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大梦初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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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小丑章鱼的触手拉住，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周围各式各样的怪鱼穿着人类的衣服从我们身旁走过，没有人朝我们看一眼。它们就如同城里大街上那些人一样，来来往往人头攒动，每一张灰白的脸上蔓延着生命腐朽的气息。
小丑仍在大笑着，可是笑着笑着它就弯下腰开始呕吐起来。黑色如同淤泥般的物质不断从它长大的嘴里涌出，这些东西刚一落地就像是有生命一样向四周飞快蔓延开来。
随着污泥不断被呕出，小丑像是在沙滩上被晒干一样快速干瘪下去。它暗色粗糙的皮肤不断发皱，衰老如同诅咒一样降临在它身上。
这样的情状令我想起站台边诈尸的那个女人。
但是这只章鱼并没有蜕皮，它用已经变得极细的足肢拽着我，因为四周皮肤萎缩而凸出的眼球泛着密密麻麻的血丝，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接着，它就像是忏悔着什么一样，嘴里却在说着令我完全不明白的话语。
“癫痫、自性、消失、四为一。”
“玛利亚”
“玛利亚”
“玛利亚”
它不断念叨着毫无意义的单词，就像只是单纯地不断背诵，想要将这些词印刻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怪异的悲伤从那双丑陋可怖的双眼中流露出来，衰老使它的身形都变得佝偻起来。紧接着，我面前之物真如同受到某些古老而又怪异的诅咒一样，黑色的斑点爬满它的身躯，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虫子一样覆盖全身，只留下那一双夸张的眼睛。
章鱼嘴中发出痛苦的“咳、咳”声，最终无力地松开缠绕在我手腕的触手。
黑色很快散去，没有一丝鲜血流出，原地只剩下两只白色的眼球。它们孤独地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又因为地形，开始不受控制地往街角滚去。
“噗呲”过路人的拐杖很轻松就刺穿了其中之一，而另一个则被在头顶漂浮的鱼类咬住，带向高处。
灰猫的爪子状似不经意地踩过我的脚背，在那双开线的鞋子上留下一个沥青猫爪印。“回神了，桑莫。”它舔舔爪子，向我说道，“我们现在应该去酒馆，很快就要到夜晚了。”
说完，它轻盈的跑开了，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寒冷的海水吹开它短短的灰色毛发，微微发红的疖子周围已经秃了，但是它好像毫不在意一样。即使它现在的形象会使再爱护猫咪的人都感到厌恶。
“我说灰猫，你真应该注意一下你的形象。”我跟上它的脚步，在后面说道，“你这样绝对会被嫌弃的。”
猫咪头也不回，带着嘲讽的语气回敬我：“那你也应该整理一下自己，你看上去就像是个流浪汉。恕我直言，你头发上全是煤灰，不久说不定虱子会在上面安家。”
“省省吧臭猫，海底可没有虱子。”
我与灰猫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城市的建筑越来越少了，活动的怪鱼们也肉眼可见地减少。灰色的礁石开始出现在道路两旁，这里就像是一座城市的尸体，周围的建筑都是破损的，那些白色的边角向内凹陷，像是被某些庞然大物啃食过一样。
“别紧张，”灰猫安慰我，“厄运不会如此频繁，就像是海里总不会两次遇到海怪。”
“你似乎忘记了，刚刚街道上行走的全是海怪。”我吐槽道。
周围确实是愈发荒凉了，一些衣着褴褛的怪鱼们从礁石后侧探出身子，大而呆滞的眼睛写满恶意，紧紧盯着我们。我注意到，这些鱼相比在城区和列车上见到的，要更为扭曲一些。
他们大多都穿着不体面的衣服，鱼头上满是淡黄色或者浅绿色的增生物，丑陋怪异的鱼鳞稀疏地分布在身体上。它们大多都不止两只眼睛，有些甚至全身裸露的地方都长满眼睛，正在不停转动着注视着我们。
就在我认为它们会展开攻击的时候，它们却像是畏惧着什么一样不敢上前。所幸这段路很快就结束了，一段像是站台一样铺着木板的道路出现在我们面前。而更前方则是一段漆黑的深渊。
这里就像是海底世界的码头，很多身板结实的怪鱼正搬运这货物，它的船只自深渊上浮，底部还拖着一艘与人类世界别无二致的货船。
与方才叼走章鱼眼睛相似的海底生物在我们头顶游来游去，一些怪鱼聚集在一起交谈着，空酒瓶在木板上滚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不远处一个挂着招牌的建筑里不断发出尖细的乐声。
【梅露西娜】
“酒馆到了！”灰猫大喊着，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快速往那里冲去。
紧接着，我看见坐在酒馆门口的两尊双头人鱼雕像就像是活过来一样，直接拿捏住它的后颈皮，将它丢出来。
“可怜的人类小女孩，你为什么要带着猫来到这里？”我的身后，传来三道女人忧郁的声音。当我转过头时，却发现那是三个穿着女人裙子的膀大腰圆的男人。
他们脸上带着夸张的面具，一个黑色，一个白色，一个红色。与我一样，都长着正常人类的样子。因为他们穿着与本身的形象差异过大，我被吓得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灰猫也耷拉着脑袋跑到我的脚边。
“不要害怕，”黑色面具的男人安慰我道，“你并不是麦克白，我们也并非三女巫。你手上也没有象征着荣耀之物，我们也没有比拼的虚荣之心。”
“变成这样并非是我们本意，我们曾经是四个，漫长的历史使我们变成三个。我们曾经是女人，如今也变成男人。但是原初就是原初，无论如何改变，我们总是保持着最根本的样子。”
“让我来吧，”就在我警惕的时候，红色面具的男人打断黑色面具之人的话，“这个孩子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浩劫，她仍有转变的勇气与力量，你不应该带走她。”
说完，她看向我，语气温和地说道，“孩子，你现在需要休息。你愿意和我一起去酒馆睡上一觉，直到破晓吗？”
我紧紧抱着灰猫，隔着面具，我也能感受到三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酒馆确实是我想要去的地方，但是灰猫之前被扔出来，我得想办法把它也带进去。
灰猫像是感受到我的纠结，粗着嗓子发出一声嗲嗲的猫叫。“非常感谢您，”我对红色面具说道，“我确实很累了，我也需要休息。但是你看，酒馆似乎并不欢迎我的朋友。”
红面具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他宽容地看着我，说道，“别担心，只要你决心前往，这个世界的所有门都不会为你关闭。”
说完，我就感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地落在我身上，而在我们面前，原本紧闭的酒馆大门瞬间大开，小提琴的乐声缓缓落在我的耳中。
等我转过身时，三个面具人已经消失了。
我抱着灰猫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门，那两座古怪的雕像再也没有活过来。我快步走进酒馆，让里面暖融融的气息尽情烘烤我。
如果此时能够来上一杯酒就更好了。
可惜，并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我们进来了。长着多个爪子的章鱼正在用两只触手拉着小提琴，另外两个则是放在一架简陋的钢琴上，其他的则是闲置着，尽情在水中飘荡。画手与诗人拿着自己的作品缩在角落，像是普通人类一样颓废的喝着穿着夸张裙子的牡蛎们递上来的酒液。
五颜六色的裙摆划过褐色的地板，轻快的乐声带着某种暧昧的情调。灰猫摇摆着尾巴在那些柔软地织物上打着滚，但是没有任何一个愿意理会它。
突然，我听见二楼传来尖叫，一阵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天花板之间破裂，一只巨大的海狮坠落在酒馆正中央。
“晚上好小姐们！”海狮大声叫嚷着，周围像是后知后觉一样响起尖叫，牡蛎们摆动着自己的壳，紧紧地缩在里面。那些华丽夸张的裙边就像是某些海洋生物的足，软哒哒地搭在壳外。
灰猫赶紧跳到我的身后，瞪大它黄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感受到猫咪的不安，我也绷紧身子，死死盯着海狮。
像是没有感受到自己引发的恐慌一样，这只巨型海狮仍然亢奋地大叫着：“今晚演出即将开始！今天我们的节目是什么呢？”
“来吧！让无家可归的臭小鬼感受一下生活的险恶。”
接着，我感觉到它饱含恶意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让他们知道，离开大人，他们什么都不是！”
巨大的尾巴猛地向我袭来，我与灰猫一起被拍在坚硬的墙壁上，接着滚落下来。我甚至觉得我被摔断成两截了。
猛烈的撞击使我头晕目眩，恍惚之中，我似乎看见不应该属于酒馆的木质窗框。
简陋，陈旧，冰冷。
我在一张病床上醒来，长着夸张鹰钩鼻的泰德医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大梦初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