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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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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兰叶一脸“你在哄傻子吗”的神情,“你骗人!小骗子,我都看到你做鬼脸了!”
沈云乔装迷糊:“鬼脸?什么样的鬼脸?”
傅兰叶急了,连说带比划:“就、就是这样,皱着鼻子,歪着嘴巴……”
瞧他挤眉弄眼皱鼻子,跟孙猴子似的,沈云乔顿时乐不可支,拍着巴掌笑道:“哎呀,好好玩,像戏台上的牛头马面……”
傅兰叶扒拉着自己的五官,摆弄来摆弄去,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劲,“合着你这小丫头是在埋汰我呢,好呀,看我抓住你,用毛笔在你脸上画王八!”
沈云乔笑嘻嘻:“王八还用画,现成不就有一只吗?”
傅兰叶一时没反应过来:“哪里?哪里”
沈云乔吐舌口:“这里这里。”说完,转身就跑,头上挽了蝴蝶结的粉色绸带迎风飘舞,欢快得像一只刚出笼子的小鸟。
谁知,沈云乔跑得太快,扭头看傅兰叶有没有追上来时,竟然一头扎进了别人怀里。抬头一看,眉目琅琅,风姿皎皎,赫然是小小年纪就颇具威严的大公子傅西棠。
在国公府里,跟二公子玩闹还尤有可恕,但万一冒犯到大公子,就让人难以自处了。谁不知道大公子最是知书达理?
傅西棠其实过来有一会儿了,只是方才站在花树后,被枝枝叶叶掩映着,正在争短论长的两小人儿都没注意到他。
将两人对话尽收耳中,傅西棠因沈云乔的孩童心性而莞尔,又觉得这小丫头看似乖巧,实则精明极了,一脑袋的古灵精怪,很懂见人下菜碟。
后来又见两人一言不合,你追我赶,眼看要失了分寸,傅西棠担心小丫头摔倒,有意出来护一护,竟被一个软软绵绵的实心丸子撞了个满怀。
小姑娘肌肤莹润剔透,泛着奔跑带来的绯红,宛如玉树堆雪,黑亮乌润的眸子亮晶晶地看向你,满是无辜和不解。软蓬蓬的头发梳了双髻,又留了一般垂在身后,额头处的刘海因刚才一番动作,变得有些杂乱,刺在傅西棠掌中,带来痒呼呼的触感。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沈云乔连忙后退一步,离开傅西棠的怀抱,矮着身子屈膝行礼:“大公子,云乔莽撞了。您没事吧?”
谁舍得责怪这么软萌可爱的小姑娘?
傅西棠颔首:“无事。”转头对着追上来的傅兰叶可就没有这般好声好气了,“我昨天怎么教你的?”
傅兰叶暗暗叫苦,耷拉着一张脸说道:“言行有度,举止端方,万万不可堕了国公府的名声脸面,更要胸怀雅望,照顾好客人,切忌自恃身份,骄纵任性……”
傅西棠道:“总算你还记得,可知错了?”
傅兰叶在父兄手下讨生活已久,应对这种情况可谓熟能生巧,乖觉道:“我错了,不该欺负沈家妹妹……”
傅西棠道:“你是男孩子,又痴长沈姑娘一岁,原该在姊妹面前做个榜样,谦和有雅量。”
傅兰叶怏怏不乐:“知道啦,多谢兄长教诲。”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傅西棠不再多话,领着两人朝宴席那边走去,全当对身后傅兰叶和沈云乔之间的眉眼官司毫不知情。
国公府里的厨子都是从皇宫大内赏下来的,正儿八经的御厨,手艺自然好到没话说,炮凤烹龙也不在话下,堪称是灶君出世,一颗普普通通的白菜愣是做出肉味,鲜香脆嫩,吃一筷子口齿生香。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琳琅满目的菜品中,果然有一盘酥炸小黄鱼,滋味格外咸香入味。
傅氏兄弟坐在上首处,下方分左右两列,分别安排了各府上的公子小姐们坐。像他们这些簪缨之家,外在的衣服首饰,钗环鞋袜还在其次,外出做客第一要紧的是规矩,这一点是从小就仔细教养着的,大体上总不会出错,就连徐柔珠这类武将世家中被娇宠坏了的小丫头,也能顾着体面。
不过既然是宴饮,也就不讲平常那些食不言寝不语的繁文缛节了,傅西棠作为主人家,关怀了众人几句,无非是些饮食是否可口,要不要加餐之类的客套话。
傅西棠美名在外,长久以来,一直是京城贵妇官眷们交口称赞的对象,时不时就提一提他的名字,作为对自家不成器的子孙们的鞭策。要搁现代,傅西棠俨然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对待这样一个,几乎被所有家长联手神化了般的存在,小客人们又敬又怕,都在有意无意地偷看傅西棠,就连这次上门也是背负了结交这位少年天才的使命。
为免冷场,傅西棠又挨个同小客人们说话,这样一来能将名字和脸都对上号,二来也显出魏国公府对其他公侯伯爵的重视。
人脉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傅西棠身份贵重,自然不屑此道,但他虽然在裙带关系上很不以为然,却不可不懂。
一时之间,小客人们都因跟傅西棠搭上了话而喜形于色。
沈云乔毕竟是大人的思维,一眼就看出傅西棠受限于背后这个“傅”字,不得不维持宴会上和乐融融的氛围,她想了想这些人的身份,不禁有些汗颜,沈成简这个三品文官,在这些儿宝贝疙瘩凤凰蛋面前,有些不够看啊。
不过,傅西棠言行举止谦谦有礼,不会让人生出一点被轻视怠慢的感觉,也没有因为小客人们身家地位有异而差别对待,席位是按照长幼依次安排下来的,他与小客人们对话,也是按照席面依次进行的。
沈云乔坐在左侧第三张席面上,看着前面被点名的小家伙,一秒梦回学生时期的噩梦,又想起了被老师的one by one统治的恐惧。
啊,这该死的压迫感。
目光移到一身浅粉襦裙,荷苞一样鲜嫩可爱的小姑娘身上,傅西棠道:“沈家妹妹如今可进学了,读得什么书?”
沈云乔:咦,好熟悉的桥段。
她垂眸敛息,细声细气地说:“不曾读过书,些许识得几个字罢了。家中弟弟妹妹都是各自延请名师,未统一设置学堂。”
傅西棠擎着果酒的手微微一顿,小姑娘童言无忌,没有旁的心思,他却听出几分意外深长来。沈家二女一子,二姑娘请了专门的女师教导,三公子沈云涣也有博学鸿儒上门授课。因这两位先生在文人中有些才气名声,很是恃才傲物,当年沈成简能请到他们,也是花费不少功夫的,说是三顾茅庐也不夸张。这些坊间一直有所传闻,世人都赞沈成简教子有方,望女成凤,自己亦是礼贤下士,儒生典范。
但这传言中,可从来不曾提及沈大姑娘一星半点儿。
沈云乔对于翰林沈府来说,就像一个透明人。
傅西棠何等聪明,沈云乔话刚出口,他就将此事前因后果,弯弯绕绕,一概理了个清清楚楚。
到底是年幼失恃,没了亲生阿娘庇护,外人又岂会真心为一个弱质幼|女着想。更何况,沈云乔的生母何云尔虽倾国倾城,却出身寒微。外族式微,即便有心为沈云乔撑腰,恐怕在沈府也说不上话。
傅西棠眸色微动,对这百伶百俐,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禁有些怜惜。究其根底,不过是同病相怜的心态在作祟罢了。
“我们府上倒还有几本藏书,沈家妹妹不嫌粗陋,尽管带回去看着玩吧。”
他也失去了母亲,知道没了母亲的孩子有多可怜。
沈云乔不想他细心至此,“多谢大公子。”
不过,相比之下,傅西棠到底比沈云乔强一些,无论如何,继母廖明珠总归与他生母廖明月是亲姐妹,到底比外路人又近了一层。
饶是如此,廖明珠刚刚嫁入国公府那几年,傅西棠每每给她请安时,仍会有些不自在。想来,沈云乔要在商贾出生,精于算计的花如澜手下讨生活,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思来想去,傅西棠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只并不急于一时,暂且没有表露出来。
他再看向沈云莞,眉眼间多了些客气:“这芸豆卷沈二姑娘吃着可还喜欢?”
沈云莞:“喜欢。”
傅西棠礼貌地点点头,就要关切下一位客人几句。
沈云莞满脑袋问号:这就完了?
“等等,大公子,云莞还有一句闲话要问。云莞来之前,特意给两位公子挑选了礼物,不知两位公子可还喜欢?”
此话一出,侍立在不远处的菖蒲立时表情一变。
各府来往应酬,都有专门的人员在礼单上记载,这是人情往来,马虎不得。可是她们从沈府出来时,主母花如澜借口身上不适,不让沈云乔往主院去。菖蒲就跟着自家姑娘,直接去了二门处,看到沈云莞的丫鬟抱着匣子,下意识以为,这是沈府以两位姑娘的名义,备上的做客手礼。
之前一路上,沈云莞言语暧昧,并未言明这礼物究竟是代表沈府送出,还是仅仅代表沈府二姑娘送出。
几字之差,天壤之别。
倘若那匣子里的礼物是从花如澜私库出,贴补给女儿出门用,自然任谁也挑不出一个不字。但是,如此一来,空手上门的沈云乔,就要沦为众人的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