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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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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会这样,思葭,我们本该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为什么就到了这一步呢?你为什么不肯回来?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生活的这样不好吗?”
“造成现状的是我吗?过错人始终只是我吗?”陶思葭百般厌倦,“以前的生活,觉得幸福舒适的只有你吧。对我来说,离婚是我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要我说多少遍,你我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那我道歉!”
“我不接受。”
“我真的是想好好和你谈的,你看看你现在,真的毫无道理可言!你就是这样的吃硬不吃软的人,非要挨着拳头才服气是吗!”
她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个男人,虽然说本身就有遗传性精神病和家暴倾向,但是离了婚之后,有可能是因为不堪言语和家庭冷暴力,他的精神状况看上去变得更差了。
他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别在那里像个小丑了,好好去治你的精神病才是正经事。”
撂下这句话,陶思葭转身就要走。
这句话狠狠戳到了男人的痛处,他霎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了陶思葭的头发。
是的,哪怕拼了命地想要去反抗,但迫于体型体力之差,陶思葭所面临的压制几乎是全方位的。
自保够呛,别说反击。
相较于第一次,这个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备着之前婚内家暴无所顾忌的厚脸皮而来。
“我让你嘴犟,我不打死你我让你嘴犟……”
周围的人看得呆住了,闹得不愉快的关系多了去了,也没见过这样的连分手离婚了还能纠缠成这样的。
但是没有一个人上来劝架。
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如若遭了忌恨,还不知会遭怎么样的报复。大街看热闹的有,隔窗暗中观察的也有,大量的眼神再多,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事实就是,看客冷漠。
“你给我住手。”怒不可遏的闻彬一手拽住了施暴男。“我不想以暴制暴,但是你非要动手,我有权利正当防卫。”
闻老师迅速地把他拉离了陶思葭。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男人,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不速之客,心里早就虚下来了,嘴却还死硬:“你他妈谁啊,少管闲事!”
闻彬的眼神在镜片后深不可测,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一声。那个笑很轻很轻,轻得若有若无,轻得让陶思葭觉得刚刚好像是自己的错觉。
“那你又是谁啊?”
“老子打婆娘,天经地义,碍你什么事!给老子放手!”男人痛得嗷嗷叫,但是闻彬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天经地义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教你语文的是哪位同仁,我倒是很有兴趣认识一下呢。”
184cm对172cm的压制也几乎是全方位的。
闻彬不需要用如雨点般的拳头去制衡眼前人,那不过是欺软的无能愤怒之举。
他不是好面子吗,行,那就得让他的脸面全无。
这个时候,陶思葭走上前,对闻彬说:“闻彬,你放开他吧。”
闻彬看向她。
是的,他不理解。
但下一秒,他松了手。
男人的脸已经被勒成猪肝色般难看,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神经兮兮地来回指着陶思葭和闻彬,说:“哈哈,我知道了,你们,一对狗男女,好一对狗男女,我说你怎么不跟我走,行,那我走,哈哈哈,我走就是了。”
这个神经病终于疯疯癫癫地走了。
但是因为他最后丢下来的话,让渐渐沉寂的看客又窃窃私语起来。
陶思葭心里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不想理会任何人。
她的脊梁骨早就被那一家子戳够了,如今这些流言蜚语,她无所谓。只是,只是委屈了眼前的这个弟弟。
“走吧,我送你回家。”
她摇了摇头。
今天已经是万分感谢他的出手相助,却让他蒙了闲话,她心中有愧,必然不会和他过多接触。
至少,暂时不能。
“谢谢你。”
陶思葭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看热闹的人已经三三两两地走开了,街道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眼下只有站在一边的闻彬,和自己身上的伤口能是看着真切的。就好像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眼前走马灯般地过了这前半生,她丢了魂似的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闻彬注视着她的背影。
一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也没有回头。
“所以啊,你逞什么能,现在疼死了吧。”成光一边没好气地数落着闻彬,一边给他的右手腕子上药。
“那我也不能不管啊。”
“我说不让你管了吗?劝架也好拉架也好,你要行之有道啊你,你说你这个人,连篮球都没打过你还想打人?现在你看吧,手腕子肿成这么个样!”
“但是我又没输啊。”
“闻彬,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打小你就是仗着自己个儿高压人,还非得耍帅……”
“哎呀,疼。”
大概率也是没把对方说的东西听进去,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半天,这个时候倒是惜命了,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仰着脸可怜兮兮地跟成光说疼。
啪嗒,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他俩同时看向大门。
突然出现在门口换拖鞋的沈明瑜:“……”
笪成光:“……”
闻彬:“……”
明瑜:“……我回来了,那个……不是,我出门了。”
“回来,你穿个拖鞋往外面跑什么跑?!”
人是被唤回来了,背着个书包一溜烟跑去楼上写作业去了。
闻老师郁郁地看向楼梯,手指抵着下巴,思忖着——要不,还是把他送回学校住去?
狂奔上楼的小瑜同学突然觉得后脊发凉。
是啊,这个天儿实在是太冷了。
夜往更深处去,月亮清冷地照着人间。
冬天的夜晚太过于漫长,适合坐拥炉火,咀嚼一番往事。窗外的风呼啸而过,把萧瑟吹遍整个小镇。
刚被抱回来的小狗可能还是不适应,呜呜咽咽地缩在纸盒子里。万紫从隔壁回来,刚要上楼,就听见这低低的声响。
“真是个小可怜。”
她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它的头。
小狗把自己蜷缩起来,一个劲儿地往纸箱里缩去,无力地躲避着她。
她轻轻叹了口气,把皱成一团的小毛毯扯平整了些,站起了身。
胆小鬼在面临幸福的时候,究竟是在害怕什么呢?
是胆小的天性,还是已经窥见了幸福背后,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如今,怜悯地看着小狗,也正是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命运。谁都以为自己是黄雀,谁都以为自己是上帝视角,殊不知,都是微渺生命,谁也不比谁高贵。
潦倒又潦倒,万事会出现负负得正般的转机吗?
她又陷入了巨大的情绪黑洞,一如此前无数个失眠的夜晚。
她不是觉得自己的命运可悲,也不是觉得沈明瑜的命运可悲,更不是觉得陶思葭的命运可悲。
是我们生在如烟的往事与迷蒙的未来之间,群体性陷入低迷的困境,必然面对千万种痛苦的排列组合,不是“可悲”一词可以概括的。
她有时候想,如若这一生不历此身,长成一棵树,化作一阵风,会不会不必面临锥心之苦。但转念一想,生而为人的一时笑颜,尚不等同于长久的欢乐,旁物的平静与安宁,或许也是一种假象。
或许只有蓬勃的生命力,能与命运较量一二。
而眼下靠着药物辅助着抑郁的自身,内心的汹涌澎拜早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真想去死啊。
与无能的愤怒无关,与寒冷的冬夜无关,她只是突然觉得,往事如烟,那当自己成为过去式时,能否也化作一缕烟,挣脱无穷尽的负荷。
但也只是想一想。
她是个清楚明白的人,这样不带任何眷恋也没有任何人眷恋的死,像噗通落水的石头溅了两岸,不似月满涨潮湿润了河川那般体面。
心是空落落的,就不能慷慨地、痛痛快快地赴死。
北风呼啸了一夜,万紫在旧梦新魇里也挣扎了一夜。
待到天亮,睡得不安稳的小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妈妈。扣子错位,发辫儿凌乱,站在饭桌前瞪着眼的小女儿让陶思葭哭笑不得。
“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她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蹲下来揩了小脸上挂着的两行眼泪,“妈妈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
说着,就心疼地抱了抱朵朵。
餐桌上的豆浆还在冒着热气,南瓜碗里盛着朵朵最爱吃的奶黄包,另外还摆上了烧麦,酥烧饼,还有虾子面。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没有呢,今天就是今天。”思葭姐带着朵朵坐过来,说,“想明白了,每一个今天都值得好好地去生活。别的什么大事业我不会,但起码,用心去准备一日三餐我还是能做到的。”
命运的水穷之处,如果一直躺着就永远无法离开。与其说总能遇见转机,倒不如说是心有一片桃花林。
因为无论是陪伴在身边的朵朵,还是那年夏天傍晚看到的鸽群,又或是眼前温馨的早餐时光,如果没有坐看云起的勇气,又怎能拥有世事浮云的释然。
每个人都在今天早上吃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淡淡的面食味道从餐桌四溢,一如心头暖意,在新的一天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