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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相聚又分离 ...


  •   当夜,三人齐聚杨炎府。
      府内没有买入新人,当初跟进常州城的兵卒充当下人。
      媛月指示兵卒去常州仅剩的一家酒肆食肆中买来饭食,款待杨炎芳蔼。
      三人在前庭坐下,点上熏香与铜灯,院中晚风徐徐,树影沙沙,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偶尔将一片金色银杏叶吹入庭内,如梦中一般祥和寂静。
      杨炎芳蔼捡起腿边落叶,心中有片刻怅然若失;“我打算将兄长的遗骨带到郢国,以国公的身份重新下葬。”
      “也好……身边有家人陪着,兄长不会孤单,”杨炎幼清心中一酸,他始终记得杨炎成顷身披铠甲的英武身姿,那是真正的英雄,而英雄没能战死沙场,被瘟疫夺去性命。
      蝉予费力站起身,杨炎幼清要去扶被他制止,慢慢走到庭前,蝉予将杯中酒泼洒在地;“叔父,幼清替您报了仇,那些想将我们赶尽杀绝之人,无论是高祯还是杨铎,气数也尽,您若泉下有知,也原谅我们与霜勒人为伍吧。”
      “他不会原谅,”杨炎芳蔼疲惫的笑了笑;“他杀起霜勒人毫不留情,让霜勒的俘虏去矿山挖矿也是他提出的。”
      “想不到,”蝉予笑道,坐回原位;“叔父看着冷静持重,悲悯公正,内里却是如此嫉恶如仇。”
      “他装的,”杨炎芳蔼说到这,唤起了尘封的回忆;“幼清不知,我与兄长刚到炎国时日日哭,父王嫌我们烦,就扔到军营中磨练,谁知我们哭的更厉害,白日里操练累了哭,晚上想家想常州了哭,可哭了就挨打,渐渐的,兄长就学会了隐藏自己,表面上是个果敢刚毅的男子,背地里其实继续哭,”杨炎芳蔼说到这里,眼神朦胧的笑了一下;“后来……他上了战阵,从那以后,连背地里也不哭了,接着我也上了战阵,才懂了……哭是无意义的,我上的战阵终究比兄长少,况且我善骑射,兄长一开始可是步兵,所面对之事要残忍更多,有次我发现他殴打俘虏,起初我没在意,后来听说他活活将那俘虏打死……才知道,兄长心中……其实一直压抑着什么。”
      “我……我全都不知,”杨炎幼清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蝉予心疼的替他擦,心想原来爱哭是杨炎家祖传的。
      “你不知才好呢,我劝过兄长,不怕别的,是怕他气大伤身,兄长也答应了,可这种事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正,所以他还是老样子,我替他遮掩,断断续续几年后,兄长的性子才平稳……”
      “或许给兄长娶亲……能让他好过些?”蝉予迟疑着问。
      杨炎芳蔼摇摇头;“兄长那时候心中只有恨,连自己都恨,后来整个人平复下来没多久,父王便出了事……哎,细想下来,兄长这一辈子苦不堪言,一日都未获得宁静……”
      说完,席间一片寂静,只有杨炎幼清的啜泣声。
      “姑姑既然来了,就多住一阵子吧,”蝉予开口打破寂静。
      “嗯……?哦,不了,”杨炎芳蔼从沉思中回神;“我明日便走……你们也早日启程,想不到吉偈央木也算说话有准,既然各自做了国公,便要有个国公的样子,怕是以后,我们都难再见了。”
      说罢,端起酒一饮而尽,蝉予和杨炎幼清也端酒一口气吃下去。
      不过杨炎幼清心中还有担忧;“蝉予说,吉偈央木要你去攻打阵国?”
      “小意思,”杨炎芳蔼吃了口菜;“如今高祯一完,树倒猢狲散,儿子女儿不是失踪就是尸骨无存,阵国还不是谁抢是谁的!”
      “话是这么说,但姑姑也要当心,”蝉予嘱咐道;“吉偈央木如今就在常州,对姑姑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倘若姑姑真的将阵国吞并,他势必将姑姑视为新的眼中钉,还是谨慎的好,不如就拿下港口和矿山,然后围困剩下的,让邻国吞并。”
      “阵国还跟哪里临?也就尹国了,其他国想要,我给他他敢接?”杨炎芳蔼大剌剌道,如今她是名正言顺的郢伯,手中是嫡系中原军,守着一方富庶之地,底气的确无人敢比。
      杨炎幼清忽然想到什么,张口道;“阿姊,那木图……克……”
      “嗯?”杨炎幼清咀嚼着羊肉看他。
      蝉予知道,杨炎幼清想问她是否与木图克有什么儿女情长,可又不好意思问,尤其是看杨炎芳蔼神态自若,似乎完全不知道木图克的单相思。
      “木图克?他也算功臣,多少也该得到个封地,他封在了哪里?”杨炎芳蔼问。
      “不知,我看共主的意思是要重新划分各国,程国便是如此,”说到这,蝉予想到了什么;“那这样看,我要赶紧把留守在琴城的守军都撤回来,他们算是我所剩无多的部队,之后琴城爱给谁就给谁吧。”
      琴城……
      蝉予再次想起了什么。
      “怎么了?”杨炎幼清读懂了蝉予转瞬即逝的担忧。
      “你可还记得高骨?”蝉予道。
      杨炎幼清许久不听这个名字,愣了愣。
      “我给他留了块青碑,想来……虞望还留在琴城守着,他如今也无亲眷可依靠,我想不如就接他来尹国,给他一处宅院,一份订钱……嗯……”蝉予说不下去了,他看到杨炎幼清脸色有些细微变化。
      “虞望的父亲虞苏是霜勒的功臣,这应该是吉偈央木去管,他都不管的人,你去凑什么热闹?”杨炎幼清说完,又怕蝉予为难;“也罢,你腿脚不便,我替你去好了,明日我与阿姊一起上路,不过虞望来不来……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也好也好,那就辛苦幼清了,”蝉予松了口气,搂过杨炎幼清想要亲吻,又忽然想起杨炎芳蔼就在一边,赶紧尴尬的松开手。
      杨炎幼清心中不满,旁若无人的与蝉予牵手。
      杨炎芳蔼垂下眼睛,假装看不到,她算是明白了,他们兄妹三人都是绝后的命,或许这也是老天对他们先父杨延昭之以下犯上篡夺炎候之位的惩罚。

      当夜,三人吃到丑时初刻才入睡,翌日巳时三刻,杨炎芳蔼便整顿好行装准备出发,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中间叫了无数次,杨炎幼清才打着哈欠与他会合。
      “怎么懒成这个样子!”杨炎芳蔼不满道。
      杨炎幼清睡眼惺忪,双目含泪;“就是困啊!”
      说话间,杨炎幼清拽了拽衣领,露出颈肩一处绛红印记,杨炎芳蔼明白了,怕是二人昨夜亲密的难舍难分,一夜未睡!瞧他这腰酸骨软的模样,想不到那瘸子腿坏了还这么厉害。
      “活该!”杨炎芳蔼啐道。
      杨炎幼清不明就里。

      二人从常州出发,杨炎幼清上了马车便睡,养了足足一日的精神,期间还在颠簸中梦呓,哼哼唧唧的让杨炎芳蔼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醒来后自然没有好话,姊弟二人虽说多年不见,但见面就打的情况依旧没变,一路吵吵闹闹了数日,来到琴城后,杨炎幼清骂骂咧咧下了马车。
      看着明显比常州繁华的街景,杨炎幼清被凉风吹的清醒过来,他慌忙回头扒着马车;“阿姊!阿姊!!”
      杨炎芳蔼听他声音急迫,以为出了事端,赶忙从马车上跳下来;“怎么了!!”
      杨炎幼清看着与他有三分像的脸孔,沉默片刻道;“我们下次不知何时才能相见,阿姊一路小心,多保重……”
      杨炎芳蔼鼻子一酸,终究血浓于水,分别在即,她心中升起不舍;“我……我知道,又不是孩子还不懂这个吗。”
      “阵国那些地方不要也罢,吉偈央木生性多疑,隐藏实力终究不是坏事……”
      “知道知道!”
      “回去了记得来信……”
      “你……我哪里知道你们到时是否定都秦州。”
      “那我回去便给阿姊写信……”
      “既然这样不舍,为何我们要分开?你随我去郢国不好?”
      杨炎幼清红着眼眶,含泪望着杨炎芳蔼,可怜巴巴,结果不言而喻。
      “罢了罢了,”杨炎芳蔼吸了吸鼻子;“这几年与蝉予并肩作战,我对他刮目相看,如今他已然成长为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将你托付给他,我也心安。”
      “阿姊……”杨炎幼清掏出身上的金翅玉蝉,这东西杨炎芳蔼见过,当年还没找到杨炎幼清时,蝉予把它当个宝贝带在身上,后来为了保住端云,将它连同自己的手指一起送去杨铎那里,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杨炎幼清手上。
      “这东西不值钱,我将它送与杨铎,后来又在蝉予那,总之它一直都在我心爱之人身上,现在送给阿姊,权当是我就在身边吧……”
      杨炎芳蔼接过来塞入怀中;“你这些情郎可都瘫了,不是咒我?”
      “那你还我!”杨炎幼清作势去抢。
      “走开走开,”杨炎芳蔼连连推他,含笑回身踏上马车;“我留下几个人陪你,你早点办完早点回去,别在阵国耽搁,”说罢,杨炎芳蔼钻入舆中,撩开帘子不忘调侃一句;“如今也是尹国夫人了,身份如此尊贵,可不能马虎大意。”
      谁想杨炎幼清并未如往常一样与她闹,只是答应一声,马车缓缓行进,他缓缓跟在一侧,眼中全是不舍。
      杨炎芳蔼少见的哽咽了,她强压心神,粗声大气道;“忙你的去吧!”
      “嗯,阿姊,珍重!”杨炎幼清声音颤抖,紧跟了两步。
      “珍重,快走吧!”杨炎芳蔼说完话就缩回舆中,不肯让杨炎幼清看到自己落泪。
      杨炎幼清站在原地,目送马车渐行渐远。
      直到马车走出城门看不见了,他才拭一把泪眼,骑上杨炎芳蔼给他留下的马,带着护送他的人,转向城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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