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念京

13、破晓

　　对于沈朝辞的话，时鹿没做细想，魏青就拿着羊肉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打断了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暗潮。

　　“你们都开始吃了？”看到沈朝辞手里的香肠，魏青问道。
　　“没有。”时鹿往后退了几步，给魏青让出位置，简单道：“就是尝尝，我刚才学了一下怎么烤。”
　　“哎，那你要不要帮我们一起烤？窈窈一定要吃羊肉，可我和朝辞两个人弄不过来。”魏青一点都不客气。
　　“好啊。”时鹿重新上前一口答应。

　　时鹿知道，周窈虽然对她打消了一部分怀疑，但是对她的态度还是算不上友好。
　　她倒是无所谓其他人对她是什么看法，只是，为了能接近沈朝辞，她必须要和沈朝辞身边的人相处愉快，至少，不能让周窈她们成为她的绊脚石。

　　特意烤了几串羊肉给周窈。
　　周窈见是时鹿烤的，直接拒绝食用，可是顶不住肚子饿，又快速接过去，狠狠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又多咬了几口，但是嘴上还是逞强：“哼！别以为我吃了你烤的串就等于我接受你了，你自己说不喜欢朝辞哥，别让我抓住你有不该有的想法！”

　　时鹿无言，只觉得眼前的女孩实在单纯。
　　想想也挺正常，从小生活在那种被人保护的环境里，从未经历过风雨，自然不懂得掩藏任何想法。

　　—
　　被沈朝辞送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灰了下去，远处红透的晚霞也已经变得暗淡，温度也变得有些凉。
　　从摩托上下来，时鹿把头盔还给沈朝辞。
　　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头发，时鹿道：“谢谢。”
　　沈朝辞没有下车，他掀开头盔的挡风玻璃看着时鹿，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柔和。
　　“别忘了从下个星期开始，我们要加紧训练了。”沈朝辞说。

　　“好，我知道。”时鹿回答。
　　“那你回家吧，小心点。”沈朝辞说：“我回去了。”

　　随后，沈朝辞像一阵风消失在巷子里。
　　路灯星星点点的亮起，把灰色的天稍微点亮了一些。看着沈朝辞消失的背影，时鹿有一瞬间的恍惚。她觉得，终有一天，他也会像此刻这样，如同一阵风，从她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
　　是晚饭的点儿，时鹿走到小区门口，看到有卖糖炒栗子的，她稍微买了一些，准备带回去给时鸣吃。
　　“小鹿今天会来这么早啊？”
　　有认识时鹿的邻居，见到她凑过来打了声招呼。
　　时鹿点了点头，她不是个喜欢寒暄的人，因此只是简单道：“嗯，今天比较早。”
　　“给弟弟买栗子呢？”
　　“是。”
　　“你可真疼你弟弟。你弟弟啊，也就是幸好有你，否则，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哦。”

　　时鹿没有回答，她知道在旁人眼里，是她照顾着时鸣，如果没有她，时鸣根本无法活下去。可没有人知道，其实在他们姐弟之间，更需要对方的是时鹿。
　　接过店主递过来的栗子，时鹿说了一声：“阿姨，我先回去了。”

　　“好好，你先回吧，我看看也称一点，这栗子好吃的。”邻居说完便跟店主商量了起来。

　　时鹿拎着糖炒栗子加快了步伐。
　　到了门口，时鹿从包里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我的天哪！阿鸣你在干什么！”
　　是秦楚娥的声音。
　　“我在…………”

　　厚重的门让时鹿听不清时鸣说了什么，她急忙进屋，换好鞋跑了进去。
　　“阿鸣！”时鹿的声音带着焦急。

　　听到时鹿的声音，时鸣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见到时鹿，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姐姐，你回来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一瞥眼，看到时鹿手里拎着的糖炒栗子，阿鸣更开心了，“姐姐，你买了栗子！”

　　时鹿却无法开心，她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看到时鸣满手的泡沫，泡沫之下是被冻得发红的手掌，她尽量保持着冷静，问道：“阿鸣，你干什么了？手上为什么都是泡沫？”

　　时鸣不以为然，他举了举手，把泡沫撸掉，笑嘻嘻道：“姐姐，我在洗衣服呢。”
　　“洗什么衣服！为什么要洗衣服！”时鹿语气重了起来。

　　这时候，秦楚娥瞥了一眼时鹿，她手里还拿着铲子，指了指卫生间的地板，叫到：“这可不是我让他洗的，你瞅瞅卫生间的地板，都被他搞成什么样了？全是水，水不要钱啊，家里本来就快揭不开锅了，还让他给我浪费水，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时鹿瞪眼看过去，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还让他洗！”
　　“我说了不是我让他洗的啊！”秦楚娥眉头皱了起来，嫌弃道：“他这么大个人了，就算智商只有六岁，谁又能拦得住。”
　　“还有哦，”秦楚娥踮着脚从卫生间里出来，“你赶紧把卫生间收拾干净，一会还得洗澡呢，弄成这样，真是麻烦。”

　　“妈！你赶紧过来！再不过来锅要糊了！”唐度从厨房里喊了一声，语气里尽是不耐烦。

　　秦楚娥赶紧加快了脚步，“来了来了！连个锅都看不了！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你要是有能耐就别让我这么操心，在绘画班里好好练习，别整天就知道玩游戏，我跟你爸花了这么多钱，你是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唠叨什么哦，耳朵都出茧子了。”唐度又嘟囔道。
　　秦楚娥更火了：“唠叨几句都不行？我是你妈！”
　　“好好好！你说，想怎么说怎么说，我回房间了。”
　　“在房间里好好画画练习！再让我看见你玩游戏，机器给你砸了！你爸爸到现在还在加班，你知不知道我们很辛苦！”
　　……

　　时鹿不想听他们的争吵。
　　把时鸣拉进卫生间，她顺手关上了门，打开水龙头拧到热水，时鹿拉着时鸣的手好好冲洗了一下。然后，她把盆里的衣服洗干净晾到阳台上，又默默把地板擦干净，这才领着时鸣回了房间。

　　时鸣意识到时鹿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坐在床上，任由时鹿帮他护手霜。
　　“姐姐，你生气了吗？”时鸣低下头，他想看清时鹿的表情。

　　时鹿没有抬头，又挤了一些护手霜，她边帮时鸣擦边问道：“阿鸣，你跟我说实话，是谁让你洗衣服的？”
　　“是我自己要洗的。”时鸣回答。
　　“为什么要洗？我不是告诉过你，家里的事情你都不用干，等姐姐回来做就好了？”

　　这一次，时鸣没有立即回答，他垂着头，眼里有些委屈。
　　“怎么了？”时鹿放下时鸣的手，揉了揉他的脸，小声问道。

　　一颗眼泪从时鸣眼里掉了下来，他强忍着哭腔，问：“姐姐，舅妈还有表哥说你要去留学，是真的吗？”
　　时鹿犹豫一下，这件事她原本打算晚些再告诉时鸣的，毕竟，她也不能确定什么时候才能让沈朝辞爱上自己，留学的时间还是个未知数，没想到时鸣竟然提前知道了。

　　“姐姐是打算留学。”时鹿顿了一下，又问：“可是，阿鸣，这跟你洗衣服有什么关系？”

　　“那你是不要我了吗？”闻言，时鸣突然哭了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滑落，他转头盯着时鹿，满眼都是委屈：“我知道我是个麻烦，要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用这么辛苦，可是，姐姐，阿鸣舍不得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根本不让时鹿插话，时鸣又道：“姐姐，我可以帮你的，我能洗衣服，我也能干活，你让我干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要不要我——”

　　说到这，时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时鹿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谁说我不要你了！”时鹿帮时鸣擦着眼泪，“姐姐只是去留学，还会回来的。”

　　“可是舅妈说，等你——等你以后发达了，就不会再要我了，我对你来说就是个累赘，你带着我是不会幸福的。”时鸣哭得伤心，胸腔剧烈的起伏着。

　　时鹿只觉得心比刀剜还难受，她拉过时鸣抱着他，慢慢地拍打着他的背，安慰他：“阿鸣，姐姐怎么会不要你，你对姐姐来说从来不是累赘，你知道吗？自从妈妈去世，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对姐姐来说，你是最幸运的存在，如果没有你，姐姐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失去你，我的人生才不会幸福。”

　　“是吗？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吗？”时鸣哭声小了些，只是还在不停地抽噎。
　　时鹿道：“永远都不会。”

　　得到肯定的回答。这次，时鸣的哭声逐渐止住。

　　“好了，阿鸣。”时鹿起身给时鸣擦干眼泪，道：“别伤心了，舅妈以后说什么你都不要听，她根本不了解我。我们吃栗子好不好？”

　　时鸣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剥了一颗栗子，时鸣递给时鹿，说：“姐姐，你也吃。”
　　“好。”时鹿把栗子放进嘴里。

　　栗子是香甜的，可是时鹿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苦涩。

　　—
　　入夜，等时鸣睡着了，时鹿又一次控制不住在阳台上抽起了烟。这一次她抽得很凶，接连抽了三颗才觉得燥郁的心情有所缓解。
　　她没有因为秦楚娥说出那些话去找对方理论，她知道，争论再多，都改变不了什么。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带阿鸣离开，只有离开这里，她和阿鸣才能过上安静的生活。
　　可是，暂时阿鸣少不了人照顾，她别无他法。

　　必须用更少的时间让沈朝辞爱上她。
　　时鹿这么想着，心里也有了决定，她轻轻捻掉手上的烟，转身回了房间。

　　悄悄进了小储藏室，时鹿找出一张画纸。她把画纸裁成小块，然后选了其中一块手写了一封信。
　　时鹿并没有署名，而是在信的左下角画了一只简笔的小鹿。小鹿很抽象，一笔到底，行云流水。如果不仔细辨别，根本看不出来这副简单的画画的是一只鹿。

　　把信塞进一个普通的信封，时鹿又用艺术体手写了收信人。

　　她决定，要在沈朝辞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