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分手中》何桃酥

2、chapter 2

　　挂断电话以后，游芝躺在床上，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一种近乎动物本能的直觉让她觉得危险。
　　要不要放弃这次出逃，抓紧订一张回程的票，在谈卓下班回家之前换上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只需要把那段聊天记录关掉，把平板放回原处，把发出的朋友圈删掉。
　　游芝掏出手机，很多鲜艳的红色圆点中，一条来自谈卓的点赞最为刺眼。

　　他已经看到了。
　　消息框很快传来动静。
　　谈卓：【怎么去青岛了？】

　　游芝正犹豫怎么回复，电话铃声响起，不是谈卓，他不会在公司给她打电话的。

　　手机上闪烁着的仅一个“林”字，游芝接起电话，不情不愿地开口：“妈，什么事？”

　　因为屏蔽了动态，对面似乎还不知道她出走的事情，兴致勃勃地说：“过两天你生日，我刚刚逛街的时候给你买了礼物，晚上你过来拿？还是我给你送去？”

　　难得的关心，游芝软了口气：“今晚没空，我约了杉杉去做spa，过几天再去拿。”

　　“哎呀，那怎么行，来不及的，你生日当天要穿的呀。”

　　游芝觉得有点奇怪：“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买衣服了？”

　　对面神秘兮兮地说：“刚巧碰到很适合你的嘛，既然你晚上要跟杉杉见面，那我直接顺路交给她吧，让她捎给你。”

　　也是个好主意，反正杉杉那里方便串供，游芝答应下来，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想起回复谈卓。

　　拍了张民宿房间的照片，里面有漂亮的海景落地窗、一人份的欢迎礼物、整洁没有使用过的床和浴室、一双未开封的拖鞋包装和状似不经意露出的一截白皙小腿和脚上的拖鞋。

　　一张简单的照片拍了三次才发，确保里面汇聚着所有微妙的可以看出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信息。

　　果然，过了十分钟谈卓回复：【酒店挑的不错，欢迎茶点都是你爱吃的，玩得开心，我先忙了。】

　　游芝这才注意到，托盘里摆着一小壶茶、一碟子蓝莓树莓、一颗瑞士莲巧克力和一颗大白兔奶糖。
　　十分复古又怪异的组合，却刚好每一个都是游芝喜欢的。

　　一路上口干舌燥，游芝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入口那一瞬她有些恍惚，如果说糖果巧克力都算是普遍，那这杯她爱喝的柠檬姜茶会不会也出现得过于巧合了？

　　再次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游芝的思绪。

　　“您好，游小姐，今日气象预报有世纪晚霞，我们店晚上准备了海边篝火晚会，届时会有免费的餐食和酒水提供，如果晚上有空的话可以来参加哦~”

　　游芝懒洋洋地回应：“知道了，谢谢。”

　　在北京就时常被迫跟着谈卓应酬，或者大半夜开车去接他。名利场夜夜笙歌，换了个地方，她只想远离人群，静静看海发呆。

　　落地窗外的海面一望无际，今天阳光好，粼粼的海面像钻石。
　　她想就这样躺在房间里一整天，一整夜，等到谈卓来接她回去就好。

　　可是……游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卫衣休闲裤，平时都是做家务时才穿的。早上她还是慌了神，连战袍都来不及打包、身上的衣服都没换就仓皇狼狈地跑了，明明出轨的又不是她。

　　总不能让谈卓大老远地来看她这副邋遢的鬼样子。

　　游芝认命打开滴滴，叫了辆去万象城的车。
　　本以为出发地点偏僻远人，得等一会儿才能响应，没想到很快就有司机接单了。

　　简单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游芝很快就出门了。到达定位的地点，一辆白色的特斯拉等在路边，车牌核对无误。
　　游芝最讨厌坐电车后排，只好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手机尾号1808……”
　　周肖寒的话忽然停住，看着游芝错愕的神情，笑了：“居然是你。”

　　游芝很快就反应过来，神色如常地系上安全带，讪笑着说：“没想到你开民宿，还有时间做兼职哈。”

　　周肖寒解释道：“民宿有人管理，我不太需要经常在店里待着。”

　　想到他刚才牵着的那个小孩，游芝不难推断，这家民宿应该是夫妻店。

　　不想追问别人隐私，游芝只是点头支应了一声，便侧过头去看窗外的景色。

　　反倒是周肖寒主动和她搭话：“你怎么突然来青岛了？”

　　“来散散心，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青岛嘛，哈哈。”

　　周肖寒说：“我还以为你会去马代、巴厘岛之类的。”

　　盘山公路正好路过一片树木遮挡少的路段，车窗里望出去是日头晃得波光粼粼的海，美得很夸张。

　　游芝愣神，想起从前坐在少年单车的后座，他说：“我老家也有玻璃海，骑车走在环海公路上，一半山一半海，你这么喜欢海，下次我带你回去看。”

　　当时她怎么回答的来着？

　　游芝敛眸，轻声说：“这里的海也不比国外差。”

　　“傍晚会更美，世纪晚霞。”周肖寒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架在窗口随意地像是在捕捉风。而风似乎也对他格外偏爱，非但没将他的发型吹得凌乱狼狈，反而给英俊的脸又增加了一种不羁的氛围感。

　　该死，游芝不得不承认，时隔多年，他仍旧帅得很客观，是她无论多少次经过都会停下来驻足欣赏的那一款长相。

　　游芝清清嗓：“这会儿有点热，开空调吧。”

　　周肖寒点点头，车窗升起，冷气蔓延开，游芝心里想的是，终于不用再看他耍帅了。

　　但是车里太安静了，没有放音乐，甚至连打车软件的导航都被静音，空气里还浮动着不知名的冷香。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抑或是，谁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游芝索性闭眼休息，直到掀开眼皮时远远看到万象城上大大的Mixc标志，才停止假寐，手都快要放到车门上了，周肖寒忽然一拐，开进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游芝心想，可能是商场门口不好停车。可周肖寒却自顾自找了个车位，跟她一起下了车。

　　似乎是感觉到了游芝探究的目光，周肖寒自顾自解释道：“我今天还没吃饭，怕待会儿低血糖，正好来到这里了就吃一口。”

　　游芝点点头，不再理会他，径自往电梯间走。

　　周肖寒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扯，一辆车刚从车位起步，擦着她面前开过。

　　游芝定了定神，小声道谢。

　　周肖寒站在她身侧，低低地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走路还是不看车。”

　　游芝忽然想起，当初她和周肖寒的初见，她刚从家门口跑出来，转弯的车看到她一个急刹，周肖寒人小鬼大地从副驾驶探出头来，也是这样控诉她走路不看车。

　　她拍拍胸口：“这么多年过去了，开车不看人的司机还是那么多。”

　　这话有点冲，但是周肖寒忽然笑了，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现在还爱吃饺子吗？”

　　游芝不明所以地看他，电梯门合上，周肖寒的手指抢先她一步按上了4F：“先吃饭吧，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鱼肉水饺。”

　　周肖寒了解她，爱吃水饺，更爱吃鱼。肠胃传来轻声抗议，游芝妥协地跟上了他。

　　工作日的商场餐厅里人不算多，大多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大家都吃得很快，很安静。

　　游芝和周肖寒这一桌却不同，可能是因为两个人外型都太出众了，又因为完全没有班味而显得很松弛，可偏偏菜陆续上桌后谁也没动筷，气氛莫名尴尬，隔壁的OL偶尔会朝他们投来目光。

　　游芝有点受不了周肖寒看着她的眼神，率先打破宁静：“高三你离开以后就没有联系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

　　周肖寒挑眉，手指打圈摩挲着青瓷的茶杯口：“我回青岛高考，在这里上的大学，后来运气好，崂山的老房子拆迁，给了一笔还不错的赔偿金，我就在海边和市南各买了套房子开民宿。”

　　游芝心里一跳。
　　崂山的海景别墅，加上市南的房子，恐怕不止是“还不错”，当初网上流传的“天价拆迁补偿”大概也就是如此了。

　　虽然不比上谈卓在北城世代经商的家底，但凭周肖寒现在的资产，应该也能算得上是新贵了。

　　游芝用指甲掐了手心一下，赶紧遏止危险的想法，她怎么会暗暗在拿谈卓和周肖寒作比较？

　　他们两个人……怎么比。

　　水饺端上桌，热气腾腾，周肖寒将盘子推到靠近她那一侧，柔声说：“你呢？”

　　游芝实话实说：“从伯克利毕业回来就一直待在北城，偶尔在谈卓妈妈的美术馆里帮帮忙，算是半个策展人。”

　　周肖寒点点头，目光落到游芝的手上，自然地追问：“你和谈卓结婚了吗？”

　　游芝伸出去的筷子悬在半空，终于还是夹起一颗水饺，得体地笑：“还没呢，大概明年吧，到时候给你发请柬。”

　　“好。”周肖寒还是笑着，“你怎么自己出来旅游，谈卓不陪你一起？”

　　“他太忙了。”游芝解释道，“谈叔叔去年生病住院之后，公司就交给谈卓打理了。”

　　“谈叔病了？什么病？”

　　“新冠引发的心脏病，有些棘手，前阵子去美国疗养了。”

　　周肖寒点点头：“身子那么硬朗的一个人，没想到……我爸偶尔还会问起他的近况，可惜消息不对外公开，我们一直都不知道他生病了。”

　　游芝问：“你父亲现在怎么样？”

　　“退休了，人闲不下来，偶尔还是出去跑跑滴滴。”

　　游芝失笑：“你们父子俩的爱好还挺相似。”

　　周肖寒弯起嘴角：“当年同学们不是都说，司机的儿子注定要当司机。”

　　游芝的笑容尴尬地凝固在脸上，而周肖寒却好像没说过刚才那句话，继续云淡风轻地问：“你母亲现在还好？”

　　游芝扯了扯嘴角：“挺好，在看到我嫁进谈家之前她不会有事的。”

　　“林女士还真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周肖寒开玩笑的语气说，“不知道她看到现在的我，会不会后悔当初跟我说过的话？”

　　游芝僵住，抬头和他对视：“我妈找你说过什么？”

　　“你不知道？”周肖寒云淡风轻地说，“无非就是那些难听的话，让我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想着接近你，影响你和谈卓的关系。”

　　游芝有点羞愧：“抱歉，虽然过去很久了，但我替她向你道歉。”

　　周肖寒却忽然凑近了，音调压低近乎暧昧：“你说，她如果知道，你的第一次是和我而不是谈卓，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