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是个扫把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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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昕醒来的时候，听到外边一阵一阵响声，出门一看，是子轻在念读什么，估计是读久了嗓子有些哑。
石桌在树荫底下，不过早上的太阳能照到，要中午下午才能遮住。
方昕走过去，打断他念读：“这里晒，怎么不进屋里。”说着坐下，看鬼画符，其实已经写得有模样了，横平竖直，把结构大小调整一下足以达到要求。
他夸赞，方子轻洋洋得意。
“教你今日份的。”
“嗯嗯。”方子轻积极主动递出小毛笔。
下午的时候，教仪嬷嬷果然来了，来了两个，一个看起来有点凶，另一个面容慈和，似乎是考虑到方子轻的理解能力，今天只是碰个面，熟悉熟悉，并没有正式教什么礼仪。
方子轻手舞足蹈跟阿兄分享白天的事，江合是晚饭时回来的，方子轻相信肯定打听到了，眼巴巴等着。
江合也果然打听到了。
“在极北极北之地，有一片海，”他当睡前故事讲，“海里有数不尽的石块，这些石块不一般，它们不沉底，就游在水中。”
“在海的深处，有大鱼，其名、依照莲花教的说法，那鱼叫鲲，鲲之大，没有人知道有多大，某天，鲲长出双翼，有了一飞冲天的本事，它只要轻轻翻转一个身，海中之石都得跟着翻滚。”
“正因为此，莲花教的人们觉得它有掌控海石命运的能力，就叫它司命，并视作是自己信仰的神灵。以上是京中打听到的说法，如果想了解更仔细，改日我去南方沿海找他们问问。”
“我也去。”方子轻一下精神了。
江合：“不行，路途遥远，你才好全身体，该休息。”
方子轻张口想说自己也走过远路，扛得住，却被提及的生病心虚到了。
“那不去。”他抱住江合态度坚决不给走，意思是我不去，阿兄也不去，路那么远，要好久不见的。
江合叹气，捏他耳朵，太黏人了怎么办，“我还打听到些逸闻，海石里是各方世界、有各种志怪，想听吗？”
“嗯。”
江合：“有个世界里有一种鱼，身体是鱼、头是蛇，有六足，眼睛是马耳的形状，吃这种鱼使人不眯，也就是眼睛不会睁不开……”
方子轻现在眼睛就睁不开，看东西凉凉的，平时这时候他都进梦乡了。
后面的没听到，第二天醒来又忙碌于认字、功课、教仪嬷嬷，以及罚洗衣服，到了晚上才嚷嚷着继续。
“鱼，马，马鱼。”
“……使人不眯。”江合道，“有一种兽，整体形状像马，白色的身体，其覆盖皮毛为黑，有一只角，爪则是虎牙的样子，叫声如鼓音。”
方子轻露出自己的小虎牙，敲敲，这样吗？
掉了的门牙还没长出新的，说话漏风。
“个。”再来一个。
“有一种鸟……”
半月后，满月成缺。
“有一种木，形状像棠树，有圆圆的叶片，赤色的果实，果实大如木瓜，吃这种木可以增加气力。”
“气力。”方子轻重复念，一如既往闭眼就睡，不忘嘟囔：“好梦。”
“好梦。”江合回，把他从趴自己身上调整到仰躺床，“怎么就这么黏人呢？”
“呢。”方子轻无意识模仿。
安静的房间里，细微一声笑，继而叹息。
“轰隆隆——”
下半夜，天边突然滚起雷，正做美梦的方子轻惊醒，睁眼就是闪电划过房间里亮堂堂，不过闪电走后屋里仍然明亮，不是灯烛的火光，而是、对，泡泡。
阿兄的泡泡，把他裹在里边了。
方子轻伸手触碰，却穿了过去，好可惜。
“怎么了？没事，打雷而已。”旁边江合安抚道，声音带着懒，掩盖了平时的清冷感。
方子轻翻到他胸膛上趴着：“泡泡。”阿兄你睁开眼睛看看，有泡泡。
“什么泡泡？”江合勉为其难眯开眼，看压着胸口的他。
“泡泡，这里。”方子轻探着手去够边缘。
江合把他按住，轻轻拍背，“打雷而已，估计要下雨了，没事，睡吧。”说着盖住他的眼睛。
方子轻急切想分享神奇，拔下江合的手，结果黑漆漆一片。
难道刚才是做梦？
他歪头不解，耳朵正好贴着心口的位置，扑通一下又一下，还有熟悉的声音“不要怕，有我在”哄着。
方子轻很快入睡。
在雨声中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方子轻翻了个身，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记得昨晚好像是趴阿兄身上的吧？咦，阿兄居然还没醒！
方子轻兴奋凑过去，平时睁眼旁边就没人了，总算让他逮着睡懒觉了吧。
“阿兄。”他眼珠滴溜溜转，在想怎么拿这个把柄要好处，比如罚洗衣服提前结束。
屈着胳膊肘支撑，等第一时间睁眼抓现形。
但。
没回应。
“阿兄？”方子轻摇晃。
还是没回应，眼皮没有动的痕迹，手也没有制止他让别闹。
方子轻凑近鼻子对着鼻子。
“阿兄？”脸色怎么这么白，休养两个月确实从黑变白了许多，但好像没到这么、近距离、怎么冰冰的，没盖好被子吗，要盖好被子呀，看都着凉了。
着凉要请大夫来看看。
“大夫，他如何了？”方昕问，头发没来得及打理，只简单束着。一大早子轻就来拍门，喊着凉着凉，他过来一看，不对劲，让谭管家赶紧把大夫请来。
大夫没有立即回答，探脉的指尖用力往下按，眉头微皱，又拿过另一只手再按，须臾站起冲方昕作礼，摇摇头：“令郎，老朽技拙，实在抱歉，或许神医有方。”
然后跟着谭管家走了。
方子轻去追，又停下，看方昕，怎么让走了，阿兄着凉了，要吃药才能好起来，嗯，吃药就能好起来。
方昕低头看他，呼吸有点重，“我带你、不，你在家照看一下，我去请、我去公主府。”
江儿不同于子轻，子轻的身份摆着，可以直接请来尘医，但江儿，就一普通人，虽然是子轻所依赖，因着这层关系多少能请来，但上回殿下轻轻揭过，不保证以后都不计较，届时今日仗势就会成为实证——方昕习惯性考虑周全，考虑完美。
先找以谨帮忙，实在不行、不行，再用子轻的人情，顾不得那么多了。
方子轻看着阿父差点绊倒好在扶住站稳，他回身来到阿兄旁边，握着冰冰凉的手，像是懂又像是没懂地放回被窝，着凉了要盖好。
又低头看心口忽然热热的位置，呢喃：“克？”
——外边的传言已经进行到开盘赌倒霉孩子几时会把身边人克倒，第一个又是谁。方子轻是偶然间知道的，还好奇克倒是什么意思。
方昕回来的时候，进门就看见他一副呆傻状态站在床边，手按在江儿眉心，跟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方昕看向守在一旁的谭管家。
谭管家微微摇头，意思是就这样没动过。他上前帮忙接过药箱，“尘医，元二公子。”
这一声把方子轻叫活了，他扭头，是那个，最亮的那个泡泡。他现在看不到泡泡，谁的都看不到，也看不见柳条，他只会这么按着，不知道管不管用。
方子轻期待地看着尘潜，期待他摸手说没事了，阿兄无大碍了，这代表管用。
尘潜神情严肃，收回手，盯着他又看向方昕：“这孩子还没吃东西吧。”这是要支开的意思，并且有不走不说的架势，方子轻默默缩回手，垂头往门口走。
见看不到人影，隔了一会儿尘潜才问，这两天都吃了什么，去过哪里。方昕如实答，这两天江儿都没出去，因此没吃外面的东西，“您的意思是中毒？可我亦吃了同样的。”
尘潜：“不，不像中毒，倒像是被巨大力量瞬间击中，但很奇怪，没有外伤，也无内伤，只一身之气泄个干净，只剩一口气撑着，他的脉沉弱而微，近乎无，长久才得一起伏，是仅剩的一口气，能撑到现在是奇迹，但依我看，恐难回天。”
方子轻在门口偷听，想说不可能，昨晚还好好的，还哄不用怕，为什么醒来就一口气了，不可能，他抬脚就要往里冲。
“您帮帮他……”
“别这样，快起来，老夫，欸，老夫只死马当活马医罢。”
方子轻收回腿，扫把星就不要添乱了。
——外边有关他的传言没有刻意隐瞒，但也没有专门告诉过他，是有次寒月买东西回来忿忿不平，斥责那些胡说八道的人，他在旁边听了一耳朵，都说他是倒霉孩子，遇谁谁倒霉，能把长公主克成那样，身边的人大家赌一赌什么时候会出事吧，买定离手。
阿兄阿父说这些都是编造的无聊话，张口就来，不必信。
方子轻默默在院子里转圈踢石头，他果然是个倒霉孩子，是个扫把星，害了阿兄。他开始扇自己耳光。
寒月一直关注他，赶紧拦下，“小少爷。”他就拿个糕点的空隙，怎么就打自己了呢。
“先吃点垫垫肚子，没事，有神医在，江合少爷会没事的。”
“没事？”
“嗯，会没事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是个扫把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