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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Chapter12 ...


  •   这些天都是晴朗的,但北风着实刮得紧。这样的天气,万紫只想缩在屋子里冬眠。

      成光发微信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打年货。

      打什么年货,这不还早着吗,买回来也是直接吃了,我还能留到除夕夜?

      “明天就得过小年夜了。”
      “嗯。”

      “要不要一起?”

      她推开了窗户,准备叫陶思葭一声,一口冷风灌进喉咙,呛得廖万紫直打寒颤。
      没法,还是直接下楼去隔壁找人。

      “思葭姐,成光问我们小年夜要不要一起过?”

      廖万紫,笪成光,陶思葭,陶朵朵,闻彬,还有沈明瑜,一共六个人,凑一个小年夜的饭桌,也算是热闹了。

      笪成光开着车,后座坐着万紫和朵朵。

      他问着小女孩:“朵朵,你是不是第一次去芝山呀?”
      小朋友答:“不知道。”

      廖万紫笑了,帮朵朵把松了的马尾辫拆了重新扎好,说:“那就当做第一次来好了,等一下叔叔阿姨带你好好玩一玩儿。”

      说是出来打年货,实际上都是买零食。
      尤其是小朋友爱吃的零食。

      路过商场的娃娃机,朵朵指着里面的布偶,说:“那个老虎好可爱!”
      于是,在小朋友期待的目光中,廖万紫和笪成光投了几十次币……最后也没钩上来一只。

      “我累了。”
      “我也累了。”

      朵朵绝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熊孩子,看到两个人费了好半天在那里钩娃娃,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万紫阿姨,我们走吧,我不要那只小老虎了。”

      那就去吃饭吧。
      万紫牵起朵朵的小手,拉着她出了商场。

      “怎么?6、7F那么多家餐店,没有一家能入你的眼吗?”成光在后面笑她。

      “我大学就在芝山读的,要说吃饭,那还得三杉街。”

      三杉一条街,两旁全是餐饮店。既有路边苍蝇馆,又有小资咖啡间,不缺热门网红店,也少不了小众老字号。

      MARAKI,一家装修极简的白色餐厅。

      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来三杉街,别的热闹处、美食点不惹她注意,反倒是这家安静得有些与周遭人群格格不入的小店吸引了她。

      起初是被拉着过来的,她在周末拥挤的人群中倍感后悔答应了这次出行,却在一个瞬间看到了纯白门头上的单词——MAREKI。
      希腊语的热情。

      既然是热情,那为何要这样冷、这样静?

      她推门进去。
      因为位置稍偏,不在拥挤的街中央,并不会排起长龙队。店里三两个服务生和一名厨师,足够维持运营。

      没有过多的热情介绍,像极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但这恰好让万紫感到舒适。
      她看得见那青年师傅在玻璃门后的弄厨。
      不慌不忙,精耕细作,仿佛天底下的任何事都没有他此刻手中的烹饪重要。她明白那确确是一个人倾注于全部热爱的模样。

      即使不是这一方人来人往小小的餐厅,搬出去,搬到广阔的生活里去,他让人的感受也必定是纯白的,安静的,因为那是他生命的底色和韵味。

      正如她偏好用最热烈的火红去描绘最孤寂的绝望一样。

      竟有一种无声胜有声的感动涌上心头。

      她从一个偶遇的路人,成了一个常客。如今离开芝山许久,再次回来,见到熟悉的景致更是心头柔软。

      “你来啦?”
      谌老板还是和以前一样,对着她不深不浅地打了个招呼。除了他的胡子更拉碴之外,店里的陈设还和四五年前别无二致。

      不在饭点,店里更没什么人。

      最后一道菜是他亲自端上来的,甚至还多给朵朵做了个冰激凌球球。
      “谢谢叔叔!”朵朵晃悠着两只小脚,开开心心地跟师傅道谢。
      他也眯了眯眼睛,摸了一下朵朵的小脑壳,再看向万紫:“好久不见啊。”
      “是啊,好久都不见了。”

      道声寒暄,就无他话,相视一笑,归于正轨。

      成光看着他们应该像是很熟悉的彼此,许久不见表露出来的情绪却又是很淡的。这种感觉,实在是形容不出来。

      “你就当他有芬兰血统吧。”她看着成光笑了笑,说,“大概我也有。”
      “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嗯,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有时候吃完了也不走,就在这儿画稿子,当然也不是白蹭空调和饮料的,喏,里墙挂的那几张都是我画的。
      “我以前一直害怕他没生意,不多久就会倒闭。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怎么,担心除了这里没有吃得习惯的店铺?”
      “那倒也不是,我除了不吃我自己做的饭之外,还是很好养活的。”万紫想了想,连自己都笑出了声。
      接着她想了一想,又说:“有一天,我忽然知道了他是我的直系学长。一个学美术的转行做厨子,虽然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做起来才叫真的难。”

      因为做餐饮的现实是万分辛苦的。
      不用她明说,成光也明白。

      这个时候,朵朵突然拉了拉万紫的衣袖,万紫顺势附身过去,将耳朵靠近了小朋友。
      “万紫阿姨,我想尿尿。”
      万紫哑然失笑,带着朵朵去了洗手间。

      成光也起身,去收银处结账。

      “你是她男朋友吧。”
      成光琢磨着这话里若有若无的意味,随即否认:“不是。”

      老板低了低头,淡淡笑了一声。
      “我学妹以前在这儿一坐就是一下午,特别专注地去画东西,不受任何干扰。在我一度想放弃的时候,她是这个店里唯一的MAREKI,也是我留来的最重要动力。
      现在的MAREKI,可以说是借着她的生命力获得新生的。”

      “你留下来了,她却离开了,不觉得遗憾吗?”
      “燎原只能感激点燃自己的星火,但无权干涉星火或飞天或陨落的选择。当然,我私心还是希望她能在心里留一把燃烧的火种,为了她自己。”

      眼看着万紫和朵朵走过来了,他俩的谈话也适时而止。

      “以后也常来啊。”
      成光没有说话,向谌老板点了点头。

      凭着全身心的热爱,去影响另一个人热爱,你很难说明这是命运的必然,还是命运的馈赠。
      当一个艺术家决心去做一个生活家,他所有的动力,所有的底气,所有的坚持,无外乎源于内心的热望,以及缘深缘浅的知交呼应。
      人类说起情怀,像是动人感怀的百年史诗,实际上就在你我之间,质朴又平淡。

      毕竟,生之热爱,没有功成名就有。

      他忽然想明白了,谌老板和万紫之间的情谊——或许可以用同类同质,惺惺相惜来形容。

      那么他和她会是同质同类的人吗?

      只是眼下,他看不透她。

      “成光叔叔!”
      朵朵回过头来喊他。
      成光冲她笑了笑,跟了上来。

      “不是说打年货吗?”万紫也没在意,顺口就问他。
      “你不是说买早了就留不到除夕夜了吗?”
      “那我们今天出来干嘛?”
      “那就当打点小年货吧。”他抱起朵朵,好让她能把气球看得清楚些。

      “我要这个!”
      “小朋友会挑哦,这个小熊气球就剩下最后一个了!”

      成光接过气球,把气球的绳子系在了朵朵的手腕上,抬头就看见万紫掩着嘴笑。
      他也笑起来:“在笑什么?”

      她先不答,两个人朝前走了几步远,忽然又凑近他的耳朵:“这个大伯卖了这么多年气球了,不管谁来买的气球,永远都是最后一个。”

      “万紫阿姨,你和成光叔叔说什么悄悄话不告诉我!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小孩儿在成光怀里不安分地朝着万紫那边扭去,成光笑着抱紧了她,说:“她夸你选的气球好看,就一个被你选了,她眼馋。”
      万紫的拳头向着他肩膀砸过来,他笑嘻嘻也不躲。

      朵朵倒是把成光的话当了真,让他把自己放下了地,走过去跟万紫说:“你牵着我,我牵着气球,我们就可以拥有同一个气球啦!”
      “好呀!”

      被撂下的,就看着她俩笑。

      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人凑过来的说话声,夹杂着浅浅的呼吸。
      像极了春风。

      回家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成光把车停在院子外,看向车后座。
      “别开灯。”她轻轻说。

      朵朵在车里睡着了。

      万紫把她的围巾小心裹好,成光开了车门,把孩子抱了出来。

      思葭姐见了朵朵,怕吵醒了她,也就没和他俩说上什么话,就要带着孩子去睡觉,只是临上楼时小声对万紫说:“记得和他说明天一起上我们这吃饭。”
      万紫和她点了点头。

      成光把白天买的东西都拿到屋里,对倚着门的万紫说:“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这么一小截路,哪还要送。”
      “就是因为是一小截,远了我可不送。”

      把人送到车跟前,万紫说:“明天记得来吃饭,叫上闻老师和小瑜啊。”
      “嗯我知道。”

      话是带到了,但该走的不走,该回的也不回。

      朦胧的路灯,竟不比天上的月亮更照得清什么。

      夜里的寒气逼人,廖万紫下意识得缩了缩脖子,正要随便裹一裹围巾的时候,他伸出手,把万紫的围巾系上。
      “这么冷的天……”
      万紫抢过围巾,说:“那我回去了。”

      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不想走,也想不明白现在为什么着急着走。

      万紫进了里屋,才听见外边儿的车喇叭短促地响了一声,驶离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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