳眉倒竖,良好的教养使她即便怒至极处也能保持优雅端庄的姿态,即使对手是宇智波斑这种传说级的强者也没能打乱她的阵脚,“这孩子对我来说非常有用,既然你伤害了他,那就说明你已经做好准备死在这里了吧?”她小心翼翼地托起宁次的头将其交到羽高手中,自己则迎风而立,摆好了攻击的起手式。男人排山倒海的气场已然令她明白此次放手一搏必定凶多吉少,但时时刻刻在脑海中尖声叫嚣的怒意决不不允许她向这个把雾隐搅得一团糟的罪人认输,“去死吧!溶遁·溶怪之术!”
姜黄色强酸自她口中喷涌而出,似一头被困了太久太久、亟待饱餐一顿的凶恶饕餮,放肆地将目之所及的一切事物卷入腹中吞噬殆尽——树木、山石、惊飞的夜枭、林间四散逃难的哺乳动物……没有哪个能逃脱被溶解的宿命。吃到最后,周围几乎已没有了能为它充饥的猎物,它仍不知餍足,竟贪婪地吃起了泥土。
地表被溶成了一滩流体,和着脱水炭化的木屑碎片、焦黑的动物骸骨与已经辨不出原本形状的岩石,呈一种难以形容的颜色,骇人极了。并且这一滩流体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地底扩散,似乎只有溶掉地幔、将滚烫的地核从层层叠叠压上来试图阻挠的岩壁中挖出来当作熟透的动物内脏一口吞掉,才能勉强赶走难捱的饥饿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溶遁血继吗?”男人抛出数百发手里剑,用时空间忍术控制着它们的运动轨迹,为自己提供在空中蹬足的支点。如果不这么做,不会飞的他必定会落入脚下海啸般轰鸣奔涌的酸性液体中,顷刻间被溶成一滩血水。
他踩着漫天乱飞的手里剑灵活地在半空中跳来跳去,非但没有展露出半分疲于应对的迹象,甚至还有向冥投去冷嘲的余力:“照美冥,看你人模狗样的,杀手锏居然是化粪池爆炸?”他的笑声穿云裂石,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即使面具遮挡了表情,冥也能从那字字发寒的阴笑中想象到声音的主人唇角高扬的傲态。
这样形容别人引以为豪的血继限界,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露骨的侮辱。冥唇角曳起一抹巧笑,缓缓抬手,指腹如身着淡色蕾丝礼裙嬿婉起舞的妖姬轻掠过唇瓣,拭净了残余在唇边的酸液,旋即以一发更猛烈的攻势淋漓尽致地表达了一腔幽愤——
“溶遁·丰斟渟尊!”
满地酸性熔浆开始旋转,汇成地狱魔眼般的漩涡。冥势在必得地挑了挑眉,满心想着以如此大范围的无差别攻击要想溶化他简直易如反掌,很快就可以欣赏这个祸害了雾隐的罪人被溶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精彩画面了。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同她开玩笑,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每当酸液泼溅而来,男人都会及时虚化身体躲避伤害。他乘着山那么高的巨浪一左一右地闪避着,活似一个身手矫捷的冲浪运动员。就好像酸液会针对哪个部位攻来、范围大小、浪花高度等等信息都已然在他的计算之中。
下一刻,男人眼中的三枚勾玉在血色汪洋中疯狂旋转,渐次幻化着形状,直至结成繁复的三叶风车图腾。冷碜碜的目光因他霹雳般的移动速度被扯成了一道血色细线,在一重高过一重的酸液沧浪中鲤鱼一般游弋着。
男人穿梭于滔天巨浪中的动作表现与其说是在躲避酸液,倒更像是一支无情嘲讽观众的现实主义批判舞蹈——他的力量早已攀凌绝顶,任何对手在宇智波压倒性的血统优势面前都是蝼蚁,即便恐怖如斯的溶遁,在写轮眼面前也一样渺小,“照美冥,我承认你确实有影级实力,但这点雕虫小技还不足以打败我!”男人冷笑道,“游戏时间结束了!”
是万花筒写轮眼!冥目色一凛。
男人一记凌空翻转,周遭的气流躁动起来,以他的写轮眼为圆心扭成涡流。他的身体渐渐融入其中,原本清晰的身型轮廓逐渐扭曲变形,像是一幅好好的人体水彩画尚未干透时猝地被人泼了一瓢水,线条纹理全部晕成了斑驳模糊的色块。深知他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把自身转移到异空间以躲避遮天蔽日的溶浆海洋,冥立刻将目光投向乘在泡泡上悬浮于半空中的羽高。
羽高原本将不省人事的宁次搭在背上,并让后者的一条手臂环住自己的后颈垂坠而下,接收到冥的眼神暗示后立刻了然地点点头,将背上的宁次一下子扔到半空中,并扬手召出一群泡泡,在宁次一路自由落体地融进下方的强酸海洋之前稳稳地拖住了他的身体。在完成这些事情的同时,他唰地结下一连串复杂的印,脖颈一仰,自唇间吐出成堆透明无色且反射不出光线的特殊泡沫群。
“水遁·知狼朽!”
成群的泡沫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样飘到了男人跟前,在后者施展神威逃遁到异空间前,羽高一个响指,泡泡不约而同地应声爆炸,生成的剧毒瓦斯气体与空气混合,人类赖以维生的氧气顷刻间被宛若猛兽的毒气当成了塞牙缝的饵料。任男人再厉害,终究也只是需要呼吸的凡人罢了。在向异空间转移的过程中,他不得不短促地实体化,只这眨一次眼不到的功夫就猝不及防地呛入了一口剧毒气体,施展神威的动作即刻因身体机能的突然紊乱被按下了暂停键。
剧毒因子游走在血管中,似世界上最锋锐的刀片沿着脉络分明的血管壁一路斜切而过。红细胞在沾染上毒气的瞬间就丧失了运输氧气的能力,受到侵蚀的白血球再也无法好好充当清道夫的角色。倘若不是男人在被毒素攻占全身前条件反射般地施展神威转移走了部分有毒气体,那么冥期待了太久的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画面就会变成现实了。
因为及时将转移身体切换成了转移气体,吸入男人体内的毒气剂量锐减到了并不足以致命的地步,但仅是这么一点毒素就已经让他如中麻醉剂,浑身剧烈痉挛起来。“羽高!趁现在!”冥当机立断,眸中精光一闪,结印唤出了大量带有高强度刺激性气味的腐蚀性液体,“溶遁·宇比地迩!”
无色透明的浓盐酸像是在牢狱中关了太久、渴望重见天日渴望到几近发疯入魔的囚犯群,自她张口的一瞬间便轰然而出,扯开嗓子高呼着自由万岁,在面具男脚下汇聚起一片汪洋。
“溶遁·须比智迩!”羽高乘坐泡泡飞至更高处,紧随其后结印喷吐出散逸着腐蚀性烟雾的浓硝酸,以云端为出发点向男人头部俯冲直下。
浓盐酸与浓硝酸形成难以逾越的包围圈,将男人包饺子似的困在夹缝间。两种强腐蚀性液体以完美得仿若事先经过了精密计算的三比一体积差混溶形成王水,一系列复杂的化学反应不断滋生出黄绿色的氯/气,以最严丝合缝的形态将男人逃向异空间的退路尽数堵死。而冥早已从刚才的战斗中得出了结论——他虚化身体躲避腐蚀的时限约五分钟。现在男人被王水困住,只要她和羽高能将这招组合忍术维持五分钟以上,就有把握击败他。
“宇智波斑,下地狱吧!”冥的目光一刻不曾从王水中浮浮沉沉的男人身上移开。只要没看到对手的尸体就不会掉以轻心——于暗部供职时养成的战斗习性不允许她过早地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对他下达定罪判决。
油状黏稠液体一刻不停地涌流着。冥很想让王水长出眼睛,避免残暴无道的无差别攻击,奈何王水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出五分钟,半边山林就已被夷为了平地。开战前曾遍布奇松怪石的观景圣地此刻化作了一片从今往后至少十年内都不会有新芽爆青的死亡之地;曾是那样骄傲地挺直腰杆欲与日月争辉的繁茂丛林此刻溶成了强酸的一部分;曾欢快地在林间奔跑觅食的小动物们此刻丧尽了生的希望。一团团焦黑如土的凝胶状流体漂浮于王水中,形状扭曲到如果不仔细看甚至都分不清是发臭氧化的血液还是化水溶融的脏器。
“结束了——”当男人如濒死的鱼一样扑腾在酸浪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再也无法找寻时,冥终于忍不住扬起了唇角——种种迹象皆不容辩驳地证明了男人已经化作了王水的一部分,没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胜利了。
“结束了?你确定?”
一个玩味的低音像黏腻冰冷的小蛇扭着腰身,咻地爬上冥的后颈,顺着骨节分明的颈椎骨寸寸上攀,卷起阵阵寒意。自后背合围而来的冰冷气息抖开魔鬼的黑翼将冥蓦地笼住,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颤了颤,像一具生锈的机械般一卡一顿地扭过头去,见男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身后!
面具已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墨一般化不尽的夜色并不妨碍冥看清男人暴露在外的半张脸——他的两只眼睛都红得像是烧至极限的炭火,右颊遍布深浅不一的狰狞伤疤——根据疤痕走势来看,只有落石碾压才会造成那种程度的伤害。
记载木叶初创史的书籍向来语焉不详,关于宇智波斑的相貌也说法不一,但冥可以确定,眼前这张脸——尽管只能看到一半,绝对没有在任何一本史书中出现过。
很明显,要么史书编纂的过程出了纰漏,作者弄错了宇智波斑的样貌,要么这男人可耻地窃夺了「宇智波斑」这个只是轻轻念上一嘴就能令听者脊背生寒的霸者代名词。直觉告诉冥,后者的概率远远高过前者。
“真不愧是照美信那老乌龟的一双儿女,这么恶心的招数也就只有你们能用得出来了。”男人似笑非笑,音节与音节间的空隙被鄙夷与讽刺充盈得斗榫合缝,仿佛根本没把他口中的姐弟俩当成足够称得上「对手」的存在,在他眼中后者不过是卑微得连尘屑都不如的垃圾罢了。
“不过——”顿了顿,男人的左眼在他骤转话锋的一刹那散尽了血芒,仿佛那只眼睛原本就是自夜色腹中诞生的孩子,发红是它与黑色的羊水剥离的证明,这会儿它只是暂时融入夜色、回归母腹中而已,“总体而言还是值得夸奖的,居然逼得我连伊邪那岐都用上了。”
「伊邪那岐」四个字像一记钝重的鼓槌,不偏不倚地砸在冥心脏上。“那是禁忌的瞳术……”她的双唇哆嗦了一记,“……你居然连那种力量都掌握了?”
男人从鼻腔间挤出的一声不屑的轻哼让这场质问与被质问的游戏染上了点儿杀人不见血的弥邈寒意,就好像发起质问的人不是冥,他才是那个主宰众生存亡的审判者。
一层薄薄的冷汗濡湿了衣料,紧紧贴在冥的后背上,令她险些窒息。方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使用溶遁秘术也没能杀死他,她已彻底明了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这就是宇智波的力量吗?她死死咬住下唇,男人面色泰然,但每一处细枝末节的小动作都透着睥睨众生的绝对傲气,这幅模样令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与恨意——
「写轮眼」这三个字似乎天生就是为了给强者下注脚而存在的。在绝对实力面前,饶是她已将溶遁修炼至臻境,也不过是一只任人践踏的蝼蚁罢了。方才男人趁她不备转移至她身后时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她,根本不是善心大发地手下留情,而是认为她渺小得连被杀死的价值都没有。只要他有哪怕一丁点儿取她性命的想法,她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这近乎残忍的事实令冥后怕的同时亦恨得咬牙切齿,心跳急剧加速。
——拥有如此傲人血继的宇智波一族,怎能让人不恨?
“我问你——”深知自己这回输定了,冥吐息不匀,面容却依然在即便死亡也不能失态的心态驱使下保持着平静,“你真的是宇智波斑吗?”
“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羽高乘坐泡泡俯冲而下,恨声打断她,淬着流焰的目光仿佛恨不得在男人身上烧出一个窟窿,“我不管你是谁,你刚才在我面前提那个男人的名字就足够作为我杀死你的理由了!”
一层汩汩冒泡的血色查克拉自羽高体内的穴道涓涓涌出,转眼覆盖了他的身体。“照美冥!离远点儿!”他一边音速结印一边朝冥厉声警告,言下之意被波及到概不负责,“溶遁·雪化粧!”
经犀犬的力量强化后的清水聚集在羽高喉管间,捎带着喉结一滚一颤。原本可以饮用的纯净水与尾兽查克拉按精密配比混溶后竟奇迹般地生成了六氟合锑酸——世界上已知最强的酸。论腐蚀性,其强度是浓硫酸的2的19次方倍。
“羽高,你……”望着挚爱的手足愈发鼓涨的双腮,冥心脏一绞,她知道下个瞬间就会有无色透明的黏稠油状液体自羽高喉舌间激喷而出,与空气中的水分子发生剧烈化学反应激起连环爆炸,伤敌一千的同时自损八百。
羽高会受伤的——这样的想法甫一掠过脑海,冥就蓦地感到被一双无形无迹的夺魂魔爪死死扼紧了命脉。
不,不要这样……
不能这样!
羽高曾亲口发誓永远不会使用尾兽之力,无他,只因为犀犬是他半生悲剧的源头。素来视尾兽之力为罪孽的他,竟也有不得不求助于犀犬的时刻吗?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冥突然产生了抱抱羽高、摸摸他的头的冲动,尽管她知道后者一定会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她。但是现在还在战斗中,宇智波斑这个祸患不除,怎能给成千上万含冤而死的雾忍一个交代?她咬了咬牙,几乎以燃尽生命为代价才勉强咽下了胸中翻江倒海的痛意。“羽高!一起上吧!”冥踏过漫天飘舞的浮沫,旋转着身子跃至羽高身旁,燧石般坚毅的目光向后者无声道尽了既然要受伤,那就一起品尝痛楚的决意,“用那一招!今天必须在这里解决掉宇智波斑!”
恰在此时,被泡泡摇篮承托着高悬于空中的宁次忽然歪过脑袋吐出一大口血,这令战局瞬间僵化。
怎么可能?就连身为三尾人柱力的矢仓都无法以尾兽之力强行突破月读的桎梏,既没有写轮眼也没有庞大查克拉量的宁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惊讶、疑惑与同等分量的欣慰合流,凝成一股水脉,将冥的心神卷进一片感情风暴化作的洪荒中。
渐渐地,前两种情绪在汹涌的海潮中搁浅沉沦,只余下一片欣喜。望着还有些站立不稳的少年,冥安心地笑了:“宁次,你醒了?身体还好吗?”
在他回答之前,面具男带着不解的声音传了过来:“居然破了我的月读……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要知道这招可是连第四代水影都抵挡不住的。”
宁次的长发随风轻飏,像在为主人挣脱了幻术牢笼而舞蹈喝彩。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他面色呈病态的苍灰,但眼神却一派清明,一双流光熠熠的寒眸在环裹天地的浓夜中撕出一道口子,像似化未化的雪:“……很简单,只要精神信念强大到一定程度,不管什么幻术都可以破解。”
墨溪般的黑暗在流经宁次的双瞳时被扯成丝丝绵绵下沉的云絮,月亮再度撩开云层探出了半张脸,溶溶银辉循着他的发丝纹理水波一般轻漾而过。他如普渡众生的神灵一般站在分割光与影的边界处,光明与黑暗、圣洁与罪孽,两组截然相反的概念如此完美地融入髓玉般漂浮在他身边的月光碎粒中,带来一抹惊心动魄的美——冥可以确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给予过她这般货真价实的惊艳感。
“噢?”「信念」这个词像一针大剂量兴奋剂打入男人静脉中,他瞬间来了兴致,颇感趣味地颦起一边的眉,“我倒想听听,是什么样的信念能让你突破月读。”
“……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诉你吧。”宁次身体打着颤,吐字略显不稳,但每一个音节都仿若掷地有声的金石,“在实现忍道之前,我绝不能死——这就是我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