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启事》情癫

53、第五三章 我也爱你

　　郭健怎么会懂。就连王言焕也被录音笔忽悠，不能发现改装后的钮扣才是真正的窃听器，眼下更复杂的，就凭郭健那个傻瓜，他又怎么能懂？

　　要他放弃，只有一个可能。

　　是谁停在那里，导致静慈发出了尖叫声？克勤诧异地回头，他竟然看见最不可能的一张脸。

　　“立青，你疯了吗，你自己来了？”太惊愕，连嗓音也变得颤抖。

　　立青戴着墨镜，很简单地看了几眼。

　　他是为了他才来的。没有他，郭健不可能听话。

　　抬头看，郭健还没能相信现实。体力耗损过度，到此刻仍很虚弱。可这刻，他抵抗不了。狂喜的光辉，点燃在他的眼睛里，他跌跌撞撞地冲来，就这样把他抱住，双臂有如铁箍。

　　任何委屈也算不得什么，能看见他就是再也难得的恩赐。

　　他抱着他，哽咽的激动压抑在喉头，怕教人感染了这份伤怀，他只道：“康弟，康弟，康弟……”

　　他不知道再说什么，似乎只有这两个字才能表达他的心。

　　是真的，康弟居然真的赶来了，他这么在乎，他居然这样在乎！

　　一时间羞惭满面的郭健与他头靠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脸。

　　他知道，立青这么聪明，肯定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

　　他怕他看不起他，他怕他唾弃他，直到这刻，他仍然觉得愧疚和难过。因为立青的亲自前来，使他又回想起前些时候。

　　为了他，终于还是走回了老路吗。那么，立青会不会已经醒悟，他曾经拥有过另一个身份，杨康？

　　还没有来得及诉说心曲，郭健听见耳边响起别扭的声音：“放开。”

　　假装得冷淡至极，可是带有一点颤音。

　　当郭健坚持“听不见”的时候，这回的拒绝终于狠心：“放开！”

　　周围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呼吸近在咫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的对恃，似乎有一点可笑。

　　不是闲话家常的好时候呢。

　　郭健抹抹眼角，松开了手，还想说下去：“康弟，你和。”

　　他停下来，因为立青的脸色变得硬梆梆的。而解救静慈的克勤很识时务地拉过她走来，小声地商量：“你们聊，不过，要快一点。”

　　栅门拉下，阿豹被丢在草丛里，捆得很结实，没可能给谁送信。但他却不知道，这些从天而降的人，并不是要将他们交给警察。

　　立青还抱着幻想，而目前的这些，正在使他的幻想得到满足。

　　“我明白了，你还是想，还是想认他。”从大喜到大悲，一时调节不能的郭健竟被这份情绪激得心口发紧，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你，你怎么能！”

　　重蹈覆辙的指责怎么能说得出口，今时不同往日，没有国仇，只有家恨，这是他的私事，郭健或许没有权力去过问立青凭什么这样选。

　　一个死人，终究是无法和数年的养育之恩放在同一个天平上。

　　根本没有办法比较，答案根本用不着多想。

　　泪水模糊了眼睛，郭健悲哀地发现，即使再将相似的事遇见第二遍，他也一样无能为力。

　　他的康弟，还是那么苦，那么难，他的痛，他没有办法为他消解一分！

　　等等，对了，还有蓉蓉！

　　乍喜之下，郭健来不及多想，马上对他说：“康弟，你不要怕，王言焕的真面目就要揭开了，快，快找蓉蓉！”

　　热切的心愿无效。

　　立青就像一根木头，在话音落下好几秒才肯动了一动。

　　他抬头，将那张殷切期待的脸看了几遍，才低低地冷哼一声。

　　失望是那么明显，甚至还带着抗拒和厌恶。

　　郭健知道说错了话，可是为了立青，他只有傻傻地继续：“康弟，你相信我，蓉蓉她可以帮你的，我不是故意要提她，但是你一定要相信……”

　　“我到这儿不是为了你。”

　　霜雪般寒凉滴落在郭健的心头，他顿住了。

　　立青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他的眼睛不再看他：“我只是不想有人坏我的事。”

　　没有“大哥”，连名字也以“有人”指代，可想而知，他的心里有多么难过。

　　怎么会以为这个傻子会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为什么这么傻，我为什么还相信他？

　　失望，只有失望比从前更多。刚才见到他时那一点点感动，已经被郭健几句简短的话绞得粉碎。

　　既然不能指望心有灵犀，那就说个清楚明白，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你说对了，这件事情不能曝光，我还想过我以前的日子，郭健，今天我救你，希望你答应我，从我的世界消失，永远不再出现！”

　　“你说什么？”才片刻聚集，有如劫后余生，哪能想到下一刻就是永诀？郭健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不可能，康弟你不会这么做的！”

　　“不要再叫我‘康弟’！我不是杨康，我也不想再做杨康，我受够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有如刀割，恨他至此，郭健仍是不懂，他为什么宁可自欺欺人，也要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个秘密。

　　想报仇没有错，可你为什么拉着我？你有没有想过，我想不想“报仇”？

　　为什么你不想想，我为什么不愿意，为什么？

　　语如连珠般地一刻不停，被追着的郭健自感难以招架，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他认定的理由：因为王言焕他害了我们的爸爸！

　　“你有证据吗，你有吗？你凭什么用你的臆想，来料定事实？你凭什么自以为是？对，没错，郭健你为了你的爸爸，你终于承认了，你就是自私！你只是为了你自己！因为，我从来不认为一个死人是我爸！杨兴隆和我没有关系，他已经死了，他是杀人犯！是你，是你让我知道这一切的，没有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用不着今天冒险跑来这里，我以为你真的在乎我，可你真的懂吗，你懂吗！”

　　你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你以为我为什么这样做，抓住王言焕，逼他承认事实，然后呢？

　　我的家我的一切都要散了，散成碎片！我妈，她要怎么办，如果王言焕真的做了什么，如果我爸的死真的和他有关，我妈要怎么办？

　　你在拆散我的家，你在拆散我的世界，你要我的亲人变成我的仇人，你要我一无所有！你要把我所拥有的全部打碎，再也粘不起来，这就是你郭健的目的！

　　好笑，真好笑，我竟然将这个人认做兄弟，我竟然相信他是为我好的，我竟然为他动摇，为他感动和难过，我是不是疯了？

　　好，你既然不懂，那我真正的想法，你就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

　　报复的火苗在心中燃烧，使得他的眼神也变得异常，带着邪恶和轻蔑，他不再理会郭健的痛楚，冷淡地知会：“请你马上回去，不要再让我看见，也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如果你做不到，我会让你明白的。”

　　“你要怎么做？”郭健仍旧痴傻：“你不相信我能帮你吗？”

　　“我不需要你帮！”到这时，他的厌恨已至顶点，再多几句怕要动手：“就算我求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了！郭健，你这个自私鬼！滚啊！”

　　他们在里面很吵，幸好外边听不见。

　　克勤很讲义气，也很明白事理，他们说什么，他不听。

　　只是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要有十分钟，再耽误下去，恐怕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克勤望望地面上因为水渍拖行的痕迹，叹了口气。幸好让他们先行撤离，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

　　王言焕是个老狐狸，能令他上当的侥幸只能一次，要第二次，谁也没有把握。

　　所谓一鼓作气，要想维持和平，只有让一切恢复原状。在潜移默化中心照不宣。便宜了这帮匪徒，也是没办法的。但愿老天帮忙，让立青如愿以偿。

　　他太累了，他的日子本来是很快活很开心的，这些不该属于他，他也不该困在里面。

　　遇见郭健，也许是真的不该，也许，是命中的劫数。

　　善解人意是很困难的，特别是交情不够好，心思不够活。

　　拉开门，立青没想到来的人是梅戏凤。

　　为不打草惊蛇，也为了维持表面和平，经过危险的静慈还是像之前那样，在他家中作客。

　　这么一来，梅戏凤的到访竟然像是兴师问罪的意思。因为不管怎么说，大家都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

　　立青不免有点羞惭，可这事不便把她搅进来，他正迟疑该怎么说。梅戏凤却展开轻松的笑容，很体贴地道：“你爸说你心情不好，所以我来看看，不欢迎我吗？”

　　张开的双手，带有母性的关怀，令立青很自然地依从她的意思。暖和的怀抱让他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戏凤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居然有点像哄孩子。

　　梅戏凤，梅超风？

　　忽闪的幻觉，让这两个名字重叠在一起。

　　立青突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依赖她又喜欢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