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予你星辰 ...
-
晚风很静,耀眼的车灯将庭院内照得通亮。
乔暖似乎没有听见沈彦淮的话,眸间只印出他的身影,见他的眉头逐渐蹙起,才触电般地收回视线:“......您怎么回来了?”右手无意识挡在胸口,指节感受着激烈的心跳。
沈彦淮瞥见她躲闪的目光,不悦地歪头:“忘记带东西了,只能绕路回来。”
乔暖的脸色一白,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嘴唇轻颤,眼角隐见泪光。
‘哭了?’
沈彦淮微愣,别扭地轻咳:“没听过玩笑话吗?”垂臂,右手揣于口袋,“倒是你,这么晚还要出去?”
乔暖摇头:“我不出门。”
沈彦淮稍许昂首,提步逼近她面前:“那就是故意挡我的路了。”
乔暖一怔,忙松开握住门把的手:“抱歉,我—”
“行啦。”
沈彦淮无所谓地摆手,“别再做检讨了。”斜眸看向她,眼里有好奇与探究,“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
厅堂里,高海正在准备热饮。
他的动作极其不熟练,板着脸捣鼓半天,只将厨具弄得叮当响。
乔暖搭在膝头的手仍在抖,眼帘低垂,将事情的经过告知。
沈彦淮挑眉,饶有兴致地说:“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开门,毕竟你向来都很听话。”
他的话落在耳畔,好不容易攒起的感动瞬间消失,
乔暖攥紧拳头,负气地别开脸:“让你失望了沈先生,我有社会经验。”
沈彦淮笑,刚想再打趣两句。
恰时,高海端着餐盘走来,将热饮放在双方面前。
沈彦淮顺势拿起瓷杯,刚抿小口就皱眉:“这是什么?”
高海目视前方:“是热拿铁。”
这饮品又苦又涩,细品之下还有未冲开的细渣。
沈彦淮将瓷杯放于桌案,有些头疼的扶额:“天色不早,快去休息吧。”
高海颔首:“好的,先生。”转身,脚步声逐渐远去。
沈彦淮按揉眉心,缓而扬起脸:“你......”眸子微怔,话音悄然收住。
乔暖低头捧着瓷杯,脸侧的长发顺势滑落,唇角稍许扬起。
她在笑,被水雾浸染的神色更显温柔。
话刚出口,又陷入短暂的沉默。
乔暖觉察到异样,忙收住笑,扬起脸,略带疑惑地问:“先生?”
沈彦淮先一步别开眼:“为什么不报警。”
乔暖抿唇,缓声解释着:“您在业内颇具名望,名声与您而言非常重要。”望向杯中的倒影,声音愈轻,“报警之后或会传出谣言,而给您造成更大的不便。”
“所以......”
沈彦淮玩味地说,“李小姐是在担心我。”
乔暖握住杯把的指尖一颤:“没有。”
沈彦淮环抱起双臂,身形后仰:“那就是想掌握一手资料了?”
乔暖攸地皱眉:“您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添麻烦。”
沈彦淮侧目看向她,挑眉表示疑惑。
乔暖喝了口咖啡,就着唇齿间的苦涩,轻声说:“我可以独自处理的事,不需要他人的帮助。况且无论如何,您的利益都没有受到影响,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沈彦淮无法反驳她的话,却就因为如此,心里变得更加烦闷。
乔暖缓慢地起身:“先生若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休息。”
“等等。”
沈彦淮的脸藏入阴影里,难以窥见眉宇间的神色,“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乔暖驻足,垂在身侧的手捏紧衣角。
沈彦淮稍许昂首,却没有看向她:“你当时......”扬唇,眸间并无笑意,“不愿意见到我吗。”
乔暖平静地说,“我没有想过会见到您。”
沈彦淮的唇角僵住,搭在膝头的手紧攥成拳。
乔暖笑,又柔声补充:“但我很感谢您能在那时候回来。”
她的声音轻柔,语气里的真诚却比阳光更热烈。
沈彦淮怔住,感受着心跳在急速地加快。
“我先去休息了。”
乔暖轻声说,提步跨入屋内的阴影,“沈先生,晚安。”
她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客卧的门被轻轻关闭。
沈彦淮抬起手,掌心覆盖着胸口。
他孤身坐在沙发里,任由顶灯落在宽厚的肩膀,仍是一动未动,任由寒霜披覆肩头。
日落又升,云雾在鸟鸣中散去。
“您说昨晚进贼了?”
王明霞握紧乔暖的手,上下打量着她,“您肯定吓坏了吧,有没有受伤?”
乔暖笑着摇头:“一切都好。”见她的视线仍盯着自己,忙解释,“王姨您别担心,我没有给他开门。”
王明霞‘哎呦呦’地唤了两声,握住她的手不肯松:“您以后遇见这种问题,别一个人扛着。尽管打电话找我,我随时都能回来。”
她早不似初见时的冷漠,此刻眉宇间的担忧与心疼,全然像一位挂念孩子的母亲。
乔暖看着王明霞充满善意的眼睛,心里对沈彦淮又多加感激。
倘若昨日沈彦淮没有回来,她肯定会不顾代价地做出冲动的事。
可她此刻仍平安地站在这里,听着长辈关切的询问,感受着阳光落于指尖的温暖,甚至能嗅见庭院内浅淡的花香.....
‘如果这一切都为真实。’
乔暖万般庆幸地想,‘我愿意用任何方式来守护此刻的美好。’
“王姨。”
她扬唇,笑眼里有泪光,“我能抱一抱您吗?”
王明霞愣住。
乔暖怔了怔,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抱歉,是我唐突—”
话未说完,身体就被温暖包裹。
王明霞紧紧地抱住她,疼爱地轻抚着她的脊背:“好孩子。”哽咽地说,“是王姨对不起你。”
乔暖依赖地靠在她的臂弯里,肩头忽然湿润,不由得微微怔住,转眸看向身旁的她。
‘为什么在哭呢。’
乔暖困惑地皱眉,像儿时拥抱母亲那般搂住王明霞的腰,缓而阖眸,“是因为她能感受到我的幸福吗。”
书房内,纸页翻动的声响许久未歇。
高海看向垂眸不语的沈彦淮:“......先生。”
沈彦淮:“怎么了?”
高海一板一眼地说:“我检查过监控,昨夜没有人来往的记录。”
沈彦淮捏住书页的手一顿:“你的意思是她在撒谎。”
高海摇头:“我们当时不在场,无法知晓真正的情况。”停顿,又缓而说,“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家里确实有老鼠。”
沈彦淮饶有兴致地抬眼:“你昨日还在为她担忧,怎么今天就改想法了。”
高海的语调未有起伏:“我只是根据事实说话,一切自然以先生的利益为重。”
沈彦淮台上资料,冷淡地说:“将那个人放在我身边,你去观察她的动向。”又想起乔暖的笑,额角开始胀痛,“未找到实际的证据前,不能放松警惕。”
高海颔首:“知道了。”
书房的门打开,光从缝隙里钻入房间。
沈彦淮的拇指按揉额角,沉思着合上眼睛。
他的情绪绝不能被乔暖左右,他不能让事情脱力本该有的发展。
画风景,修整院落,假装真心的道谢......
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把戏,他从来不会被轻易蛊惑。
沈彦淮侧目,视线落在书柜旁边,那里放有装裱好的油画。
他沉默着起身,盯向那幅画看了良久,忽而抬手,扯过高海送来的绒布。
布料在空中‘唰’扬起,像从高处张开的巨口,瞬间吞噬掉藏于林间的歇鸟。
簌簌,风卷起书房窗口的帘纱。
微光拂过沈彦淮的西装马甲,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姿。他将右手置于西裤口袋,侧目避开光来的方向。
如果这虚假的温暖从来不属于他。
他到底该将其掩藏,还是去亲手摧毁。
可还没等他想出答案,阴云已经遮住阳光。
帘纱缓而落下,书房内有一次回归黑暗。
沈彦淮默然转身,推门离开房间。
‘哗啦啦—’
梧桐叶发出嘈杂的一阵响。
乔暖从油彩中抬头,看向窗外生机勃勃的绿,逐渐扬起唇角。
连续一周的修正与润色,杨湾女士的画终于快要完成了。
乔暖仔细描绘着珍珠的亮点,让光线能够温柔地拂过画中人的脸颊。
隐约得,身后传来窸窣的动静。
乔暖忙扯过白纸遮挡画面,随意在纸面描绘两笔,才正色道:“请进。”
沈彦淮双手环抱于胸前,依靠着门边,斜眸看向这边:“在画画?”
乔暖攥紧画笔,尽可能冷静地点头:“嗯。”
脚步声渐进,沉静的香草气息落至身后。
心脏忽地跳慢半拍,空气仿佛于此刻停滞。他的呼吸声很轻,却极缓慢地落在耳畔。
一起......
一伏。
乔暖握住画笔的手泛起汗意,指尖蜷缩,一时竟不敢回眸去看。
沈彦淮的视线落在画纸上,轻啧:“你整天呆在画室里,难道就只修改稿图吗。”
乔暖放下画笔,轻声说:“您需要有新意的画,我肯定要多加思考。”转身,迎上他的视线,“修改也是必然经历的过程。”
她望向他的眼睛,却无法猜出他的情绪。
沈彦淮的手搭在椅背:“李小姐。”
乔暖一怔,身体下意识坐直。
沈彦淮转眸,专注地看向她的侧颜:“我向来喜欢诚实的人,所以我再问你一遍。”
乔暖搭在膝盖的手握拳,尽可能平静地说:“您请问。”
沈彦淮凑近她耳旁:“你当真是为了明江美术馆,才留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