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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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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暗沉,淅淅沥沥又开始落起了小雨,不过几个呼吸间,雨滴打在荷叶上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陆霜衣视线越过莲环的肩头,穿过一从的侍卫,落在站在最前头那个躬身抱拳的男人身上。
那人魁梧英武,一身芥拾紫色的华服,不太能看清纹样,布料与工艺还是能瞧出是匠师大家的手艺,腰间挂着一只明黄穗子的双龙佩,以及一只紫府色的香囊。
金丝芙蓉绞珠冠,用金簪固定着发髻,抱拳的手指上戴着一只南红玛瑙的戒指,配着这一身简直是贵气逼人。
瑾王平了他的礼,那人直起身,映着光,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
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一颗泪痣点在眼尾,鼻若悬胆,薄唇朱丹,嘴角微微勾起,更显得男子风流无拘。
与瑾王的男生女相拒人千里,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阴柔之美不同,齐王的脸继承了祥贵妃的美貌,却带着仁宗的英气与爽朗,就跟画里走出来的翩翩郎君,满足了女人对自己夫君最初的遐想。
他是众位皇子中,长相最得女人青睐的,在后宫里,也是最讨妃嫔喜欢的。
这张脸陆霜衣哪里会认错,确实是齐王穆玄崇。
上辈子陆霜衣与齐王接触的不多,斗天斗地也是陪着皇后与祥贵妃“下棋”,后来祥贵妃被降位婕妤,陆霜衣又联合对方一起给皇后设局成功,使得齐王一时风头无二,可那时并不是面对面的讨教。
而太子的意外失踪彻底膨胀了二皇子的野心,最后一次相见便是陆霜衣直接手起刀落提了齐王人头,让他彻底出局无缘登顶的机会。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陆霜衣第一时间还真没听出对方的声音来。
瑾王眸子微垂,微微偏着脑袋打量着身前这人,眼中充满了意外与探究的神色。
瑾王的皇恩可说整个大徽无人能及,祥贵妃宠冠后宫可作为女子,亲疏远近她到底是个外人。
哪怕齐王与仁宗留着相同的血液,年幼的瑾王几乎可以说是被皇帝与皇后亲手抚养长大的,对于太子他俩都没如此上心过,齐王自然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齐王低眉顺眼,侧了半身立在瑾王身前。
“回皇叔的话,贵妃娘娘近日闻感宫中喜讯,教诲儿臣为弟弟兄友弟恭。说是娘娘生育之时,文夫人就是来珠山寺祝祷才使得儿臣平安降生,故而遣了儿臣来此地上香祈福的。”
陆霜衣远远听着,差点笑出声来。
这齐王真是有意思,编个什么劳什子的借口,她是每个笔画都没法相信。
祥贵妃那人善妒的厉害,恨不得全皇宫的皇子皇孙都死绝了干净,她会叫自己儿子给别的女人肚子祈福?
这可比说黄鼠狼给鸡拜年还特么扯淡。
显然,瑾王也是不信,可到底不想跟他深究下去,点了点头说上一句“仁孝”,便放过了他。
倒是齐王似乎已从最初的诧异中顿悟了过来,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还满是讨喜的与瑾王攀谈了两句。
穆玄崇:“方才听闻空慧住持正陪着普难大师在文殊殿里讲经喃,儿臣听着脑仁直疼,实在没这悟性,眼下天色不早,儿臣就不打扰皇叔雅兴了。”
不过寒暄几句,瑾王也没不打算与对方多谈,摆了摆手让他走了,随后消失在了殿前的拐角处。
穆玄崇望着穆燕洵远去的背影,眼睑危险的眯了起来。
眼中露着一丝不明所以的凶光,而这幕恰恰被陆霜衣瞧了个正着。
瑾王走了,而陆霜衣却不能走。
看着人朝着她缓步走了过来,陆霜衣手指蹭过莲环的裙摆,一把湿泥很快便捏了一手。
陆霜衣不着痕迹的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拉着丫鬟又往一旁站了些,恭敬的朝着来人端起了礼。
陆霜衣低着头,可衣衫打扮很是华丽,连头上别着的珠翠也是出自内务府紧着宫里御用的东西。
齐王虽然对女人的东西知晓不多,可到底见惯了,自然还是能辨别一二。
见人并不说话,也不似那些闺阁女子对自己趋之若鹜一般的自荐,本来都已经侧身经过,可鬼使神差的齐王竟然停下了脚步。
穆玄崇上下打量了陆霜衣两眼,这才微微扬起下颚问道,“你是何人?”
陆霜衣心里暗骂穆玄崇一声“真特么多事”,却是盈盈上前朝他福了一礼,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回殿下,小女姓陆,家父是幽州刺史陆正良。”
陆霜衣此时扮演的可是个无知少女,自然不能表现的知道穆玄崇的身份,但是能唤上瑾王一声“皇叔”的,也只有身份尊贵的那么几位。
而“殿下”二字,便是对上太子、亲王等才能敬称,概论一句自然也不存在失了礼数。
或许是走在暗处,陆霜衣整个人缩在角落,瞧着更是一副小家子气派,连身材都没张开,一听只是个刺史的女儿,齐王一时没了兴趣。
可瞧着她跟在瑾王身后一同前行,他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哦,陆姑娘。你也是来上香的?”
陆霜衣:“是,只可惜雨天路滑,不小心还跌了一跤。”
陆霜衣顶着穆玄崇打量的眼神,不由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赶紧又娇羞的将头低下。
一时模样有几分含羞带臊在里头,那一眼满是爱慕的痴态。
可这目光落在穆玄崇的眼里,使得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妈呀,这陆家姑娘实在吓人,一身的泥水简直是太脏了。
虽然模样清秀,可那脸上更满是污渍,脏兮兮不说,怎么还有脸跟他抛媚眼!
可秉着齐王在外风度翩翩“暖男”的花名,他只能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要多牵强有多牵强的笑脸。
“陆姑娘还是当心些。”
听了这话,陆霜衣不由又抬起了头,满眼的爱慕与羞涩更是无语言表,可模样实在叫齐王敬谢不敏。
“多谢殿下关心!”
微微颔首,齐王赶紧转身快步离去,似乎还有几分被鬼追了的架势。
身旁的锦绣与莲环看着穆玄崇有逃窜一般的背影,微微皱眉。
这齐王似乎有些不礼貌喃,根本没有外界所说的那么好嘛。
这回轮到陆霜衣瞧着齐王远处的背影,危险的微眯起了双眼了。
别看着穆玄崇这张脸就放松警惕,祥贵妃身后站着镇南护国将军侯让,只要他一天不死,祥贵妃的荣宠就会不衰。
兵家,诡道。
穆玄崇的将才本事更像先帝德宗多一些,支持穆玄崇的人可不比太子少。
但为何今日来的是穆玄崇而不是穆玄宇?
陆霜衣想不通。
由古至今,除太子外其它皇子到十五岁元服后,要外放到自己的封地就藩。
只是当今圣上年岁不大,便将几个皇子都留在身边悉心教养,一个个领了差事在各部办事,并未封王,也未外放出去。
陆霜衣不得不说一句,穆燕岐的心思从来都是这般叫人难以揣测,脑回路清奇的无人匹及。
或许这就是他所奉行的狼性文化,想要养一养蛊好用来磨炼太子的心智,也能给他挑些得力的帮手。
只可惜想法是个好想法,自己却被蛊虫给咬死了。
当年为了稳固朝局,七岁的穆玄奕被封太子入住东宫。而后十五年,仁宗未再册封过子嗣为王了。
单字为亲王,双字为郡王。
同样是封王,他们这可跟瑾王不同。
穆燕洵与穆玄崇是同一年出生的,他出生之时,便被太上皇德宗亲封为瑾王
握瑾怀瑜,取自《楚辞·九章·怀沙》,也是对他美好的期许。
而那时的穆玄崇却只是皇帝仁宗的二皇子,连名字都没有,得活到“百禄之喜”那日,才由着自己父皇亲赐名讳。写上玉牒入了族谱。
今年的除夕夜宴,圣上封了十八的二皇子穆玄崇为齐王,一同晋封的还有三皇子穆玄宇,他比二皇子还小上一岁,却也跟着晋封为了恒王。
两人都已经出外辟了府邸,却并不常在京都,都是后来太子出了意外,这二人才常驻此地的。
按理,此时这两位王爷眼下应该都出外办差,不该在京都的。
而更诡异的是,二皇子在这,三皇子的心腹刘敏生也在这里。
有点意思!
这番模样陆霜衣自然是不可能去拜见什么普难、普北的大师了,由着小沙弥快步到了偏殿旁的客堂,一群人好好梳洗收拾了一番,这才算是又回过了魂。
眼瞧着这时辰又到了饭点,陆霜衣也不急着找什么普难大师了,反而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支在下巴上出神的想着事情。
不多时,锦绣进来报,飞花与满袖回来了。她让两人收拾了一番,这才带到了跟前给陆霜衣回话。
两个丫鬟进了门,又支了莲环去门边守着,二人还没说话,陆霜衣倒是先开了口。
“让我猜猜,刘敏生不是过来搞事情的,他是带人来见二皇子的。”
飞花与满袖对视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而后两个丫鬟赶紧应声达到。
“是。”
陆霜衣猜的不错。刘敏生确实带了人进山,可他并不是要跟人做些什么,而是带那人过来与二皇子碰头的。
发现现场出现了第三个人物,两个丫鬟兵分两路,一个查了二皇子过来的行程,一个查了刘敏生。
二皇子的确是来山中进香的,他先去了后山顶上的女娲庙,而后便在林子里等着人的到来。
这头由刘敏生引荐,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骑着马跟在刘敏生的身侧,两拨人不知道密谋了些什么,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分开了。
二皇子沿着原路返回了珠山寺,与瑾王以及陆霜衣撞了正着。而刘敏生带着那男人从后山绕道离去,又在半道上分开了。
暗卫一路跟着刘敏生,瞧着方向似乎是回了大营,而那男人却是西行。
飞花没有继续查探,却是遣了万鬼楼的人继续跟着,务必查出对方身份。
不过据她说见,那人一身匪气,还带着些江湖人士的作风,有些草莽架势,不是流匪就是强盗!
陆霜衣不由扬了扬眉。
二皇子与流匪?这是八竿子都打不到的配置啊!
事情真是越发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