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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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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承霖回国后不久,花样也翻修完毕,重新开了业。
李元槐又拉着江轻去。
那时春季已步入尾声。李元槐正因失恋而终日郁郁寡欢,拽着江轻说要去一醉解千愁。
说起来花样的位置也是开得很妙,居然就在他们大学附近,而方圆十里,也就这么一家酒吧。
仿佛就是为诱导学生去。
江轻乱糟糟想了一通,最终还是陪李元槐去了。
彼时花样已经经过快三个月的翻修,竟跟先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做出的修整。
李元槐倒是先认出来了:“欸江轻你看,现在居然多了一架钢琴!”
江轻看过去。
那架高雅的钢琴,在这灯红酒绿的场子里,显得异常格格不入。
琴架旁升起一点烟雾。
江轻视线抬起来,便看到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韩承霖正斜靠在钢琴旁边,微笑看向江轻,稍稍点头,仿佛是在跟江轻打招呼。
江轻有些僵,愣了一瞬,才想起点头问好。
“卧槽承哥,你这翻修三个月,就多了一架钢琴啊?”刘元东凑过来,神情万分不解,“不过你这酒吧啊,你放钢琴干嘛?”
江轻也好奇。
他看到韩承霖薄唇翕动,仿佛说了什么。只不过他耳边响起的,只有李元槐骂骂咧咧的声音。
“来两扎黑啤!老子今天不醉不归!”李元槐声如洪钟,“妈的,去他妈的爱情!爱他吗了个大笨蛋!!”
“……”
江轻收回视线,倒是有几分无奈。
他知道李元槐最近为了个男生闹得很不痛快。
大致情况也不过是他这边穷追猛打,男生那边呢,倒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他,只是觉得自己攀不上李元槐的家世,二来二人三观等等,也真不太合适。
圈子不同,不必强融。男生考虑一阵后,还是拒绝了。
“说什么圈子不同啊!不就一句不喜欢我,看不上我嘛!扯那些犊子!”
李元槐越说越气,咕咚咕咚干了一瓶黑啤。
“其实,那也不是借口。”江轻陪他喝了一点,“你们这两个圈子,本来也合不到一块。”
“放屁!咱俩不就挺合?”李元槐白他一眼,“再说了,他对我哪不满意可以说啊!不喜欢我抽烟?喝酒?花天酒地?浪费钱?——行啊!我不这么不就成了?”
江轻张了张口,没说话。
他莫名想到《色戒》里的种种,又想到那双极度深情的眼眸。
……色戒。戒色。
可真要戒,哪有那么容易?
头上的灯忽然灭了。随着当一声的钢琴声,整个场子安静下来。
江轻扭头看过去,只见酒吧里,只有一束光亮着,照亮了那一架钢琴。而韩承霖正坐在钢琴前,口中还衔着一支燃烧的苏烟。
——不知道为什么,江轻总觉得他在笑。
“卧槽那是不是韩总啊?他今天居然也来了吗?”
“重点是他居然要弹吗?我靠我以为那架钢琴就是一摆设,用来提高花样逼格的!”
“啊啊啊你们别吵!我给男神拍个照!”
……
白光下的韩承霖,静静坐在钢琴前,仿佛根本没听到众人的声音。
口中的烟燃烧出袅袅白雾。而他那双漂亮的手搭在黑白琴键上,随着当一声的声音,他缓缓弹出琴音。
整个场子瞬即安静了下来。
轻柔的琴音徐徐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李元槐也愣住。
久久后,他小声问江轻,韩承霖这弹的是莫扎特,还是贝多芬。
江轻没说话。他静静凝视着韩承霖。
他知道,韩承霖弹的,其实是一首老歌的曲调——刀郎的《披着羊皮的狼》。
这个男人竟然狡猾的,用最优雅的琴音,弹奏最野性的歌曲。
而他还带着温温的笑,衔着那支袅袅升起的烟,视线越过人群,精准的捕捉到了江轻。
二人视线纠缠在一块。
江轻看着他口中忽明忽暗的烟,忽然记起来,他这一段弹奏的歌词,应该是——
【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而你是我的猎物
是我嘴里的羔羊】
……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场上轰动,呼声一浪盖过一浪。
李元槐也惊叹:“苍了天了,韩总弹琴的样子真他妈帅啊!”
江轻稍稍不自在,仿佛是刚刚被那一点鬼火烫了一下,低下视线道:“我去上个厕所。”
江轻迈步去厕所。经过韩承霖身后时,他余光瞥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正走上前来,向韩承霖要微信。
韩承霖微笑,礼貌地拒绝后,说道:“I have a boy in mind.”
我已经有喜欢的男孩了。
江轻脚步一顿。
“A boy?”女人有些惊讶,“Where?”
江轻感觉,韩承霖余光仿佛往自己这儿扫了一眼。然后不过短短一瞬,他又收了回去,吐出一口烟雾后,叹声开了口。
“He went to the bathroom.”
他去厕所了。
江轻感到,自己心头咚地跳了一下。
*
江轻从洗手间出来后,便被李元槐拽着说要走。
“走走走!学长说要找我谈谈!”李元槐已然微醺,然而语调中难免兴奋,“这狗东西,还是想明白老子的好了!嘿嘿!”
“……”江轻无语地跟着他离开,“你看你那点出息,他一叫你你就回去了。”
李元槐哼了一声:“江轻,你不懂。这他妈是爱情,你这只母胎单身狗明白什么?”
笑完,李元槐又嘿然一笑,扬声高歌起那首《披着羊皮的狼》。
【也许我这一生都无法走进你的生命
我却有为你守候一生的勇气
一直到沙漠日落,大海干涸】
……
李元槐的歌声野性十足。
江轻默默听着,脑海里反复想起的,却是刚才韩承霖坐在钢琴前,衔着一支烟朝他看来的情形。
随之回想起的,还有他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礼物。
那是一支录音笔。
江轻按下播放键时,那晚正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他坐在窗台边上,将录音笔放到耳边去听。
那边声音很轻,只有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江轻却莫名感觉,那边或许是在下雪。
韩承霖是给他录了一段伦敦的雪。
江轻莫名屏住了呼吸。很久很久以后,他听到男人淡淡的叹息声——
“江轻,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
寒风兜头灌了过来。
江轻被冷得一激灵,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跟李元槐走出了花样。
李元槐招了辆出租,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还扭头叫江轻快点上车。
江轻却莫名退了一步:“你……你先回去吧。”
“哈?你不回去?”
“不了。”江轻攥紧了手,电光火石间,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我有东西忘了,我先回去拿。”
“我等你——”
话音未落,李元槐便见江轻扭头跑了回去。
步伐坚定而轻快。
江轻疾步回到自己的刚才的位置。
红沙发上空空荡荡,只有韩承霖一人坐在那儿,静静地夹着一支烟。烟雾升腾,他黑眸迷离,若有所思。
江轻稍稍抿唇,站定在了原地。
韩承霖余光扫见了他,转头过来,见着江轻的刹那,黑眸划过星点惊讶,转瞬后又换成了淡淡笑意。
“怎么回来了?”
“……我有东西忘拿了。”
“哦。”韩承霖颔首,灭了烟,“那你找找吧。”
“……”江轻便上前几步,弓下身子在沙发上翻找起来。
他感到韩承霖的视线一直聚在自个儿身上,目光带火,仿佛要把他后背凿出个洞。
他不由有些紧张,背对着他坐了下来,“……没找到。”
他又说:“可能不在这里。”
身后却传来一声淡笑。
“江轻,你是不是在找……”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江轻后颈探来。江轻余光见着,他手上正握着一方灰色的手帕。
那是他们初见时,韩承霖给他的那一方。
“……这个?”
韩承霖说完。
江轻嗯了一声,伸手便要去拿,不想手刚碰上手帕,便见韩承霖手腕翻转——他竟混着手帕,紧紧包裹住了江轻的手。
“江轻,”韩承霖眯眸,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轻,语调一贯轻快而含笑,“问你个事。”
“你真的,是回来找手帕的吗?”
江轻心头突地一跳,抬眼便望进韩承霖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如深渊一般,又明察秋毫。
江轻张口,想否认,却又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不想撒谎,又不想承认。
韩承霖低眼一笑,忽地松开了手,“好吧。”他将手揣进了兜里,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方转过身,后腰便感到一热。
是江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韩承霖站定。江轻心头大跳,只静静抱住他,脸颊也贴在他腰身上,抿紧了唇没说话。
他在用实际行动,否认他刚才说的话。
这也是这个少年,能做出的最大尺度的事了。
只可惜,韩承霖那只贪婪的狐狸尤不知足。
他要更多。
他要江轻亲口说:他是他的。
于是转过身来,擒住江轻的下颌,逼迫他抬头望向自己。
彼时他面上已没了丝毫笑意,相反是带着一股严肃,而压迫的意味。薄唇稍启,烟嗓里滚出来的,亦是直白的拷问:
“江轻,这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可他非要江轻说。
不出意外的,江轻整张脸烧起来。刹那之间,他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然而下颌稍痛。那是韩承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又逼问了一次。
“江轻,为什么回来了?”
江轻终于回他:“因为……”
“韩承霖,”他坦荡的直视韩承霖的黑眸,鼓足勇气道,“韩承霖,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啊?”
他说了韩承霖从伦敦带回来的那一句话。
却刻意省略了那一句“我好像”。
因为他并不是存在什么“好像”。他确信,他喜欢他。
他确信,他想跟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