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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   终未已点头,问;“既然不是无欲无求,那谈价还有不成的买卖?”
      周溯生撸袖,指着终未已道;“若老朽说有,便让你拿了短处,说不,你又能再问为何,也罢,既不用身外之物羞辱老朽,那此桩生意也算得趣,但是,世间事有难易,办不成,勿纠缠。”
      终未已点头。周溯生自得,笑道;“其价有三,一,荆州海岸早有传闻,离百里处,有一避世桃花屿,为散仙遗留,但实则是家父永安年间清修之地,你替我前去笔墨丹青一幅;次,汉阴天张之诀是老朽旧交,然时隔多年,未曾再见,你代我前往问候一二;三,朝歌殷医善养茶花,雪牡丹尤甚,老朽欲要今年最美那朵。”
      周溯生话语刚落。一重物破门而入,至桌前才刹住。
      终未已站起,轻踢那脸着地者的肩膀,一张七窍流血的脸顿时露出。
      “来者不善。”季宿尘拎走终未已手里的酒壶,眼神示意。
      “刚说过生命脆弱!你竟然没听到心里去?”
      季宿尘点头,回复道;“是没记住,等你回来我再听一遍。”
      幽影层染,隔水与天渺白无暇,其中有孤影独立屋顶脊角,发带飘扬。
      长数十丈的铁链钉在墙内,一端垂至水中。那人脚下驯风,舞得铁链穿行于几十人中,飞天遁地,无所不达,几息,刀剑如雨落下,除他之外,水上凌空者皆坠入深潭,有的浮出,有的无踪。
      那人收回另一端铁链,用纯白花蕊接了其上游动滴落的血水,道;“口出狂言,更何况,我的人你也不能伤。”
      “亡国贼!你也配老子好声好气?”
      那水中扛刀的大汉暴怒一声,领着两个举锤拿枪的从水中跃出,一同攻向那人,却被暗处的鲁崆灵拦下,双方胶着,一路打上岸,搅得瓦飞砖碎,木烂栏断。
      那人足尖点水,自月下瓢至桥上,抬手将花别在了傅霜阁耳后,柔声道;“惹是生非者,往往死有余辜。?”
      “若不是王家三头蛮牛纠缠,我早就连紫虚老儿并这破屋一同烧了,哪里会再起风波?让那个鬼太监把太乙剑和仇氏孤儿抢走,不杀了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终未已见傅霜阁视线越过那人,望向自己,瞬间喉咙一紧。
      “那三头牛留着,也算能困一方匪患,保一方平安。”接着,那人侧身,看向终未已,语气转冷道;“我早就说过,休要牵扯,利少水深,纯是自讨苦吃的事,今日七成是你该的。”
      傅霜阁闻言,偏头不语。
      那人缓步走向终未已,笑吟吟道;“水葬节芙蓉楼未来得及与兄台结交,此刻也不巧,私事尚待解决,他日若有缘再见,必自罚三杯,以表歉意,也请代我向屋内的两位问好。告辞。”说着,踩水中浮荇,翩然而去,消失在水畔枝繁叶茂的树冠间。傅霜阁烦躁扯下耳边花,丢入水中,追随离开。
      季宿尘走到终未已身侧,问;“还看什么呢?”
      终未已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什么。”
      潭水明净,映着闪烁枯星,粼粼涟漪波及,明灭刹那间。终未已倚桥栏,背靠远山延亘轮廓,举着酒坛欲饮,问;“周溯生呢?”季宿尘合起折扇,挂在腰侧,转着栏杆上的酒坛说;“带着羊皮,遁到地下了。”
      “果然,地下才是这些老邪修的藏身之所。你把羊皮直接给他,就不怕?”
      “反正留在我手里也没什么意义。”
      终未已擦去嘴角酒渍,摇头,而后道;“我不信。”
      季宿尘挑眉,算是印证了终未已的某些猜想。
      终未已放下酒坛,转身,撑着桥栏,抬头看天上璀璨银汉,良久,道;“周溯生倒是不贪。”
      季宿尘笑,不置可否。
      翌日,破旧旅店。
      “草深蛙鸣,荫浓云白,倒不像是和卧献一伙的,实属叛徒。”终未已没骨头地趴着,看着窗对面的景与人感慨道。
      “看来还是不得你的趣,不然此刻说什么也得定闹上天宫,博个官身,下来秉公办理。”季宿尘挑着根筷子拍虫子,而后将残骸刮进茶碗里,淡然道。
      “刚刚小二领的那人,跟你一样戴着斗笠,看着不像是善类。”
      季宿尘冷脸,看向正后仰,两个眼珠子滴溜转的终未已,语气森然问;“还吃不吃?”
      看着白浓翠浅的清淡小菜,和季宿尘手里的一碗虫子,终未已直起身,摇头,咬口苹果,道;“我在深山老林里都应四景,春鳜鱼,秋螃蟹,冬鹿血的,再不济野猪肉难道不比这有嚼劲儿?”
      “夏天本来就绿蜡,吃的再没荤腥,和庙里和尚有什么区别?”
      季宿尘放下碗,走到终未已身侧,拿起碗里剩下的一个苹果,道;“那碗里不是有肉丁吗?”话刚说完,自己就憋不住笑了。
      终未已拱了一下季宿尘的肩膀,笑道;“你尝一口,我便吃。”
      季宿尘错开身子,指着窗外,道;“还是说回你的恶人吧!认识?”
      “不认识。但他手里那把细剑戾气极重,玄青银纹,长两尺八寸多。”
      季宿尘低头思索,道;“巧匠难寻,就连季家也不过几把顺手的废铁而已。按照你的描述,名剑之中,我只能想到卜共。”
      终未已丢果核,砸得母鸡咯咯哒乱飞,笑着说;“要不咱们偷来看看?”
      “握名剑在手,能有几个是凡夫俗子?”
      终未已手指轻点碗沿,歪头想了一会儿,等季宿尘将小二提来的热水倒进木盆,才掩上窗。
      山河安眠,月光莹润如酥雨,故而石可玉,影生花。
      终未已背靠树干,歪出脑袋,看着那持卜共剑的斗笠人走远,才踏溪水就近返回。
      旅店里静悄悄的。终未已用石子敲晕狗,攀墙而入。摸黑到二楼,经过季宿尘房间,贴着木板听到室内轻浅的呼吸声,才如释重负,安心回到自己的屋子。
      开门的同时,桌前烛火顿燃。终未已看着托腮犯困的季宿尘,心虚地问;“怎么不在自己的屋?”
      季宿尘趴下,没作答。
      终未已关上门,挪到季宿尘跟前,扯开碍事的板凳,在桌边蹲下。正想说辞,抬头只见烛火下,对方鬓角出汗,脸颊酡红。试探性地伸出手,贴着季宿尘的额头测温。
      季宿尘按住额头上冰凉的手不动,好似又昏睡过去。
      终未已小心抽回手,轻摇季宿尘的的肩膀,道;“快醒醒,你好像发烧了。”
      雨后天阴,满街积水肆意流淌,数股浑浊绕着宫槐根部,穿过缝隙,滚入临近的沟渠。终未已嘴里叼着滴水的斗笠,颠着背上的季宿尘,口齿不清地问;“还醒着吗?”
      季宿尘皱眉,挑开兜帽一角,看着眼前陌生的街景,点头,而后又埋回终未已的颈窝。
      “能治吗?”终未已坐在棺材上,视线盯着来回转悠的老妪,揉锁骨问。
      老妪一甩手里的金戥子,扶耳边的牡丹花,烦躁道;“催什么催?你那几两碎银子还不够我买朵花戴的。要是不想治,赶紧现在就抬走,连你屁股底下的棺材一并,算抵你没喝上茶水的亏!”
      “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妪剜一眼终未已,又笑着说;“眼光倒不错,这么俊的后生我怎么没年轻的时候遇到过。”
      终未已看着春心荡漾的老妪,僵着嘴角道;“那得是祖上八辈欠的债加起来的报应。”
      “就你会说话!”
      终未已从棺材盖上滑下,换了季宿尘额上的湿帕,问;“他这患的不是热病吧?”
      “这若是要你坐诊,天下人死绝都不够。这是瘴气熏出来的毒症。岱宗除了商贸和人命,什么都缺。也幸亏你遇见的是我,若不然钱没了是小,遇见庸医才是真的苦到头喽!”
      “那我怎么没事?”
      老妪一只脚已经跨过门槛,特地回头恨恨道;“命硬!”
      终未已擦着季宿尘眼角的汗珠,俯身说;“她走了。”
      季宿尘睁开眼,爬起。
      终未已坐到季宿尘身后,让对方靠着肩,手里叠着湿帕,问;“要不要喝口水?”
      季宿尘抬手擦去嘴唇上干裂出的血丝,摇头。
      “恐夜深花睡,明日雨来凋残。怕一夜未等,将隔三秋,来年姹紫嫣红开遍,然,皆不是它……”拉长的腔调从重重高楼前传来,烦得枝头喜鹊飞远,树下乘凉的终未已也牙酸哆嗦手,掉了橘瓣。
      “这岱宗的勾栏院可比远仙的腐书生会酸。”终未已捡起橘瓣吹吹。
      “你又知道了?”季宿尘靠着窗,啃苹果。
      终未已跳上窗,笑道“那当然。我之前启蒙的读物除了佛经,剩下可全是自远仙传到孜凉的话本。”
      季宿尘抵唇咳嗽,脸色又白了三分,腮红却更艳。
      终未已悠闲跳进屋内,虚掩上窗,自顾自道;“还是隔着声音好,免得等会窜出什么靡靡之音,闹得午后懒觉也睡不好。话说这天快黑了,估计晚上更不是个好留处,除了你那处宅院,还有别的推荐没有?”
      季宿尘艰难咽下苹果,笑道;“奴仆如何招待不周,惹得你这般嫌弃?”
      终未已竖指挡在嘴前,敲着窗棂,示意季宿尘细听。
      雨闹三春罢,又作今日拼,滴滴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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