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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四章 平地生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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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人会很难过。
回来的郭健老远就看见他们有说有笑的,不知为何,心里就像堵了一块石头。他很迟钝,也傻乎乎的,但这一刻,他却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灾难就要降临。
是什么呢。也许不应该知道是什么,因为一旦知道,也就代表着它无法避免。
这瓶水至少要挂两三个小时,这么一直举着会很累,医院里病人很多,点滴架不够用,所以要劳烦家属辛苦些。郭健很快赶了过来,接道:“立青,我来吧。”
没有叫康弟,正经八百地唤着他的名,这倒把立青惊了一下,猛然抬头。
杨康的命不好,代入地想他会觉得难过。况且在这么奇怪的心境里,郭健下意识地避免着再提。他不聪明,却也不愿意当着静慈的面,再去回想那个梦境,很哀怨,很可怕。
它出现好几次了,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像一阵风,把思想打乱。真怕有一天,回不到原位。
人生中的交集,很多的背后隐藏着不幸。
今晚,又连累到妈妈不能好好睡地打电话来:“小健,怎么样啦。”
“在挂水呢。”妈妈真是热心的好人,善良的人往往操心得更多,郭健的手托着点滴瓶,立青在旁替他举着电话。
很亲近,很默契,像兄弟,静慈看在眼里,绝难想到他们才认识不到半个月。
上辈子的缘份,带到这辈子里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如果它永远也不会被想起来,是不是时间就一直不会重合在一起?是不是所有的事物都不会蒙上悲伤的阴影?
可惜宿命就是这样残忍。
病毒性感冒引起的发烧来得快,去得也快,挂了半夜的静慈终于恢复不那么热了。
这年头生病到医院就是吸金。算下来,一次发烧花了七百多,静慈和晓霞的现金已经用完,是郭健和立青救的急。
很感激,所以一定要赶快还。静慈想了想,把银行卡翻出来,交给晓霞:“你去提一下吧,密码……”
“等下你发我手机上好了。”哪有这么傻的丫头,当面说出口,晓霞急忙阻止了她。
这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多了。路上很难打车。总算皆大欢喜,随后郭健把人送回旅馆,才放心地和立青回去。
两个困倦不堪的人手拉手头靠头地在街上走,为数不多的行人纷纷侧目。
管他们看什么,也不管怎么想。撑也要撑到回家呀。
哈气连天像犯了毒瘾似的走了半个钟头,终于到了楼下。
五楼亮着灯,妈妈没睡。
郭健后退几步,让立青先走。
“你干嘛。”立青被他在后面推着背,很奇怪。
“这样你省点力气,”郭健上着台阶:“走吧。”
“别闹。”好像小孩子一样,立青哭笑不得:“放手,咱们一起走。”
也不是不习惯晚睡,怎么今天就困成这样。
进了屋,妈妈端来两杯牛奶:“喝了再睡。”
喝完不到一分钟,两个人就睡得像死猪一样。
那些心里话都没有时间说,一夜无梦。醒来天已大亮,八点半了。
才喊完“要迟到”的郭健突然想起今天是周日。翻身压到立青的手机,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
推他,他迷糊地拒绝。
叮嗵。有短信到。
郭健急了,只好回拨,放在他的耳边。那边接通喊起来:“喂,喂?”
“啊。妈?”立青还在忽忽悠悠地神游:“我在睡觉,我还没醒呢,什么事啊。”
“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嘉兴有大风,有雨,你多穿一点。”杨若惜咳了两声:“我感冒了,你可别像我一样。”
“妈,你没事吧。”立青醒透了:“别让我担心啊。”
“没事,只是有点咳。”若惜的身上在发热,却还谨记着挂念儿子:“刚才谁接的电话,你睡哪儿呢?”
说实在的,虽然王言焕极力地撮合立青和戏凤,若惜总是觉得他们认识的时间太短,真要发生些什么,她很不放心。
“朋友家里。”立青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兄弟。”
“哦。那就好。”若惜摸摸心口,庆幸儿子没有“犯错误”。
“哎呀,郭健你压着我衣服啦,你先起来。”手里还抓着电话,立青在跟郭健说话。
若惜听在耳朵里,却像惊雷一样:“立青你说什么,什么‘郭健’?”
“妈,没事儿先挂了啊,我肚子疼。”立青起身去洗手间。
“你等等你告诉我,谁是‘郭健’?”没有答案,对方挂机了。
“康弟,领子,领子。”郭健追在他后面跑,吃了个闭门羹。
在里面的立青很快又接到了电话:“哎呀,妈,我肚子疼。”
“是我。”王言焕皱起眉头:“你受凉啦?”
“没有。”立青揉揉眼睛。
“跟她一起呢?”王言焕发出奇怪的笑声。
“你还说,爸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在我包里,唉。”立青突然想起来,满脸通红。
“你长大了嘛。”王言焕觉得这相当正常:“男人,这种事情很奇怪吗,别怕,有过一次就明白啦。”
“爸你别说了。”郭健还在外边等他。要是被听见会怎么想。
“好我不说不说。你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这两天温度低,不要乱吃东西,小心流感。”王言焕想想不放心,还是要问:“哎,你真没跟她在一起啊。”
“没有!”立青急了:“爸你真的很烦啊。我挂了!”
哦哟,害羞了哟。这有什么嘛。
从洗手间走出来,外面的人还在傻站着,指他的领子:“康弟,康弟你……”
郭健终究又习惯地走回老路,康弟康弟地叫个不停。
可是康弟却很烦呢。
本来是来看病人的,却整天被病照顾得无微不至,感觉很奇怪。还很别扭。但是别扭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算了,出去走走吧。
如影随行的郭健马上问:“去哪儿。”
是去看梅姐,还是那位新认识的牟静慈呢。
明天戏凤的剧团就要开演了,今天她一定忙着练功,要去打扰她吗。
想了又想,立青把手机放进口袋。
“去哪儿啊康弟?”像随从般地郭健跟了好久,终于又问一遍。
牟静慈正在房间打包行李。
虽然找的旅馆比较便宜,可是多待一天就要浪费一天的钱,大老远跑这一趟,分文未赚还倒贴,真的很吃亏。所以还是尽快赶回去吧,路上要倒车,时间会很长,很辛苦。
同样在忙碌的晓霞却忍不住取笑她:“在想什么呐。”
这才发现手里抓着内衣出神很久的静慈摸了摸脸,不好意思地把它放进包里。
“想人家就打电话啊。”晓霞抓着桌上的手机:“问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别胡闹了,怎么可能。”不过萍水相逢,怎么可能就这样变成恋人?红着脸的静慈着急地去抢手机。
“哦,承认啦。”晓霞笑了:“想不到你真的一见钟情哎,我还以为你这木头很闷骚咧。”
“我才没有喜欢他。把手机还我啦。”
“好啊,不喜欢他,那我把手机号码删掉喽,反正,也没有机会再联系了对不对?”
听到这个,静慈莫名地感到失落。
虚掩的门被敲响了,服务员带着两个人来见她们。
像青石溅上水滴,静慈一下子无法收拢喜悦地咧开了唇,样子却还有点呆呆的。
立青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说:“来看看你,好些了吗。”
“好很多了,谢谢。”把旅行箱推去一边,静慈去摸纸杯。
“我不喝水,不用忙了。”立青看了看这些东西:“你们要走?”
“明天。”晓霞才说了两个字就被静慈打断了:“也不是马上要走,再过两天吧。”
什么叫原则,原则在感情面前那就没有标准。还说不喜欢,不喜欢紧张成这个样子。
静慈紧张地垂下了手,绞着衣角。她从没有这么迫切地在乎一个人的看法。哪怕看见他笑一笑,都会觉得欢喜。
郭健在身后像只木桩,呆头愣脑地,还以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结果,他发现,最好的帮忙就是消失。
看出来了,康弟是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吧。这样不是很不对吗,那梅小姐算什么呢。
莫名纠结的郭健欲言又止地陷入沉默,他想起妈妈的话,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不要多插嘴,以免越帮越忙。
所以他“消失”了。
一个人走出旅馆,走到对面的咖啡厅坐下,默默地等待着康弟的召唤。
咦,那边不是梅小姐吗,她怎么来了?
糟了,这么近不会被发现吧。
在墙角的郭健觉得还比较安全,梅戏凤显然没有看见他,在门口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个身材高高,长得很瘦,面色发黄的男人走了进来。
梅戏凤看见他,似乎很敏感,他刚坐下,就直截了当地开了口:“陈行风,我只说一遍,以后别再找我了。”
“老婆……”陈行风去捉她放在桌上的手:“我还是爱你的,是你跟我分手,我没有同意啊。”
“我跟你只是男女朋友,而且现在已经不是了,请你自重。”显然这段情将她伤得很深,梅戏凤连看一眼也不情愿地抽开了手去:“就这样,我还有事在身,别逼我。”
“你傍大款就可以甩了我是吗。”陈行风气愤地提高了声音:“我说呢,你怎么要从包头调出来,不就是为了那个大款吗,我是没钱,可是我起码单身,戏凤你嫌弃我可以,但你去破坏别人家庭,我就不答应!”
“你在胡说什么。”戏凤气得脸色都有点发白:“我跟你分手的时候,还不认识他,再说,我跟王言焕只是朋友,你不能随口污蔑!”
“只是朋友?”陈行风当然不信:“那你爸生病住院,他为什么给你六万块钱,只是朋友,会给你这么多钱?梅戏凤你太过分了!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让他们知道女儿在外边傍大款……”
啪!忍无可忍的戏凤站起来给了他一巴掌,却被对方扭住了手臂。
“住手!”郭健顾不得许多,奔过来救人:“你放手!”
“你不要碰他,他有病。”梅戏凤急急地说。
陈行风有羊癫疯,如果太过激动,真的会发病。
隐瞒健康问题而造成的交往,根本就带有欺骗性质,所以被分手完全合情合理,只是真挚的感情付出了却带来伤害,怎么能不让人想要逃之夭夭。
即便咖啡厅毫不起眼,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也真的很难看。
无奈的梅戏凤拨通110,郭健也打给了立青。
十分钟之内,民警和立青都到了。
在对面的旅馆里,对着窗户看见他们在争吵的静慈心慌意乱。
“原来他有女朋友啊。”虽然不知道在吵些什么,偏向女性的晓霞当然觉得是立青不对:“真过分,有女朋友还对女孩子这么殷勤,这不是骗子吗?”
“不要这样说,我们又不知道情况。”静慈马上为立青辩解着,可是心里却也在怀疑,她很失落地烦躁着:“好啦,好啦,我们马上回家可以了吧。”
在发脾气,不知道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没有结果的暗恋,在萌芽的状态就被扑灭,她很难过。
但是认真想一想,也不过是刚刚才认识的人,凭什么就要有所期待呢。自作多情果然是没有结果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