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把我当替身了怎么办》秋子梨

78、惩罚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惨白的灯光和雪白的墙壁上让眼神里惶恐无所遁形，每一秒的等待都是煎熬。
　　而这是沈舟两个月来第三次这样等待。
　　他甚至开始恨林今雨，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他不知道怎样描述自己这时候的心情。
　　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生死未卜的爱人，这恐怕是人世间最煎熬的惩罚。
　　他在这时候从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他也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她会是什么样的情境。
　　他连想想都无法承受。
　　周政的后背被冷汗浸湿了，他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得没有知觉。
　　“唉你没事吧？”一位路过的医生察觉了他的异样。
　　周政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舟这时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你去包扎一下吧。”
　　周政倚在墙上，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晕倒，他的眼神仍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方向，又说了句：“我没事。”
　　沈舟也没再劝他，因为他明白他此刻的感受，深爱着的那个人正在里面抢救，他们不敢离开哪怕一会。
　　在这条狭长的走廊上，没有人的心情是明朗的，时间仿佛都凝固了起来，痛苦不断地蔓延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终于暗了下来。
　　有医生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门口直勾勾盯着他的两张俊脸，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看着他的眼神里是如出一撤的不安和担忧。
　　做过无数台手术，他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此刻却仍被他们的眼神惊注。
　　他低声说道：“手术很成功，但危险期还没过，她这三天如果能苏醒，应该就没事了。但如果醒不过来，那就……”
　　医生没再说下去，但周政和沈舟也都明白了。
　　“辛苦你了，多谢。”沈舟道了谢，然后神色坚定地说道：“她一定会醒过来的。”
　　林今雨很快被推了出来，她闭着眼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雪白，像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
　　沈舟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一步不离地跟在她的病床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身后突然传来护士的惊呼声：“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沈舟转过头去看，周政倚着墙瘫在了地上，他的头部无力地垂着，整个人都没有了意识。
　　***
　　“他的肋骨被摔断了，正常来说连动都动不了，真不知道他怎么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他也算幸运，晕倒在了医院里，要是拖得时间再长一点，肋骨插到肺里，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医生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
　　沈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着的周政，他左手打着点滴，腹部已经用绑带固定住，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很难受。
　　沈舟神情复杂，问道：“那他没事了吧？”
　　医生：“还得好好修养一段时间。”
　　沈舟点了点头，道了谢：“麻烦你了，医生。”
　　沈舟给周政请了个护工，就回到了林今雨的加护病房。
　　她躺在那里，身形瘦削，如果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沈舟安静地注视着她，有一瞬间和记忆中那个小人的影子重合起来。
　　林今雨小时候其实很皮的，她胆子也大，成日里爬树撒欢蹦蹦跳跳。
　　可自从她有了心脏病之后就只能变得文静起来。
　　突然不能再做剧烈运动，不能玩激烈的游戏，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林今雨倒像是很轻易地就接受了，她没有抱怨哀伤过，还会反过来劝他和路从容。
　　她那么乐观和欢乐，所以沈舟后来时常会忘了她还有心脏病这回事。
　　现在想想，她怎么会不难过呢？
　　只是那些难过被她压在平静的外表下，被她自己消化。
　　难过也无济于事，所以她没有放任自己的情绪。
　　对于无济于事的烦恼，她总是不会过多的纠结。
　　他以前爱她的潇洒，如今看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林今雨，却有点痛恨这一点。
　　可他更痛恨自己。
　　极度激烈的情绪过后就是极度的冷静。
　　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了擦脸，又用棉签润了润她干燥的嘴唇。
　　“你要快点醒过来。”他自言自语道。
　　他握着林今雨的手，开始对如今发生的一切开始复盘。
　　或许林今雨并不是潇洒，只是习惯了一个人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
　　他和路从容算是她的亲人，林今雨爱她们，但有自己的分寸感，怕给他们添麻烦，从不会向他们倾诉苦闷心事。
　　他本可以是那个例外的，是他自己生生地打碎了那个机会。
　　其实，唐安在网上污蔑林今雨的时候，他去找过唐安，让她澄清事情的真相。
　　“澄清？唐安情绪激动地看着他：“澄清什么真相？你因为她抛弃了我，这就是真相！”
　　沈舟早知道和她讲不通，他也不想再和她纠缠这些有的没的，直接递过去一份文件，简单明了地说道：“要不然将事情解释清楚，要不然这些全都会曝光在网上。”
　　唐安看了眼账单，脸色大变。上面一笔一笔列得清清楚楚，即使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
　　相比于钱，她更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大喊道：“这些钱不是你借给我的！这是你补偿我的！”
　　“补偿？”沈舟扯了下嘴角：“我欠你什么了？”
　　“你抛弃了我！你就是对不起我！”唐安冷笑道：“你敢说你当时不心虚吗，要不然怎么会给我那么多钱？”
　　“我不是心虚。”沈舟笑出了声，眼里却一点情绪都没有，他说道：“我只是想尽快摆脱你。”
　　唐安脸色一白：“你！”
　　“你不知道吗？”沈舟用最平淡的情绪说着最伤人的话：“你真的太令人厌烦了。”
　　唐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连日来发生的一切让沈舟彻底抛弃了风度，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
　　他本来已经察觉到了林今雨态度的软化，可唐安做的事将他从失而复得的美梦中狠狠打醒了。
　　经过这么一出，他和林今雨再也没了在一起的可能。
　　他知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可他要付出的代价为什么会这么巨大？
　　唐安痛哭流涕：“怎么变得这么卑劣？”
　　“这就卑劣了？”沈舟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看来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这就是你为所欲为的原因吗？”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脸上的表情淡到可怕，他低声说道：“你要是再敢招惹她，我会比你想象到的更卑劣。”
　　他将文件扔在了她身上，转身就要走。
　　唐安情绪崩溃，大喊道：“沈舟，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们，诅咒你们孤独终老！”
　　“你以为你对她有多么深情啊？你根本也没有多爱她，你只爱你自己！”
　　“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不明白，你当时明明爱的是我啊，怎么突然就变了呢？生日会上我们说她精神不正常，你都还护着我们。她后来肯定勾引你了，要不然你怎么会……”
　　“你说什么？”沈舟猛地打断了她，眼里的寒意像刀一样刮着她。
　　唐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沈舟握紧了拳头，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咬着牙说道：“把刚才的事说清楚。”
　　他身上的气势实在太过骇人，唐安不受控制地说了实话。
　　沈舟僵着身子，麻木地看着虚空。
　　许久，他像是叹息了一声，又不止是叹息。
　　他没有看唐安，只轻声说道：“别再找她麻烦了，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他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的样子认真到诡异，唐安不敢说话，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沈舟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像只失去了方向的候鸟。
　　原来谁都能看出她当初喜欢他。
　　原来他当时那么残忍过。
　　他真的不知道唐安她们在背后骂过她，她一向骄傲又倔强，却生生地忍下了这口气。
　　他根本不敢想，在看到他态度冷淡地维护那些骂她的人的时候，她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一定觉得受到了背叛，不只是因为感情没有得到回应，还因为他在发生争执时站在了别人那一边。
　　他在这一刻明白她当初为什么那么决绝。
　　他那天喝了很多酒，已经想不起当时的情境了。
　　可是只要试图想想那天发生的事情，他就全身发寒。
　　这场迟来许多年的感同身受，将他拉进了无边的深渊里。
　　他后来一夜一夜地睡不着，一包一包地抽烟。
　　他强迫自己拼了命地回想，回想那天的细枝末节，回想她的表情和话语。
　　可总是一无所获。
　　他愤怒地捶着自己的头，无力地倚在窗台上，看着林今雨别墅的方向。
　　他一度不敢去见她。
　　在她初初成年的时候，带给她最大伤害的人就是自己。
　　他有什么资格再说爱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