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启事》情癫

51、第五一章 防范未然

　　静慈合上门，心还在狂跳。用了很多办法，也没能静下来。她当然有理由相信，静不下来的，绝不止她一个。

　　□□还在闪着，滴滴的叫声，另一边的“爱喝念慈庵”一定想不到立青遭遇了什么。

　　暴躁不已，强行关机之后，倒在床上，反复响在耳边的总是那一句：郭健不见了。

　　这个傻瓜，凭什么不见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凭什么不见呢。

　　念了很多次不想不想的人，无论有没有闭眼，都甩不掉这影子。

　　这是命吧。立青关了灯，把自己的影子蜷缩在一团黑暗里。然后很努力地不发出一点声响，让这无边无限的寂寞吞噬。

　　也许当它终于得到胜利的时候，才能放过他。

　　命运常常是没有任何预兆的，就算有，也很无可奈何。

　　就好像现在的杨王两人，像拔河般地又回到当初的情境。不过是两张旧照片，却将狂怒激发到顶点。

　　当一个人的假装被揭穿的时候，他很可能比料想中的更加恼羞成怒。

　　当昔日深情款款的丈夫变成暴怒的狮子，她是怎么样也接受不了。若惜像是无辜的猎物，被他的利爪抓得奄奄一息，只得闪躲地诘问：“你怎么了，你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一句话说得他顿然警觉。

　　是的，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这么傻，千万别自乱阵脚。

　　王言焕悻悻地将抓牢的双手放开，含混地哼了一声，拎起湿漉漉的毛巾，气呼呼地走了。

　　“嘭”的关门声令听见的人很害怕，也很紧张。

　　关了灯，晓霞感到静慈在发抖。不对，不是发抖，是在哭。

　　她很奇怪：“你怎么啦。”

　　静慈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我要变成疯子了，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言焕，完颜洪烈？立青，是杨康？那我又是谁，郭健难道是？

　　拼命想忘记刚才看到照片，却无法否认，那是多么相似的脸。

　　为什么会这样，命运就好像重叠在他的身上，完全一样？

　　想起从前数次被郭健喊错的经历，以及奇谈怪论般扭曲的经历，静慈真的没办法不害怕和恐惧。

　　可是它是那么咄咄逼人，它又出现了，在今晚的梦里。

　　“我真希望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在燕金的街头遇见你！郭靖，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为什么要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为什么！”撕裂般的声音带不走杨康的痛苦，只能让记忆更清楚。

　　“康弟，跟我回家吧，康弟，我是来带你回去的，康弟！你别躲着我，康弟！”不停地拍门，拍到手都痛了，却听不到他的回复。

　　可悲的人消极的对抗，并没有带来满意的结果。静慈看着梦里的图像飞速前进，像一汪被搅乱的水波，摇摇晃晃，忽而就到了另一处。

　　愤怒的黄蓉踢着屋门，高声叫嚷：“杨康，你给我滚出来，你说，你把靖哥哥弄到哪里去了！你给我说实话！”

　　她叫得这么大声，聋子也该听见，可是杨康充耳不闻。

　　黄蓉越发判定他是始作俑者，恨意更深：“杨康，你这个混蛋！靖哥哥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这样对他！他失踪了，你一点都不关心他的死活，你这个混蛋，不开门，我就烧你屋子！别以为我不敢！靖哥哥要是有个好歹，你就……”

　　我就安全了。

　　如果郭靖死了，我就安全了。

　　睁开眼睛的立青摸摸湿润的眼角，突然想到这个。

　　同样的梦，邪恶的念头所蕴含的寒意，从心底一下子喷涌而出，浇得他全身冷冰冰。

　　是的，他完全了解那一刻浸泡在绝望中的杨康在想些什么，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一个很可怕的答案。

　　我就是杨康，我就是他，郭健，他是郭靖，没错，他就是郭靖。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如果没有他，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这来来去去，弯弯绕绕，曲曲折折，这一切都不会有。

　　如果他死了，我就安全了。至少，到现在，它还没有揭开。

　　可是他真的死了吧，我真的狠心舍得他死吗。那个傻瓜，到底是在乎我，还是算计我，我真的分不清楚吗。

　　将手压上心口，渴求掌心那点温暖可以舒解，却只是杯水车薪。

　　多可怜，到现在还渴望挣扎。不过是从前的路再走一遍，居然还妄想解脱？

　　不，我不认命，我不要再走那条路，我不要站在原地，等着它来欺负，绝望！如果到目前为止一切是从前的翻版，至少现在，我还有机会，我要打败它，我要赢！

　　郭健不见了，他在哪儿，我知道，他在……

　　将答案压在心中，立青默默地等待时机。而另一边的王言焕，没有意外地等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都安排好了？很好，阿豹，谢谢，事情完了以后，我不会忘了兄弟们。”

　　不过区区半小时，又重新掌握局势的王言焕重新放下电话。

　　快十一点，睡吧，还可以做一个香甜的梦，平复适才的怒气。可是王言焕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人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

　　他从不相信牟星波的能耐，这个人平凡到他早已将他忘记——如果不曾见过静慈那张相像的脸。

　　这算是主动送上门来，还是挑衅？她知道多少，她想威胁什么！？

　　一想到立青，王言焕就又忍不住激动起来，他是他的死穴，他从来都很清楚，任何时候，只要涉及他，就会很难忍受。

　　什么动静？

　　王言焕起身，悄悄地旋开房门，他看见两个人影。

　　夜深了，车开得很快，带起的风冷嗖嗖的，从半边车窗灌进来。

　　静慈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虽然是这个时候，可是要带她出来的人是他，她就觉得什么也不必问。

　　疾驰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它开向郊野，在一片草丛中停下来。

　　立青下去为她拧开车门，淡淡地道：“下车吧，有话想跟你说。”

　　被风吹着会更冷静些，静慈也这么想，她看起来比他更激动。她几乎忍不住就想钻进他的怀里。

　　她已经明白他是谁了，他还不知道。所以她相信他更辛苦。所以她宁可赖在车里，以为这样就可以抵抗秘密。

　　她的手扶在车把上，她在发抖，并且很小心地压抑着泣声。

　　在长达五分钟的静默后，立青的手摸了过来，伴着柔和的唤声：“念慈。”

　　声音很清楚，绝不是失误。静慈惊讶地抬头，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寻找到坚定的感情。

　　立青看着她，又重复一遍：“念慈。”

　　“康哥！”是他，没有错，他醒了！静慈再也把持不住，张开双臂，扎进他的怀抱。

　　“不要哭，还没有那么糟，你别哭。不关你的事。”很显然，立青完全想得到她在念着什么。

　　“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没有报警，也许就不会有这件事了，现在郭大哥也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既然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境，她对他的感情，只有更深，也就更惭愧。

　　王言焕也许不会想到，在他处心积虑这么年之后，会迎来这样的对抗。

　　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以为儿子就会给面子，可是，立青却。

　　“爸，我想正式和静慈交往。”刚刚吃过早饭，他走来他的房间。

　　翻报纸的声音变得快速而烦躁。王言焕伪装没被影响，却是事与愿违。

　　立青直接推开这些报纸，坐在他的眼前，看着他，很认真地再述一遍：“爸，我想正式和静慈交往。”

　　“为什么。”他有些急了，因为心虚胡思乱想：“那你和梅小姐怎么办？”

　　“我跟梅姐只是普通朋友，她也知道的。可是静慈，我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他们昨晚出去发生了什么，是这个臭丫头盅惑了他吗？不，我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绝不能就这样背弃我，绝不能让他知道！

　　立青看见他因为激烈的心理斗争变得满面通红，几乎就想放弃了，可是昨晚静慈的话，却是那么深印脑海。

　　“我看见那张照片了，康哥，我相信，王言焕他一定是。”

　　完颜洪烈，王言焕就是完颜洪烈。上一世，他包容他，对他好。到这辈子，他也还是这么对他。可是杨铁心，不，杨兴隆的下场只有更惨。

　　要想打破宿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赢。

　　爸，希望这一次真的只是误会，希望这一次，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些私下的“交易”，往往被冠以苦衷的名号，只是有些真，有些假。敏感如立青这般，很难糊涂地放过细节。

　　“他好像很怕你，很讨厌你。为什么。”立青从沉痛的苦难汲取经验：“你爸，他该不会？”

　　这一世，没有“穆易”，杨兴隆并没有收静慈为义女，如果事情的轨迹还是相似的，或许不无可能。

　　“我爸，他叫牟星波。”静慈想起在餐馆里王言焕看见她身份证时的慌乱，猛然警觉：“是的，我们是南关区的，王言焕他看见的时候，好像很紧张！”

　　牟星波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长相一般，家世也很普通，唯一拿得出手的，也许只有当年高考全市第三名的成绩。

　　可这跟王言焕有什么关系？

　　静慈很努力地想，却想不到。她很抱歉：“对不起，我爸跟我妈很早就离婚了，我们来往很少，不然，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他搬家了对吗。”立青想到和郭健的乌镇之行，突然一通百通：“是不是搬到乌镇去了？”

　　“他去了陕西，我爸他是个孤儿，从前他是在那里出生的。”听他这么说，静慈很担心：“他现在会不会在完颜，不，在王言焕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