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予你星辰 ...
-
天色阴晦,云层挡住半边的天。
沈彦淮坐于案前,稍许昂首,任由灯光将他的脸分为明暗两边。
他握住手机,捏住香烟的二指搭在桌沿,看着烟雾逐渐腾升而起:“所以你是代表汤家来认输了?”
“以低价占领市场,又高薪挖走我司核心部门的员工。”
汤宏川笑,“如果再放任您这样下去,我家老爷子的棺材本都守不住了。”
沈彦淮没理会他的调侃:“汤嘉城可是扬言说,不出一个月就会我赶出蒙城。”
汤宏川无奈地摆手:“小孩子的玩闹话,何必太当真呢。”起身,眸色渐冷,“我知道您手上有嘉城的把柄,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不要让场面太难看。”
“你威胁我?”
“我在请求您。”
汤宏川叹气,“像您这样纯拿钱砸场子的主,头圈里也找不出第二个。”翻看桌面的纸页,问,“您放过汤嘉城,我告诉您一个有趣的消息。”
沈彦淮斜眸,将烟灰抖入碟中:“是什么。”
汤宏川笑着说:“您知道为什么汤嘉城会在此刻与您宣战吗?”
“您出两千万购入一张不起眼的画,有人扬言您资金空缺,短时间无法维持公司的运转。”
沈彦淮捏住烟嘴的手停顿,眯眸:“继续。”
汤宏川走至窗边:“我偶然听过汤嘉城的电话,和他联系的人就是沈铭杰。”笑,以逗弄般的口吻说,“沈二少想当最后的胜利者,可也不能让我家傻弟弟做炮灰啊。”
“他利用汤嘉城再度削弱您的势力。”
汤宏川轻敲着手机,表情变得愈加愉快,“您可千万要认清敌人。”
话落,耳畔传来嗤笑。
沈彦淮轻轻地碾灭香烟:“你想说的就这些?”
汤宏川愣住:“什么。”
沈彦淮冷淡地说:“这个消息非常无聊。多奉劝一句,不要再管你那倒霉弟弟的事。”抬眼,望向高处女人沾染血污的脸,“我没工夫陪小孩玩过家家。”挪开手机,指尖点在挂断键上。
“等等!”
恰时,听筒里传来汤宏川的高喊,“我知道你想要高新技术区的地,周五的招标前,我会帮你疏通关系。”
“就这一次,放过我弟弟。”
汤宏川攥紧桌面的纸页,咬牙,“我们再不会参与到你与沈铭杰的斗争。”
沈彦淮笑哼了声,抬手挂断电话。
日升日落,等待使得时间愈加难熬。
汤宏川陪着笑,好声好气地与政府官员交谈。
对方却只回一句:“现处于保密阶段,领导正在协商。”
‘咚咚。’
这时,响起敲门声。
汤宏川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冷声道:“进来。”
身穿西装的男人进屋,不安地窥探着他的脸色,嘴唇张开又闭合。
汤宏川沉声问:“什么事。”
男人一咬牙:“汤总,媒体的人打来电话,询问汤副总的消息。”
汤宏川的脑袋嗡然作响:“具体的呢?”
“有人实名举报汤副总□□未成年女性,他们来求证消息是否属实。还有......”
“说!”
男人将手里的邀请函递去:“明昊地产已经拿下政府招标。沈彦淮先生发来请帖,说要当面感谢您的帮助。”
‘哗啦—!’
文件被尽数拂落,纷杂的纸页如雪花般掉落。
“沈彦淮......!”
汤宏川额角暴起青筋,一字一顿地说,“你这个该死的疯子。”
梧桐树枝间,有歇鸟转动着脑袋在找食物。
乔暖端坐在画架旁,按照王明霞的表述,缓慢地调整画中女人的眉眼。
她先用炭条勾勒出杨湾的基本样貌,用来为之后的油彩做铺垫。
乔暖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哪怕只是草稿,也斟酌好久才逐一下笔。
‘啪。’
炭条断掉,在纸面留下漆黑的印记。
乔暖微怔,赶忙去找橡皮。
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里总有些忐忑,绘画时常会走神,就连最基本的线稿也会出错。
乔暖摇了摇脑袋,起身走至窗边,想呼吸些新鲜空气,垂眼正好看见沈彦淮离开的身影。
沈彦淮身穿笔挺的英式西装,袖边的纽扣闪着金光,步伐沉稳,唇角稍许勾起。
他看上去很高兴,不,应该说是兴奋。
就像是饥饿多时的狼,终于要去逮捕自己的猎物。
高海站在白色的林肯车旁,等他走至跟前,才伸手拉开车门。
‘司机没有来吗?’
乔暖好奇地看向周围,视线落回车旁,‘这辆车好像也不常用。’
院门口,高海昂首看向站在窗边的乔暖。
对方也瞧见他,轻轻地点头。
高海垂眼,避开她的目光,侧身跨入驾驶座。
沈彦淮翻看着资料,缓而抬眸:“汤宏川近来有动静吗?”
高海:“他正忙于处理汤嘉城的丑闻。”
“沈铭杰呢?”
高海轻声说:“依旧在按兵不动。”沉默片刻,又开口,“先生,他会再次反击吗。”
“当然。我这位堂弟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主。”
沈彦随手翻一页资料,“何况我已经在给他制造机会。”
高海发动车辆,铁门随及朝两侧打开:“我们与王明霞皆不在府中。倘若家里真有老鼠,他的确会选择此刻动手。”
“只是......”
沈彦淮哼出个询问:“嗯?”
高海不禁想起乔暖的脸,迟疑地说:“小姐她还在家里。”
话落,捏住页脚的手一顿
沈彦淮丢掉文册,侧目看向窗外:“这不是正好。”话落又阖眸,声音有些疲惫,“我也想看一看她会怎么做。”
高海仍有些不放心,正欲启唇再劝。
“高叔。”
沈彦淮在他之前开口,“我能相信您吗。”
高海微怔,眼神转为平静:“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铁门缓而关闭,白色林肯已经驶入梧桐叶遮蔽的山道。
风吹过,宽大的叶片发出飒飒的响。
乔暖将沾有深棕的笔刷点于纸面,片刻,又沮丧地收回。
脑袋乱哄哄一片,没有丝毫的灵感。
她端起茶杯,下意识走向厅堂:“王姨......”
话落,没有听见回应。
乔暖看见摆在餐桌角的字条,才恍然想起王明霞今日已请假回家。
她不由得看向身后,心跳没有来得加快:‘这间诺大的房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今日阴天,屋内的光线更显昏暗。
挂画里的鸦群似活过来一般,发出叽叽喳喳的响。
乔暖眸子一颤,匆忙地闭上眼睛。
她一刻不敢停留,快步朝画室奔去,猛然关门,才感觉心脏逐渐落回胸膛。
乔暖长长地舒了口气,强迫自己专注精神,拿起笔,继续描绘着画面。
时间分秒流逝,夜幕在不知觉中降临。
‘哒。’
‘哒哒。’
忽而,厅堂内传来莫名的声音。
乔暖愣住,握紧手中的笔不敢回头。
可那动静仍在继续,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大。
乔暖深呼吸,用力扶住栏杆,鼓足勇气才缓步向下走,临至门前,脚步攸地怔住。
“原来还有人在家啊。”
门外的人却已经听见她的动静,闷声问,“沈先生拜托我来取一样东西,能麻烦你开门吗?”
“滴—”
旁侧,鸣笛声乍响耳畔。
沈彦淮皱眉,冷眼看向窗外行走的人群。
一切分明在计划之内,先前的兴奋却逐渐消退,相反得,内心浮现出难以言说的焦躁。
他阖眸,试图找回原本的状态,眼前却浮现出乔暖的笑脸。
“您的庭院很美,我准备画一幅春天。”
“请您相信我。”
耳畔似乎能听见她的声音,胸口的燥火越烧越旺。
沈彦淮睁开眼,眸间似有阴云浮过。
他知道沈铭杰是个极度在乎脸面的人,绝对不会亲自做那些肮脏的事。
可那只老鼠呢,又会使用怎样恶劣的手段。
沈彦淮:“掉头。”
高海微怔:“先生说什么?”
沈彦淮烦躁地扯掉领带,沉声道:“回去吧。”
很安静,一道门隔着两个呼吸。
乔暖的掌心泛起汗,依旧僵硬地握住门把。
男人再次敲门,拳头将木板吹得发震:“小姐,开门。别让沈先生等太久。”
沈家外围的铁门录有经常出入者的指纹,他能够站在庭院内,就说明一定与沈彦淮有交集。
乔暖的心头狂跳,手腕刚要下压,又蓦然停在远处。
不对。
沈彦淮对工作极度认真,基本不可能漏带文件,如果当真有这种情况,也应该由高海来拿才是。
乔暖深呼吸,拇指覆于门旁的凸处:“沈先生已经离开,如果是不重要的文件,就请明日再说吧。”
“喂—”
男人怒,“我说开门啊,你听不懂吗?”叫嚷多时,从口袋里掏出铁丝,“我知道屋里就你一个人,听话啊,不要因别人的仇恨丢掉性命。”
乔暖的手止不住地发颤,用力地扣上门锁,慌乱间去掏出手机。
她飞快地输入110,手指却在拨号键停留,犹豫着,始终没有按下去。
男人已经不再叫嚣,铁丝与锁扣碰撞发出尖锐的响。
乔暖用力攥拳,短甲陷入掌心:“我方才跟沈先生通过电话,他说正在回来的路上。”
话落,细小的动静消失。
乔暖的心脏在狂跳,仍努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你不想被他发现吧,不如就趁这个机会离开。”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男人不屑地嗤笑,“沈彦淮根本不会为你这样的人返程。”
“况且你也是带有目的才接近他的吧,不如将门打开,我们各取所需。”
我这样的人吗......?
乔暖的呼吸一瞬停滞,无端的怒火逐渐烧至心头。
‘是啊,我的存在确实无关紧要。’
‘但这并不代表可以随便接受鄙视与侮辱。’
‘我和你,根本就不一样。’
“信不信随便你。”
乔暖眸色微变,冷声说,“我刚才已经报警了。”
男人怔住。
乔暖笑着说:“你真的很单纯啊,就没想过我在拖时间吗?”垂在身侧的手发抖,仍坚定地说,“十分钟前,派出所就已经出警,此刻估计快到就会门口。”
门外静悄悄得,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动静。
男人或许已经离开,又或许仍在看她的笑话。
乔暖昂起脸,不允许自己落泪:“我当然能给你开门,然后我们一起去拘留所。你口中的‘这样的人’,就活该卑微如尘土吧。”
沉默像从黑暗深处伸出的手,缓慢地用力地掐住她的喉咙。
被遗忘的嘲讽声再次响起,她面朝黑洞洞的厅堂,就像在与戏谑的目光对视。
‘杀人犯的女儿也是杀人犯。’
‘看她的鬼样子,一副蹲监狱的样。’
‘好恶心,赶紧滚开。’
......
到底为什么还要做无谓的挣扎?
你血管里流淌着的,难道不是罪犯的血吗?
“没错。”
乔暖解开门锁,喃喃道,“根本不需要害怕。”手腕向下转动,扯高唇角,“因为我们本就不该存在于世上。”
门‘吱’的声打开,刺目的白光瞬间倾入屋内。
乔暖怔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皮鞋,深蓝西装,修长的脖颈,以及那张英俊至极的面孔。
乔暖的眼睛一点点亮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找不到声音。
她站在暗处与逆光而来的他对视,浅棕的眸子中印有他的影子。
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感动,又充满着不确信。
“你......”
沈彦淮的凤眸稍许眯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