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模棱两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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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运气总是不好。
如果我是一个幸运的人，我也不会现在被关在这里。好运从未降临在我身上，我总是看见它在命运的道路前表演着悬而未定的模棱两可，最后的结果都是与我背道而驰。
生命中所有可以让我引以为傲的东西都是由我自己得来的，都由牺牲来与我进行交换。所以，我可以握着那些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荣誉轻视其他弱于我的，不如我的人。因为我知道，这是我自己耕耘得来的，无人施舍我，甚至在落魄的时候，没有任何怜悯的目光会落在我身上。
如今我回到在这里，我已有做出交换的觉悟。
忍一忍吧，我握紧手里的杯子，芦笋微苦的口感伴随着冰凉的液体本身滑落胃中，腹部却隐隐升起被灼烧的痛楚。我将杯子递给一直都在笑着的小护士，她接过之后快速地走出门。
倘若她是一只鸟，那一定是天生适合在这个怪异丛林构成的世界里生活。任何人在这样压抑的环境里都会觉得不适，精神病院里没有任何快乐的事。
玛丽见我没有哭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将我按在床上，温暖干燥的手抚摸我的额头，“你最好休息一会，等会院长来了不论说什么都不要反驳她，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不喜欢她现在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垂垂将死的小动物，我也不喜欢她眼中高高在上的怜悯意味。
在我看来，怜悯的本质不过是自我道德的救赎，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本人道德水平之上的，对他人毫无意义的东西。认为眼前之人可怜，但是没有办法帮助，所以只能油然生出一种愧疚感，认为自己这样是有罪的。
这样的认知本身就是奇怪的不是吗？无用的心软只会使独行者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拖沓，直到停滞不前。
避开她的眼神，我强忍被这样陌生视线凝视的不适之感。牙床相抵之时带来的酸痛感像是报复着此刻从心底涌出陌生的感觉。
愤怒？
我也不知道，从未有人这样关心我，也从未有人向我释放过这样毫无意义的善意。我没有为难玛丽，不会向她发泄心中的不安只是因为我的教养——上流的女孩从来不会歇斯底里的嚎叫。
再者，无用的发泄并不能给我带来什么，除了让一个日常负责我起居人人收回她廉价的情感，让我日后的生活更难过一点。
当我哭叫的时候，没有人会喜欢我。
将头蒙在被褥里，任由苦涩的气味充斥我所有的呼吸，似乎眼眶也被熏腾得有些发热。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想起玛丽的话
去找特蕾娅吗？
最后我应该确实是被特蕾娅接回去了，并且在那个温暖暧|昧的酒馆里生活。那段日子并不是什么友好温馨的回忆，狭小湿热的房间里永远伴随着老特蕾娅粗鄙的叫嚷，酒客在楼下调笑，他们胡须被酒液浸得湿漉漉得，又被姑娘们色彩夸张的衣袖擦干。
那些女人有时会指着我，向酒客大声介绍我。
【特蕾娅的小芭比】她们这样称呼着，向所有人宣扬我的身世。仿佛看见我落魄的样子变成她们每天生活里或不可缺的笑料。
她们有时候会高高在上地给我一个铜子，命令我拿来一天的报纸读给所有人听。
我读得磕磕巴巴，她们坐在桌边拉长语调在我停顿处玩着填词游戏。
“一个识字的小姑娘，多罕见呐。”印象中已经被模糊脸庞的女人用缀满蕾丝的衣袖遮着鼻子，像是评估商品似的看着我，“我敢保证，特蕾娅绝对是想把她养成一个更贵的交际花。”
“听说还是北区出生的，算是一个小贵族，听说家里有点钱。”
“可惜家里人都死光了，钱也被拿走了。要不是特蕾娅可怜她，恐怕她连在这里混口饭吃的资格都没有。”
我闭上眼，一张张模糊的脸庞只剩下当初她们刻意涂出来的苍白色，夸张的裙摆与细瘦的腰肢使她们的身姿在我的脑海中只剩下喇叭花一样的形状。但是她们并不是花朵，而是一个个恶魔。
或许特蕾娅也曾经得意过，主人家的孩子如今只能在她手底下过活。她不是也说过吗？那年冬天如果不把我丢出来，就会让我与酒馆里的那些女孩一样。
所以我不会爱她。
但是我也不会恨她。
伴随着门轻轻被合上的声音，整个房间又只剩下我一人。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感觉头晕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脸上湿漉漉的全是眼泪。
“早上好，桑莫。”小丑的声音从柜子里传出来，听起来也是闷闷的“你不开心吗？我今天挺开心的，因为没有人可以让我流眼泪。”
“嘿，开心点！”
我拉开抽屉，它仍然被折叠着放在那张报纸下方。
“我没有父母，没有佣人，没有收养我，”我展开画纸，它仍在絮絮叨叨着，“我爸爸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死了，对，是出生的时候！你看我的鼻子，那就是他的血。”
小丑的脸仍是凝固的，纸面上的小丑不会动，也无法像海底一样抓我的胳膊。
“我什么都没有啦，没有会抱着我围在火炉边上的父母，没有拦住脚步不让我出门的猫咪，也没有佣人。你开心一点了吗，陌生的小女孩？”
它在纸张上瞪着无神的眼睛，咧开的嘴上是一只圆形的红鼻子。
“我们的生命从一开始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后面的走向不一样罢了。你看，你走出去了，我还留在这里。你比起大多数同类已经幸运很多了。”小丑继续用它疯疯癫癫的话安慰我，“你看见了吗？那些路，每一条没有被选择的路都是一个夭折的未来。”
“但是那些路都是他们的，我们出生就是在一片荒原，我们根本就没有路！所以我们面前拥有无数选择，我们才是真正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
“开心点，你已经走出既定的命运，你的人生可以选择了。”说完，它有些羡慕地看着我，“我的父亲没有给我一个可以自由行走的身体，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走出去看看。”
“对了，”小丑警告我，“小心那个叫做菲西斯的老女人，她和卡奇集团是一伙的。”
我将小丑折叠起来放进抽屉，因为我已经听到走廊上响起的脚步声。在我刚刚收拾好的时候，门就被直接拉开，穿着黑衣服的院长站在门口。
她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盯着我，黄褐色的眼睛像极了被做成标本展览的某类猛禽。
“上午好，切斯特小姐。我很高兴，因为您收拾得很体面。”
她上下打量着我，刀锋般的视线不停在我身上刮着。“好了，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开始治疗了。”说完，她甚至露出一个极为僵硬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脊背发寒，头上也渐渐冒出汗珠。
就像是面对掠食者的本能一样，我开始后退。
但是我没有办法反抗，皮带直接扣住我的手腕，紧接着，拳头不断落在我的头部与胳膊上。
我几乎被打懵了，剧烈的疼痛使我不断往后退，最终将自己缩在墙角。我只能无助地抬起手臂护住头部，但是更加大力的击打直接落在我的肩膀。
我从来不知道皮鞋踹人能够这么痛。
最后停止的的时候，我甚至只能趴在地上，肚子在挨了好几脚之后痛得无法想象。手肘也是，我甚至有一种快要死了的感觉。
我来没有人会这样对我。
但是我无法露出带有怨恨意味的眼神，只能将视线停留在脸贴着的冰凉的地面上。
“好孩子，”疯子用鞋尖踩我的头，冰冷的皮革触碰到头颅，让我本能地蜷缩起来。
“告诉我，你身上的恶魔离开了吗？”
“离、离开了。”我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小声回答着。接着，我的头发被拽起来，我整个人几乎都是被这样拉起来的。
女人抚摸我的头，对我说道，“别害怕，你并不是生病了。恶魔看穿你灵魂中的恐惧，并借此从地狱里出来。你引导了恶魔附身在你身上，你所有的幻觉都是恶魔造成的。”
“我是在帮你战胜恐惧。你是有罪的，你将恶魔带往人间。这是你的救赎，也是你的惩罚。”她冰凉的手放在我的喉咙处，“别害怕，现在一切都是假的。”
“你的父母虽然因为你的过错而死去，但是他们的灵魂已经原谅你了，如今只有你的罪在折磨你。”
我因为缺氧而瞪大眼睛，逐渐模糊的视野里只剩下对方那双黄褐色的眼睛，“忘记你有罪的身份，放弃它。这是你的罪过，忘掉它。”
我痛苦地抓挠着，想要对方松开卡在脖子上的桎梏。
“不可以！”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我听见我正在嘶哑地大叫，“我就是我，你们别想让我忘记这一切。这不是我的错，是你们，你们的错！”
我被丢到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模棱两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