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婵娟》程浣言

5、5 欲取兔剑

　　这是芒四第二次出现在澹云山庄，如果昨晚夜探墨家不算的话。

　　两人从澹云山庄跃墙出来时还明月朗朗，不料一早醒来，天已下起了小雨。

　　客栈外，有人在卖栀子花，花香馥郁，一径飘入窗内。

　　辞九喜欢这大而浓的花，简单，直接，白也白得放肆，完全不顾及含蓄与精致。辞九探出窗子，想看清那卖花郎的模样，只是雨雾微朦，看不真切。

　　漂迹江湖多年，辞九素来不太理会各派规矩，澹云山庄既已夜探过，算是有了渊源，今日再登门拜访也就没了此前的顾虑。

　　辞九走出房门，芒四已在楼下等着。两人都知，此次前往澹云山庄，要取得兔剑，绝非易事。说是天下第一剑，但这世上真正见过兔剑的人寥寥无几。墨莲时身为墨家大小姐，尚且不知兔剑藏于何处，更毋说江湖其他人士了。

　　不管怎样，且先去会一会澹云山庄的人。

　　墨九青和墨五微，芒四是见过的，但墨家的两个公子，她倒未曾谋面。此前楼潜西亲自押着芒四去澹云山庄的时候，适逢墨家的小辈们都不在山庄。墨莲时于寺中斋戒，墨言迟依父亲墨九青的嘱咐，去寻偏居东郊的黄茅先生求一味药材，据说此药市面难见，千金难购。至于墨言白，他跟着师父秋数天习武，自然也不在山庄。

　　想到今日无可避免要遇上墨言白，芒四顿觉芒刺在背。不过，辞九倒突然生了兴趣，颇想见一见芒四的这个准夫婿。

　　辞九分明记得，墨莲时说，墨言白也是为了兔剑而来。

　　墨五微和墨九青两兄弟，一个疏朗旷达，一个潇洒不羁，如今虽上了岁数，但英姿不减。对于芒四逃婚这件事，两人皆心无芥蒂。事情说来也怪，打他们第一眼瞧见芒四，就异常喜欢，一致认为不管芒四嫁与墨言迟还是墨言白，都极为般配。

　　在辞九看来，芒四冒冒失失，不懂礼貌，但墨五微和墨九青偏喜欢芒四的不拘小节，觉得她与墨家的几个孩子都不一样，甚是可爱。墨言迟温良，但过于沉静，墨莲时冷僻寡言，墨言白长年不在身侧，生得什么性情，墨五微和墨九青也吃不准。所以两人初见芒四，欣喜不已，何况芒四也确实生得一副明眸善睐，翩若惊鸿的好模样。

　　所以，对于芒四的逃婚，澹云山庄并未恼怒，也不急于告知落月山庄。一来，墨言白还未学成出师，二来，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婚事并不急于一时，再者，孩子们的感情也需要时间来慢慢相处，慢慢培养。楼潜西之所以早早把芒四带去澹云山庄，也是出于这个考虑。他让芒四先在墨家住上一段时间，为的就是让她多花心思，早日成为墨家人，或者说在未来成为德能兼备的庄主夫人。

　　这也是为什么楼潜西指定要芒四嫁给墨言白，而非墨言迟。墨言迟论才貌品学，丝毫不逊于弟弟墨言白。只是将来要继承澹云山庄的是墨言白而非墨言迟罢了。当然，一起继承的还有天下第一剑。

　　江湖皆知，这天下第一剑，将在落月山庄与澹云山庄正式结亲那日重现江湖，作为聘礼，由墨九青亲自交予楼潜西。届时所有受邀来山庄参加婚席的人，都将有幸一睹宝剑的真容。

　　至于墨家为何肯为了区区一个地位卑微的私生女，而献出天下至宝，江湖上虽猜测纷纭，但无一人能真正窥得其中奥秘。

　　于是又有流言称兔剑早已轶失江湖数百年，根本不在澹云山庄。即便有，未尝不可能是把假剑，毕竟见过其真身的也没几人。

　　辞九和芒四跟着门人，进了前厅。墨九青已笑意盈盈地坐着，一旁是呷着茶的墨五微。墨家两个公子不在，墨莲时也不在。

　　芒四偷偷松了口气，满脸堆笑道，墨伯伯好，墨叔叔好。

　　墨五微和墨九青也笑眯眯的，连请着入座。

　　辞九见状，也依着芒四落座。

　　“四姑娘，今日来墨家，可是做了不走的打算？”墨五微说道。

　　“澹云山庄可比你们落月山庄好玩多了，四姑娘若不嫌弃，大可留下尽情赏玩。”墨九青也笑了笑。

　　芒四见状，忙站起又陪笑道，“此前不辞而别，是芒四莽撞，给澹云山庄带来了诸多麻烦，还望两位前辈见谅。想必墨伯伯和墨叔叔也是知道的，这门婚事，我是说了不算的。”

　　墨五微依旧笑吟吟的，墨九青接过话来，“四姑娘，这门亲事，是你幼时落月山庄便与澹云山庄定下的，你母亲当年也是知晓的。自然我们也明白婚姻之事虽由父母做主，但也要尊重小辈的想法。所以我和你五伯伯，都实心实意邀请你在山庄长住下来，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接触接触这里的人，很快你会喜欢上澹云山庄的。”

　　“墨言白也回来了。回头我们就带他来见你，你看看喜不喜欢。不满意的话，还有他的哥哥莫言迟。”墨五微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笑着朝墨九青斜睨过去。

　　辞九听到芒四的母亲，忙移目去看芒四。果然，芒四瞬时面露惨色。

　　“我母亲……”芒四已哀恸不能言语。

　　墨九青方觉失言，急劝慰道，“四姑娘且宽些心，过去的事且让它过去的好。”

　　“我竟不知她人在哪里，如今是死是活。若是死了，也总该让我知道她葬于何处。”

　　墨九青一时竟不能答语，墨五微也敛起了笑意。

　　“也罢了，”芒四抬头，“江湖人都知道，楼潜西之所以把我嫁入墨家，为的就是澹云山庄的天下第一剑。我也就直说了，墨家是真的打算将兔剑拱手送给楼家吗？”

　　“确实如此，但绝非拱手相送。这不，我们澹云山庄要来了一个儿媳妇。”墨九青笑道。

　　“我，不值得。”芒四苦笑，“楼潜西肯定觉得这买卖他赚翻了。”

　　“你不该这样说你父亲。”

　　“没有什么该不该的，我不过是楼潜西的一个私生女罢了，或者说，他的一个哑巴下人的孩子而已。”

　　芒四凄然一笑，“那么，这兔剑，楼潜西要定了？如果我说，我同意嫁入墨家，但条件是，把兔剑给我，而不是楼潜西。”

　　墨九青吃了一惊，看了一眼墨五微，只见他也一脸疑惑。

　　过了很久，墨九青问道：

　　“你知道春秋时期干将莫邪的故事吗？”

　　“听闻过。”

　　“那么，你知道这兔剑江湖上有两把吗？一把雌剑，一把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