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32、象牙塔

　　返程的飞机上，章萌萌坐在唐繁锦身边翻看拍摄的照片。她每翻一张就会说起当时的场景，又为对方可惜，认为他们没有体验到最值得玩的项目。

　　“你都不知道，那冲天赛车可刺激了。”
　　章萌萌边说边做手势。指尖飞快向下又悬于额顶，“‘嗖’地一下来回荡，什么烦恼都能忘掉。”

　　唐繁锦直冒冷汗，用勺子挖果冻吃：“听着就很可怕。”

　　章萌萌没注意她的话，继续执着于相机，再往后翻了几页，却缓而皱起眉头。她端着相机左看右看，倒吸一口气，将屏幕递给旁边人：“诶，我发现了大秘密。”

　　唐繁锦抬头：“嗯？”

　　章萌萌挑出她与蒋玉涛的合照：“瞧，蒋玉涛是不是在偷看你？这张，还有这张，这张也是。”停在旋转木马的画面，语气激动起来，“诶，这张特别明显！他确实一直在看着你！”

　　照片中，唐繁锦抓着长杆望向镜头，蒋玉涛的座椅正好上起，可他的目光却始终落于唐繁锦的背影。

　　“得亏我眼尖。”
　　章萌萌撞了撞唐繁锦的肩膀，边偷瞄蒋玉涛边说，“大叔是不是喜欢你呀？”压低声音，气息拂过对方脖颈。

　　唐繁锦‘蹭’地坐直身体，又羞又惊地说：“怎么可能！”

　　话落，引得周围旅客好奇的目光。坐在右后方的蒋玉涛也摘下眼罩，向唐繁锦投来询问的目光：‘怎么了？’

　　后者赶忙摇手示意没事，又拽过章萌萌的肩膀，咬牙道：“你别乱说！”话落，又偷瞄着蒋玉涛，见对方重新带上眼罩，才心虚地长舒一口气。

　　“噢......”
　　章萌萌终于明白过来，后仰靠着椅背，意味深长地说：“原来是我搞错对象了啊。”

　　唐繁锦耳尖滚烫，思索着词汇要为自己辩解

　　章萌萌又拽住她的衣袖，凑近她耳畔说：“其实你也喜欢蒋玉涛吧？”

　　唐繁锦这回不敢再惊叫了，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硬是昂起头，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

　　“没否认就是承认喽。”
　　章萌萌抱起手，饶有兴致地问，“诶，你和他告白没有？”

　　唐繁锦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没呢，我只在喝醉时试探过一次。”回想起往事，害羞地磨搓手指。

　　章萌萌又凑近她，满脸好奇：“他如何回应的？”

　　唐繁锦皱眉，眉宇间显出苦恼之色：“他好像没有回答。”转头看向对方，又笑道，“也可能是我忘记了。”

　　章萌萌张大嘴，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你神经也太大条了。”

　　唐繁锦点头，轻声说：“反正也没关系，随遇而安嘛。”垂眼，长睫在眼睑落下弧形晕影。

　　章萌萌读出她眸间的失落，忙轻咳两声扯开话题：“对对，没必要为男人花心思。”直摆手，想让对方开心，“反正你有问题就和我说，我一定帮你出主意。”清清嗓，拢手遮住唇角，“你看李立，被我教育的多好。”

　　唐繁锦终于笑了，双肩轻颤着竖起大拇指：“好的，前辈。”

　　回到家中后，唐繁锦问章萌萌要那张她与蒋玉涛在旋转木马上的合影。她打印出来塞入相框里，指尖透过玻璃抚摸着蒋玉涛的面容。

　　“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唐繁锦轻声说，“你的眼睛当真是在看向我吗。”

　　休息一番，心情和状态都比以前更好。

　　唐繁锦抓紧时间剪辑素材，听着耳麦里传出的笑声，眼前的画面又变得鲜活起来。她稍许扬起唇角，几番抬头去看放在桌角的相片。

　　成片导出之前，唐繁锦将粗剪的版本发给蒋玉涛。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总是习惯性地想从旁人那里寻到认可。

　　许久，终于受到蒋玉涛的回信。

　　“我的意见并不重要，你也能承受不同的结果，对吗。”

　　唐繁锦咬着手指，将他的话反复读三四遍，深吸一口气，喃喃回复道：“嗯，我可以的。”

　　配好最后一段字幕，唐繁锦再次检查起成片。她以前总会和蒋玉涛商讨，每当得到对方的赞同，才会放心地更新作品。这是她在学习后地第一次独立操作，必须非常认真地对待。

　　唐繁锦看着上传的进度条从1推进100，掌心因紧张泛起汗意，吞了吞吐沫，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受到评论时的‘滴滴’声响起。

　　“王秋！”
　　她正专注时，忽而听见楼下的喊声。

　　日暮西斜，辉光洒落在窗台。

　　唐繁锦站起伸懒腰，边喝水边走向窗边，侧身靠着墙根，撩开帘纱偷偷向下望。

　　来者是个陌生的男人，穿西装打领带，右手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就站在大门口朝里喊：“出来，我知道你住在这里！”

　　“哪里来的销售啊......”
　　唐繁锦嘟囔着，正准备询问蒋玉涛，指尖刚点两个字，就听见那人又在叫嚷：“装死是吧！信不信我将你做过的事情都说出来！”

　　他声音很大，与这副绅士装扮并不相符，满脸皆是愤怒与戾气，仿佛是来讨账的恶鬼。

　　唐繁锦被吓住了，索性直接给蒋玉涛打电话，可铃声重复三四遍，对方仍没有接听。

　　“拜托......”
　　唐繁锦急得跺脚，“赶紧接电话呀。”

　　“王秋！”
　　男人用包去砸铁栅们，铁器碰撞发出哗啦的响。

　　蒋玉涛不在家，李立也出门陪伴章萌萌。这栋楼里除了自己和王秋，就只剩下那位未曾谋面的204室住户。

　　唐繁锦扯过纸巾擦手汗：“冷静些。”对自己说，“现在得去陪王秋，她一定很害怕。”握紧手机，像握住水中仅有的浮木。

　　唐繁锦刚走到玄关，却听见门外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她微怔，匆忙将门打开。

　　走廊上，王秋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身穿米灰毛线披肩，内搭条浅蓝色蕾丝长裙。她妆容精致，衣袖间散发着极淡的沉香，搭配双白金高跟鞋，下巴微昂，面色泰然而十分平静。

　　她像是准备出征的将军，眉宇间没有丝毫畏怯。

　　“王秋。”
　　唐繁锦小声喊，“别管他。”

　　王秋回头，莞尔轻声说：“放心，没事的。”

　　“诶—”
　　唐繁锦伸手想拦，可她已经信步离开。

　　“哒，哒。”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像是战锤击打在鼓面。

　　鼻尖仍能嗅到沉木的香气，内心的担忧却始终没有减退。

　　唐繁锦握住门把的手止不住轻颤，思索片刻，还是猛然推门出去。情况太过紧急，她穿着拖鞋就往外冲，跑到楼梯拐角时又蓦地停下脚步。

　　她胸口大幅度起伏着，双眼睛紧盯前方，生怕男人对王秋做出失礼行为。

　　“你还来做什么？”
　　王秋目光冰冷地看向他，“柳添，我认为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呵。”
　　柳添嗤笑，用包去砸铁栅门，咬牙切齿道：“你还有脸装？是不是去公司举报我了？西敏的项目为什么会终止！”

　　“对方公司的负责人不信任你。”
　　王秋抱手于胸前，“取消合作也是常理之中。”

　　柳添一脚踢在门上，弄得铁栅‘哗啦’作响，“规划，设计，甚至连他妈的预算都已经确定！偏偏在执行前说无法合作？西敏一直是与你联系，如果没有你从中作梗，他们怎么会莫名反悔？！”

　　柳添的脸色青白相交，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我再说一次，给老子开门！”

　　唐繁锦探头，见他这副恼火模样就立刻缩回身去，飞快给蒋玉涛发消息：“怎么还不回来，有人要拆你院门！”

　　发完，仍无回应。

　　唐繁锦气恼地跺脚，蹙眉盯向前方：“拜托，千万别出事......”默念着，双手在身前交握。

　　王秋平静地看着他叫喊，缓步走到门边：“你以为抢了我的项目就万事大吉？你以为将我逼出公司就有上升的机会？”挑唇，冷笑出声，“自己没能耐就别怪旁人，与其设法上领导的床，不如想办法提高能力。”

　　柳添气得发抖：“你这个贱人。”

　　“柳添。”
　　王秋看向他的眼睛，“我们好歹相恋六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出轨后还有脸来找我的。”举起手机，小臂因用力而紧绷，“你再不走，我立刻报警。”

　　“你有本事报啊！”
　　柳添不管不顾地嘶喊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从栏栅缝隙中探出手，指尖拼命前探，想要将王秋拽到身边。

　　那只手不断朝前伸，铁栅在剧烈撞击下框框作响。

　　王秋仿佛被惊到，仍保持着举起手机的姿势，身形在暮色里格外削瘦。

　　“不管了。”
　　唐繁锦一咬牙，猛然朝前跨步，足尖落地之前，手机终于传来震动。

　　阴影交叠间，似有人从二楼走下，路过她身边时，只留下浅轻的脚步声。

　　“没事，我会解决。”

　　唐繁锦怔然地读蒋玉涛的信息，下意识抬眸想去寻找他的身影。

　　院门前，已有少年站在王秋身边，他头戴兜帽，双手插在裤兜里，从背影看不出究竟。

　　他不是蒋玉涛，那他是......

　　唐繁锦一惊，喃喃道：“204的神秘住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