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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闲谈 ...

  •   冬日的夜晚总是很冷,凄厉的风裹挟着角落里零碎的声响,河道里时不时传来沉重的敲击声。我揉揉眼睛,剧烈的情绪波动之后,一股倦意支配头脑,使我眼前的一切逐渐朦胧起来。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回走,只希望能够赶快回家。

      突然,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一个娇小的影子,对方看见我之后也顺着灯光向我一瘸一拐地靠近。

      我眯起眼睛努力辨认一会才认出对方——隔壁房子里的那个小女孩。

      她看起来状况并不好,低着头,黑色的卷发顺着脸颊两侧滑落,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指痕。

      或许是被家人打了,所以害怕得跑出来了。我并没有在意,像这样十岁出头的孩子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矛盾。不过大晚上在街上游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这个点数,即使是流莺也应该回去了。

      深夜,属于更鬼祟的家伙们。诈骗犯们拎着酒瓶小心翼翼的绕过墙角,街头转瞬即逝的光晕都有可能是某个谋杀犯刀尖的反光,耗子们也尤为喜欢在这个时刻爬出地洞,啃食这深夜不归的醉鬼们的血肉,甚至某些离奇的怪物也偏爱在此刻出没,像是野狗一样狩猎着它们的目标。

      到底还是看在她目前还是邻居的份上,我将灯托得高了些,默许她跟在身边。

      沿着河道走着,一路上路灯也熄灭了,一切都是黑洞洞的,冷风刮在脸上带来刀割一样的疼痛。我感觉有些冷,将衣领往脸颊上扯了扯,低声问着跟在我身后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着头,我可以听出来她声音有些哑:“我叫露西。”她小跑着跟着我,声音中也像是忍耐着什么。接着,她将手伸到我的面前,带着些许期盼的神色“你看,它是什么颜色的?”

      那是一条发带,应该是最近城里姑娘喜欢的款式。我记得前些日子一位同事也买过一条。不过那些女孩买的都是些亮色,而不像露西手上的这条。

      “褐色。”我随口说道。

      接着,我看见她露出一种像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攥紧手上的带子,又低着头不说话了。

      或许是拿着家里的钱买发带被家长骂了,我看着她黑色的头顶,没有说些什么。按照当下的趋势,褐色绝对是在流行的禁区,买这样的发带可以说是在浪费钱财。

      东区没有人会花一大笔钱去买一个毫无用处的发带,杂货商们也基本不会来这里卖这些东西。当然,排除那个从耗子堆里来的那个老头。

      想到对方,我不由地觉得一阵厌恶,那是个真正的老混蛋,就连流莺和酒鬼也不愿意和他做生意。喝了点酒就发疯,什么离谱的话都干往外说,当然,他的手脚也不干净。

      就在思考的时候,露西的惊叫声把我吓了一跳。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河道边上,车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打起帘子望向我们这里。她苍白的两颊在黑夜中甚至生出莹莹的光,即使我们之间隔着些距离,我也能看清她幽绿如同弧月的眼睛。

      甚至隐约可以看见她在对着我们笑。

      我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拉着露西快步走过。

      这样的马车不应该停在这里,这样的女孩子也不会在夜晚出门,或许是什么奇怪团体的鬼蜮伎俩,就像是马戏团的那些家伙一样。

      露西也察觉到什么,小跑着勉强跟在我身后。顺着她的动作,我发现她的腿似乎并没有受伤,那她一瘸一拐的起因是什么?

      算了,没必要深究。

      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我终于看见我的出租屋,疲惫感不断刺激我的神经,露西此刻也聪明地与我道别。

      她拖沓着脚步,影子很快消失在墙壁之后。

      看着她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特蕾娅抱回来的小狗,那是老亚瑟养的那只狗的孩子之一。可惜那条狗最后被医学生买走了,特蕾娅用小狗的卖身钱给我买了一条便宜的裙子。

      那条小狗被抱走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瘸一拐的,因为医学生们为了防止它暴起伤人,敲断了一条它的腿。

      我的思绪很快就从露西身上移开,因为我发现,家里的鱼腥味更重了。

      推开门,桌子上放着一碗已经冷掉的汤,白色的油块浮在汤的表面,就像是海面上碎裂的浮冰,而木质的勺子斜斜地靠在碗里,像是断裂的桅杆。如果我此刻是摩根那样的灵媒,我一定会大叫着,告诉所有人今晚不宜出航。

      不过我只是一个辛苦工作的正经人。

      忽视掉桌子上的那碗汤,房屋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二楼晾晒的毯子被收下来,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很容易想到,那天出现在我家里的鱼怪趁我不在家又进来一次。

      那只怪物想要做什么?我洗漱完,躺在床上思考着,今晚经历的一切都是如此地不可思议。且不说出现两次,都像是勤恳的保姆一样照料我家的鱼怪。单说那个老头,我不敢肯定他关于回溯时间的描述究竟是真是假,如果他真的拥有这样的力量,我要不要与他合作?

      或许我可以将时间回溯到父母出事之前,这样的话我仍然是教授的女儿,他们也不会出事。

      这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心动。不过,我想要得到这样的结果,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老头一直没有和我说这些,这也是我无法信任他的原因。自从被特蕾娅赶出来,在老奥莱先生的公司经历社会的毒打之后我早就明白,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

      老头表现出与我合作的倾向,开出明显有利于我的筹码却没有明说的代价,要么就连他也不知道我会付出什么,要么就是他知道,一旦与我说明代价,我一定会拒绝。

      我现在已经干掉小奥莱先生,成为公司的一个小领导,并非一无所有。或许再经过一些操作,我甚至可以成为老奥莱先生那样的高层。那时候,我的地位绝对不会比父亲还在的时候低。甚至我所拥有的的财富会是我父亲或者教一辈子学生也得不到的。

      另外,我目前已经和马戏团的那些人扯上关系了,如果让他们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我与老头合作的欲望愈发低了。因为现在已经有一条可以看见的出路摆在我的面前,这条路将会比老头提出的那条所需要的投资更低。

      周一的清晨,浓重的雾气笼罩在河道之上,窗外甚至爬满厚厚的冰晶。我拨弄着余温尚存的炉子,加热昨晚剩下来的汤。厚重的汤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给予我出门的勇气。

      一打开房门,我就看见一只灰色的小猫灵敏地从我面前跑过,细碎的脚步印在结满白霜的土地上,一直延伸至我看不见的远方。

      昨夜的马车已经不再了,只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还有被抛在远处的,一团像是被剥了皮的鱼一样的东西。白色的鳞片散在那团东西的周边,带着褐色血迹的白皮被丢弃在不远处。

      露西正抱着一盆衣服站在河道边,摆在上方的衣服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她看见我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情绪,而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低沉的咳嗽声从她张开的嘴角漏出,很快,她整个人咳得像是一个破风箱。住在隔壁的夫人快速从房子里跑过来,她的胸前还挂着一个襁褓。就在我以为她要给露西顺气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巴掌声让我不禁别过脸。

      我快速从她们身边走过,将女孩越发激烈的咳嗽声抛在身后。

      真希望她不是得了肺病,我心里想。

      此时,工人们已经开工了。地砖被撬开一个深深的口子,底下是看不见的深色,隐约传来粗犷的吆喝声。一堆堆灰色的土壤夹杂着碎冰被推出,我从他们的交谈声中可以得知,城市中的排水系统最近似乎是要翻新。

      在街道的另一角,骨瘦嶙峋的劳工裹着厚厚的衣服蹲在角落里等待招揽。流浪乐手此刻眯着他还没有睡醒的眼睛,用满是污渍的布擦着他破旧的小提琴。医院的护工拖曳着白布包裹的重物,在层层建筑的掩护之下将它交于另一佝偻的人影。蒸汽从周遭的窗户里冒出,乳白色的雾气与浓雾碰撞,又很快融为一体。

      公司里很安静,大家在察觉到我来的时候,所有的交谈声都停了一瞬,接着又如同潮水一样熙熙攘攘起来,就像是刻意掩饰着什么。老奥莱先生并没有再让我回去休息,之前的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甚至微笑着向我点头示意。

      我与大家道了声早安,一边接过秘书沏好的咖啡一边摊开我面前的报纸,映入眼帘的就是今日的头条:

      【卡奇集团阿德莱德号触礁,船员无一幸存】

      老亚瑟出海的那条船叫什么来着?

      “切斯特小姐!”秘书的皮鞋声在楼道里哒哒作响,她匆忙地跑上楼对我说道,“楼下有一位自称特蕾娅的老妇人找您,需要将她带上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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