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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8.番外 ...


  •   “小时候最初听到白云苍狗,以为是指时间过得快,然后把它当成个还不错的词儿,用到作文里,被老师指出来句意不当后,才发现原来指的是世事变幻无常,让人始料未及。”

      王也有一天在后山读到杜甫的诗时,一下子就想到这是他曾经某个小伙伴说过的话。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王仙又说:“可人一旦先有了主观意识,甭管它到底什么意思吧,总还是下意识记住印象最深的那个,所以后来无论被老师怎么说,我老觉得白云苍狗就是得跟时间流逝有关。”

      “你想象那个场面啊王也,白云在天上悠悠地转,看似很慢,实则地上的狗都已经苍老了,所以说时间并不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是它展现自我的方式,跟其他事物很不一样罢了。”

      说完她稍微挪了个姿势,手肘撑着白色羊圈绒的沙发扶手,静静朝窗外望去。
      时至今日,王也已经很难记清他们那天到底说过哪些话,做过哪些事了,他能想到的,好像也就是在自己憋着口气跑到王仙家里时,自个儿喉咙都快要呕出血了,王仙还好生生倚坐在沙发上的一剪侧影。

      她好像突然在几天内就瘦脱了型,下巴尖尖能戳死个人,搭在一旁的手腕桡骨也更加突出,目光始终凝凝地望着远方。夕阳的光刺透落地窗的玻璃流淌进来,滴到她已经没二两肉的半截手臂上。

      这叫他该如何开口?王仙就跟一口气被硬生生抽走一般,他也想不通啊,不就放个清明节的功夫,之前好端端一个大姑娘家,怎么回来就垮成这样啦?

      “王仙,你要真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伙都能帮忙想想办法,怎么就……”

      怎么就忽然说休学就要休学了呢?连办理手续也不亲自去,幸好俩人一个班他才得到这一手消息。这金元元那边还不知道呢。

      “噢,你说这事啊,我仔细想了想,反正我也没念书那个天赋,继续搁这儿也挺浪费时间的,还不如做点其他事儿。”

      王也差点脱口而出,“什么事儿”,偏偏又能理解王仙既然没把话说开,自然也有她自己的道理,他是最处不好咄咄逼人的那种类型的人,自个儿当然也佛的不行,但是现在这情况根本不对啊。

      这话不该从王仙这说出来啊。

      她一开始不还雄赳赳,气昂昂,偷摸着把他当老师呢吗,学期末结束她捧着进步一丢丢的成绩单,脸上的笑容简直能发光。开心的笑意是会传染的,而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弯着眉眼冲你看过来,是任谁也经受不住的。

      高兴状态的王仙能叫周围人也不自觉轻松起来。

      那么当她颓唐了失意了,该能看出来的人也总能看出来的。

      王也憋了半天挤出一个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凑她近些,“也成,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那您接下来是打算专修哪门行当啊?”

      王仙笑得就自然多了,她说:“还没想好呢。”

      王也:“……”

      骗子。

      唉,就几天的功夫,孩子都学会撒谎了。

      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得出这种结论,可能是一种直觉吧,而人跟人的直觉,向来是说不清道不明、玄而又玄的东西。

      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先入为主觉得对方就是在说谎,所以王仙的一点一滴,每一个微表情传递到他这里也都好像在掩盖真相。

      真相后头是一个挎着肩膀,说不定还哭唧唧的王仙。

      所以即使连续不断的追问是他挺不擅长的事,王也也假装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继续问下去了。

      “没想好可不成啊,十六七岁的大好年华,迷失一下下就行了,还是得回归人生大马路上。”

      王仙却直言:“您别说,我还从来没迷失过。”

      “嚯,这都要退学了还——等会儿……”

      记忆慢慢溯洄到半年之前,曾经的曾经,有个姑娘陪他躺在天台,洋洋得意地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家主,谁都不能把她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啧,从这个角度看,王仙说自己从来没迷失过也挺有道理。

      他小心翼翼问:“那你这突然变故,家里人也支持你继续当选家主?”

      “哎呀,异人圈子规定不一样嘛,我们又不比学历,真要动手了还能从口袋里掏出证书砸死对方吗?”

      嚯,听着就更有道理了。

      “那你早说呀,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王也真真正正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她隔壁沙发上,任凭自己歪成葛优躺,顺嘴还吹了一波:“虽说您那圈子规定咱也不太清楚,但是拼武力嘛,就您那沙包大的拳头,我代表xx中全体,现在拜您做老大。”说着从茶几底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抿几口润润喉咙。
      王仙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你就这么相信我能做到啊?”

      王也没接话,但他坚定竖起一个拇指。讲道理,王仙不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异人,武当山的道士下山基本靠飞,其他内家功夫也没表露过。而王仙带着他上天台时,也从来没想过走走楼梯。她本来就是他见过的,了解最深的异人。

      他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了,但是挺久之后又经历了好多事后王也才知道,原来压在王仙身上的稻草,其中一根就是他现在放上去的。

      面对朋友的打趣,王仙笑着回:“那是当然啦,我是最强的哎。”

      但她心里想的却是——我只是个连自己怎么输的都没搞明白的废物罢了。

      然后就是长达十年的分离。

      这十年的头几年里,王也主动想到王仙的次数其实很少很少,少到高考结束他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出世,理所应当遭到亲爹亲妈阻拦时,他才恍恍惚惚想起记忆中有人曾笑眯眯往他手里递了把钥匙,背景是白云观白云朗朗的晴空。

      然后驳了色的记忆瞬间回温,记忆中的故人也鲜活起来。王也惊讶发现,他甚至连人家姑娘的一颦一笑,都记得那么清楚。

      她笑起来时睫毛上凝结的水汽,和当发现选择不对劲时两颊微微的泛红。

      她说拿着这把钥匙,以后你爸要把你腿打断时好歹还能有个去处。

      她好像老早就清楚自己一定会走上这条离经叛道的路,不追问,不阻拦,只笑眯眯地给他想了一条后路。

      给了自己一条后路的王仙从此消失不见了,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哪怕他跑北京城她家里那个城区了,她家里人也仿佛讳莫如深,嘴硬的不得了连一个字都不透露。

      王也真就想不明白了啊,四九城这么方方正正的格局,他们区区两个人,怎么就连面都碰不着一下呢?

      带着这样的情绪,很难说他等到被家人拒绝才想起王仙究竟有没有赌气的成分,就是泥人也得有三分血性吧?他电话打了一箩筐,微信都发得把以前信息都盖住了,他往上翻翻,最后的记录还停留在他给她带炸酱面那次。

      然后他们的联系就像聊天记录戛然而止。

      王仙的不对劲也是从那晚开始的。

      然后就是漫长的不告而别。

      直到彻底下决心上武当山出家的前一晚,大老王都没能接受小儿子这么惊世骇俗的决定,家里被一片没有戳破的低气压环绕,王也则是收拾妥当后早早上床,他买了第二天一早的动车票,心里既不是违背了家人意愿的不安,也没有对未来的期待。

      有的只是满腔的平静。

      或者说,自以为的平静。

      也兴许从侧面反应了他生来就是要奔着出世而去的吧,人世的这些弯弯绕绕的情感真是让他烦透了。人生啊,难道闲云野鹤不比通宵达旦的努力强得多?王仙要是在,定然会提反驳意见了。

      王也悠哉悠哉想到,但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下去,上扬的嘴角就僵在那里。

      俗话说一石激起千层浪,而激起他心底波澜的石子上明摆着写了两个大字儿——

      王仙。

      其实他们俩说得最后一句话,如今想来就处处透着鼓不对劲。

      王也那天到她家时,已经是她休学办完,收拾完这边的东西就准备回老家了。然后两人又罗里吧嗦,讲了一堆现在看来其实都是废话的废话,最后王仙收拾完,来接她的人也在楼下等了,她忽的来了一句,“我觉得你的做法也挺有道理的,异人的圈子不入也罢。”

      王仙想的是,这里多危险啊。

      但说句老实话,他其实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既然已经想到了王仙,今晚这个觉真的就很难继续下去了。王也也不是会难为自个儿的主儿,既然睡不着,他干脆就偷溜着出去,用钥匙打开那个早就失去主人的平层。

      整层楼的布局没发生过任何变化,除了多上一层厚厚的尘土,房子这东西啊许久没人居住真就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股冷清之感,跟留守老人似的。

      他拂了拂眼前的尘埃,反倒是给自己呛了一下。得,索性也不讲究了,径直往那脏兮兮的沙发上坐了过去。他这一屁股坐下,突然又想起这似乎好像就是最后一面时王仙坐着的地方。他那时刚一路狂奔而来,只顾着稳住自己的呼吸和着急对方为何休学,现在想想,王仙之前定然是不知道他要来的,她雇了搬家公司忙里忙外地替她收拾,自己就直愣愣坐在这儿。

      从这个角度看,必然避不开那大约两米开外的整面落地窗,此刻明月高悬,繁星如瀑,城市的灯火掉落在他深棕的眼眸里,就像星空下的大海。

      那天在他到来之前,王仙就是一个人静静望着这样的景。兴许夕阳微醺的光芒确实有不同寻常之处,但她整个人,是只有胳膊那短短一截才沐浴在光下的,光影的界限如此分明,她的大部分身体跻身在阴影里,像是凝固在沙发上的一尊卓绝的雕像。

      王也伸出手,让窗外的月光流过指缝。
      他在这里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奔赴武当。想来王仙最初给他这枚钥匙,就是为了能让他有此刻的安宁。
      成了道士后自然而然也就更了解异人的圈里事,然后就发现原来那个所谓的十佬竟然是如此风光,四大家同气连枝各有绝技,那他没事干好奇一下王大小姐的现状,应该也挺正常的吧。

      可惜就连云龙道长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道那王家当初横空蹦出个天纵奇才,宝贝得很,连寻常的启蒙老师都要精挑细选。言语间不大认同的意思,紧接着话题一转,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又接了句,“不过那孩子确实天赋异禀,为人也勤勉好学。”

      王也老神在在点头,这个他有亲身体会。

      云龙见状,无名火瞬间炸起,“孽障!同龄人都远超于你,还整天悠悠躲懒睡大觉!脸呢?!”

      “哎呀师傅,别人家的孩子当然怎么看都好,可咱们武当山也不差呀,你瞧瞧我那些钟灵毓秀的师兄弟~”

      “蠢徒!我是说你!”

      “嘿嘿,人各有志嘛。”

      王也头顶一个大包也能笑得见牙不见眼,他是真开心,跑到后山大树叉子上躲懒也笑眯眯的——原来普通人王仙学习吃力又缓慢,可异人的她竟也是别人家的孩子惊艳如斯。

      可惜武当山与龙虎山隔了一点,和十佬王家更是没有牵扯,所以云龙道长也只知道一些笼统的故事,对于现在的王仙在哪里也不清楚。

      但王也想,十佬在异人圈这样的影响力,家主候选人真出了事,也根本不可能藏得住,所以,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美滋滋把一颗心彻底放下,又开心心进入梦乡,直到后来他阴差阳错继承风后奇门,顺手问了句王仙的下落,庞大的火球差点烧掉他自个儿,他才重新担忧起来。

      鸿蒙内景之中,只有关于王仙,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28.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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