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分手中》何桃酥

3、chapter 3

　　有那么一刻，游芝开始耳鸣。

　　尖锐如同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在脑海中乍响，周遭浮现出嘈杂而鲜活的声响，书页翻动的声音、笔尖沙沙划在笔记本上的声音、老师说下课的声音……

　　“芝芝，你真喜欢上谈卓家的司机了啊？”

　　灿金的阳光照进教室透亮的玻璃窗，同桌凑在游芝耳边跟她窃窃私语。

　　有人经过，带过来一阵馥郁的香气——谈卓抱着个篮球跟两三个兄弟打打闹闹地往教室外走，雪白洁净的校服衬衫被蹭上了脏污，他也不以为意，反正每天都有保姆给他洗衣熨烫，喷上价格不菲的衣物香氛。

　　“哟，不好意思了啊。”谈卓的一个刺头兄弟没正形地说着道歉的话，可表情却是捉弄的笑，“打扰我们大学霸看书了。”

　　那个篮球经由谈卓的手，递到刺头手里，又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周肖寒的课桌上。
　　球砸在他身上，又撞洒了后桌杯子里的咖啡，他那件白色的衬衫沾染了大块污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放在以往，谈卓应该和周肖寒勾肩搭背地去打球，上学放学形影不离，嘴里说着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可如今，他默许其他人这样欺负他。

　　游芝刚要起身，一直沉默的周肖寒忽然朝她望过来，轻轻地摇了摇头。

　　可游芝不管不顾，蹭地站起来，将课桌撞得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全班同学的目光都朝她看过来。

　　游芝两三步走到周肖寒身边，冲着刚才砸人的刺头冷声说：“道歉。”

　　刺头看看她，又看看谈卓，这两个人都是有名的二世祖，又是青梅竹马关系不一般，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打着哈哈说：“游大小姐，我不是已经跟他道过歉了吗。”

　　“认真地说你错在哪里，鞠躬道歉，等他说原谅你再起来。”

　　周肖寒站起身，扯了扯游芝的袖子，轻声说：“我没事……算了。”

　　一旁的谈卓忽然笑了，把手里的篮球狠狠扔到黑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游芝，你和他什么关系，凭什么替他抱不平？”

　　“凭什么？”游芝直直迎上谈卓淬冰的眼神，忽然踮起脚，一把扯过周肖寒的衣领，猛地凑近他微凉的唇瓣，全班响起哗然的吸气和议论声，她无畏地看着谈卓，“这种关系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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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接吻而已，不用说得这么暧昧吧。”游芝无奈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肖寒垂眸：“初吻，对我不仅仅是而已的事。”

　　游芝觉得自己越发弄不懂周肖寒在想什么了，为了防止话题继续滑向暧昧的深渊，她不再作声，开始专心吃饭。

　　可没想到，吃完饭，周肖寒却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跟在游芝身旁出了餐厅，不远不近地与她同路而行，直到游芝走到一家女装店门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也要买衣服？”

　　周肖寒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只是神色自然地问：“你一会儿不回民宿吗？”
　　游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周肖寒说：“我送你。”

　　游芝客套地说：“不用了，我逛街要很长时间，太麻烦你了，到时候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了。”

　　周肖寒笑着说：“游芝，你到底还要跟我装不熟到什么时候？”

　　游芝还是那副惯常摆在脸上毫无攻击力的笑脸：“我和你本来也没多熟呀，真正熟的是你和谈卓。”

　　周肖寒凑近她：“是啊，我跟谈卓不仅熟，就连找女朋友的取向都一模一样。”

　　说完他比游芝还要先走进店里，指尖从衣架上依次划过，选出一套连衣裙，对她说：“谈卓肯定会喜欢这件的。”

　　游芝瞥了一眼，没吭声。

　　都不用上身就知道这件裙子是谈卓喜欢的类型，恰到好处的露肤度，高雅的剪裁，看起来价格不菲的面料。

　　游芝故意没接他手里那件，反而是自顾自从另一排拿了几套去试。

　　等从试衣间出来时，游芝第一眼没看到周肖寒，挑拣了两套看起来还不错的衣服去结账，一出门，看到周肖寒手里也提着一只购物袋。

　　可能是买给他妻子的？
　　游芝没有再多想。

　　周肖寒就这样陪她逛了五六家店，游芝有点过意不去，主动说：“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午后四点，回程时的海边山路上已经能看出一些晚霞的端倪，车子停在民宿门前时，正好遇见前台小妹妹拖着露营车在往海边搬晚上活动要用的露营桌椅。

　　周肖寒打开车窗冲她说：“你忙店里的事吧，要搬什么我一会儿装后备箱里带过去。”

　　小妹妹喜笑颜开：“那敢情好，谢谢老板~”

　　游芝下车，去后排拿自己的购物袋，周肖寒却冲她说：“把那一袋也拿走。”

　　游芝愣了半拍，问他：“拿给谁？”

　　“给你的。”周肖寒下车开始搬桌椅，还不忘冲她说，“晚上的活动六点开始，我搬完这一趟再回来接你。”

　　“不用麻烦了……”游芝根本没打算去。

　　周肖寒像没听懂她的意思一样：“没事，反正也要回来取烧烤食材，不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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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芝稀里糊涂地答应下来了去海边，怎么想都觉得是周肖寒故意套路她。

　　等刷开房卡，大落地窗外的海景和夕阳落在眼里，游芝又觉得去一趟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名义是晚会，她还是化了个淡妆，从新买的衣服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拆开了周肖寒给她的购物袋，丝毫不出所料，是他最开始挑选的那件裙子。

　　尽管游芝打心底里觉得那条裙子不应该被送给她……但仍旧很难违心地说不喜欢，它实在与她太相配了。

　　周肖寒叫她下楼时，看到她穿着一袭长裙配亮闪闪的小高跟凉鞋，而游芝看到他脚下踩着一辆自行车，两人面面相觑。

　　周肖寒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别过了眼，语带歉意：“不知道你会换裙子，你回大厅坐着等我一会儿，我去开车过来。”

　　游芝满不在乎地走过去，拍了拍他单车的后座：“别麻烦啦，长裙侧着坐应该没问题的，放心。”

　　她轻轻拢住裙摆，小心翼翼坐上了单车。
　　太久没有坐过单车，游芝的身体微微紧绷，一起步，她微微摇晃了两下，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周肖寒的衣服。

　　路上有一段颠簸，她抓得更紧，直到指腹完全渡上周肖寒脊背的温热。

　　到达海边时，已经聚了三四群人，有人在生火，有人在搭帐篷，但进展都不顺利，前台小妹妹看到周肖寒过来，赶忙把他叫过去帮忙。

　　游芝被他安顿在一处已经支好的露营桌椅，还不忘打了一大杯冰镇的青岛啤酒给她。

　　喝上一口，气泡在口腔像放烟花，游芝舒服地窝在月亮椅上，眯着眼睛看风景。

　　金红霞光烧透了云海，天际线是绚烂的粉红色，整片海面都是璀璨的粉紫，闪着冷光，像她跟着谈卓去拍卖行时一眼就很喜欢的那套粉钻珠宝。

　　周肖寒那边忙完了，到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坐在同一桌的还有前台和一位被叫做小杜的民宿管家。

　　前台小妹妹对游芝一直很热情，从在沙滩看到她的那一刻就很夸张地说她今晚实在太漂亮了。

　　小杜则是很沉默但可靠的类型，一直默默在烧烤炉旁边关注着食物，偶尔递过来几串烤蔬菜和鸡翅。

　　陆续往海边来的住客越来越多，游芝远远看见有个粉团子般的小女孩朝他们跑过来，飞扑进周肖寒怀里，奶声奶气地让他抱。

　　游芝认出来，这就是刚来时和周肖寒一起在电梯里的那个小孩。

　　没过一会儿，孩子的妈妈也过来了。
　　一头栗色的齐肩短发，穿修身的吊带和热裤，单从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她笑盈盈地坐到了周肖寒旁边的椅子上，跟桌上其他人都很熟悉的模样，连沉默寡言的小杜都能跟她说上几句话。

　　扎啤杯壁冰凉的水珠滴到游芝身上，她才如梦初醒般收回目光，转而去看别处。
　　此刻的海边，每一秒的颜色都不一样。

　　白色的裙子也被霞光染成粉色，比哪一季的高定都漂亮。
　　世纪晚霞像是一场绝响的浪漫，稠密得让人让人恨不得溺死在其中。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不切实际的假象，在泛着粉色光芒的泡泡球里，手指轻轻一戳就会破。

　　游芝抬起手，却悬停在了周肖寒的侧脸。

　　他最像一场梦。

　　天色很快暗下来，人群燃起篝火，沙滩上有人在弹吉他唱歌，有人在玩捉手指的游戏，有人在摇骰子不停地喊着“开开开”。

　　游芝这一桌挺安静，因为有小孩，也没有劝酒的，那些酒吧里常玩的游戏也都作罢。

　　游芝没胃口吃烧烤，只是一直默默在喝酒。
　　电话忽然响起来，游芝离席去接电话，站起来的那一刻忽然发觉酒劲上涌，头脑发沉，但是身上却轻飘飘的。

　　是徐杉杉打来的电话：“芝芝啊，你妈让我把生日礼物捎给你，你生日之前能回来吗？”

　　游芝脑子乱乱的：“我生日？”

　　徐杉杉听出她喝了酒，调笑她：“这是自己借酒消愁呢，还是跟老同学喝酒叙旧呢？”

　　喝醉的大脑有点难消化这样一长句话，还没等她回答，一旁忽然传来周肖寒的声音：“小心，别撞到头。”

　　游芝呆呆看着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光裸的手臂皮肤被周肖寒拉住，几乎快要带进他怀里，前方是一道低矮的枝杈，游芝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走出了这么远，海滩上的歌声已经被风吹得很淡，这里只有她和周肖寒两个人的呼吸。

　　徐杉杉在电话另一端无声尖叫：“来真的啊，春宵一刻，我可不打扰你了，礼物等你回来记得拿。”

　　游芝的脑子忽然接上线了：“我今天回不去，你先拆开看看是什么，发个照片给我，以免明天我妈问我露馅了。”

　　徐杉杉爽快地答应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两张照片传过来。
　　精致的礼物盒里静静躺着一条布料稀少的衣服，丝绸在灯光下反射出暧昧的色调。

　　游芝的脸一下子涨红。

　　手忙脚乱地划到下一张照片，是手写的贺卡，内容是：【芝芝，你多努努力，尽快让谈卓主动把婚事定下来。】

　　寥寥几个字，却在酒后的视线中不断扭曲、膨胀、变形，游芝的眼睛突然很干涩，不论怎么眨眼都看不清楚。

　　视线模糊，有眼泪掉到已经黑屏的手机上。

　　周肖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问她：“游芝，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湿润的触感顷刻间覆上他的唇瓣。
　　游芝很专注用力地吮吸着他，像是溺水的人想从他人的口腔中汲取微薄氧气，共生共存。

　　周肖寒只迟疑了一秒钟，就用力勒紧游芝，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回吻过去。
　　有冰凉的触感落在周肖寒脸颊上，但他已经顾不上再询问，单手将游芝抱起，腾空那一刻，游芝自然地将腿环上他的腰，喘息着在他耳边说：“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