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为囚》桃夭绘

3、诛心

　　南栀带着碧落花回到了浮生阁，她一身黑衣，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眉眼之间的清冷淡漠与之前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初七，这次你做得很好，不枉费本座栽培你多年。那碧霞谷主可有识破你？”

　　高座之上的紫袍男子望着锦盒里的碧落花，唇角上扬。

　　“没有”南栀冷声回道，即便他识破了她，也不会揭穿她。

　　“那就好”话音刚落，他身影一闪，来到南栀身边，并将碧落花的盒子打开

　　“你拿一片服下，当这次的报酬”

　　南栀垂眼看着面前通体发蓝的碧落花，伸手摘了一片放入嘴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因为对她来说，这早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见她服下没事，黑袍男子站起身朝高座走去

　　“对了，十三奉命去晋阳刺杀晋阳侯世子，你去接应一下他。”

　　“是”

　　南栀如往常一般，乖顺的答道。当年若不是阁主将她带离烟花之地，恐怕现在的她也如同那些青楼女妓一般，不知在何处凋零。

　　但凡阁主想要的，她都会为他办到。

　　她大步迈出门，看了眼阁内的一片雪白的梨花树，脑海里莫名觉得，紫色的锡兰花竟比白色的梨花美，她收回视线，再美又如何，终究不属于她。

　　左玄卿，那碗长寿面好吃么？南栀知道左玄卿对自己纵容的原因，她想要利用的也是这一点。从被弃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不信什么真心。逢场作戏，是她九岁便在揽月楼学会的伎俩。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她到达晋阳之后，发现城门已被迅速封闭，众多的锦衣卫在城里挨家挨户的巡逻，像在搜捕什么人。

　　她系上面纱，施展轻功跃过屋檐，往东方而去。阁主有言，让十三在东面茶楼与她汇合。

　　初七到达之后，见十三一身灰衣捂着肩膀从草垛后面出来，两人眼神交汇，便已经明了彼此。她扶过他往城门南边而去，她来时打探过，城门南边的守卫最为松懈，是以最好脱身。

　　当她带着十三越过城门，来到护城河边时，却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十三疑惑的望着初七，初七摇了摇头，却见一双白皙的手撩开帘子，左玄卿从马车上下来，一堆玄衣人出现在身侧“公子果然料得不错”

　　初七看见来人，身体微僵，但很快镇定了下来，黑灯瞎火，自己以纱覆面，他定然认不出自己。只是他怎么会来这里，为什么又被称为公子？他与晋阳侯是什么关系？

　　左玄卿盯着灰衣男子的脸，又将目光移到初七身上，声如玉碎，不带丝毫犹豫“抓住他”

　　旁边的玄衣侍卫在接到指令一拥而上，初七和十三奋力拼杀，可十三已受伤，根本不是那些玄衣人的对手，必须速战速决。她目光移到一旁的左玄卿身上，身影如鬼魅一般，长剑抵上了他的脖子。

　　“你们再动一下，我就杀了他”

　　这句威胁果然有用，那些玄衣人顿时停了下来。他们疑惑的望着左玄卿，公子明明有武功，为什么那么容易被近身？

　　左玄卿只是淡淡笑了笑

　　“不用管我，抓住他交给父侯”

　　玄衣侍卫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南栀一愣，他竟然是晋阳侯真正的世子，侯府里的那个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难怪十三会中埋伏？思虑及此，她手上的剑不由得加深了一分，左玄卿眼角余光瞥见南栀轻颤的睫毛，闭了闭眼，极轻的叹了口气。

　　阁主临行前交代，务必护送十三回来，不仅因为他是十三，还因为南栀知道，十三是阁主亲生子，这是浮生阁秘而不宣的事情。

　　阁主待她有恩，护住十三亦是自己的职责。一边是连累自己父母的仇人，一边是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恩人，南栀似乎根本就不用纠结。

　　可杀了左玄卿，她与十三有几成的逃跑几率？她看着后面的马车，压着左玄卿往后挪。可忽然之间，手腕一麻，左玄卿拉着她跳下了护城河。玄衣侍卫似乎明白了主子的意图，他们立刻合力围攻十三。

　　南栀不会鳬水，这个左玄卿，跳水还拖着自己？他大爷的，下剑的时候就不该迟疑。

　　左玄卿看着在水里挣扎的南栀，快速的游到她身边。他搂过她的腰身，将她带到了河流下游的一处浅滩。

　　两人湿漉漉的躺在岸边草丛里，他侧头看着她没有面纱遮挡的脸，轻轻伸手将湿发拂到一边，目光渐渐变得柔软

　　“南栀，我就知道是你”

　　可只是看了一会儿，眼前的面容就渐渐模糊，直至完全陷入黑暗，再没有一丝亮光。他抬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轻轻苦笑“这么快就发作了麽？”

　　他按照刚才的印象，伸手抚摸着南栀脸的轮廓，心里无不庆幸的想，还好刚才看见了。

　　手被另一只手拂开，南栀淡定的坐起，拍掉了在自己脸上乱摸的手。冷声道“你做什么？”

　　左玄卿将手收回，一脸镇定“摸自己的娘子，有什么问题？”

　　“谁是你娘子！”

　　“南栀，你已是我的夫人，在谷里我们已经..”

　　“逢场作戏而已...左玄卿，你这么聪明，不会当真了吧？”南栀理了理衣服，站起身

　　“我接近你，不过是为了得到碧落花。”

　　即便这是事实，但此刻左玄卿听她如此不带感情的说出，心中还是狠狠一痛。

　　“即便委身于你又怎样？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要能完成任务，我什么都不在乎”

　　她盯着他泛白的侧脸，再次毫不留情的出声，像一把利剑狠狠的刺向他“九岁的时候，若不是阁主在揽月楼救出我，我现在不知道委身多少次了。”

　　左玄卿动了动唇，终是放弃。她对自己心中有恨，是任他如何辩解，也抹平不了的。

　　“左玄卿，你现在摆出一副痴情的样子给谁看？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赐？”她语带挖苦，不留余地。似在嘲笑他的一厢情愿

　　可不是一厢情愿麽？他以为在她心里，除了对他的恨，起码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谷里的她，在失忆时的纯真和爱慕，也都一并是装的麽？

　　他默然了半晌，收起情绪，平静道“你恨我，是应当的。”

　　南栀转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低着头，她没有去看他的神色，也无暇去看，抬步便离开，十三还等着她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