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郎，雪郎》一蓑烟雨

5、峰底的决裂

　　我以为我不会再醒来了，可是第二天清晨我竟奇迹般的苏醒了过来。我怔怔的看着自己身上雪白完好的貂皮大衣，恍如在梦里。我的大衣不是在昨日就被凤凰的三昧真火烧掉了吗？可、可这又是什么？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赶紧脱下大衣，剥开自己的衣服。
　　果然，身上昨日与野兽拼斗时所受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肩背手掌几处烧伤和烫伤也被敷上了粘乎乎的草药，沁凉入骨还具有神奇的止痛作用。
　　怪不得我没有被冻死，怪不得身上原本火辣辣疼的地方现在变得凉悠悠的。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中有一双沁凉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身体，就像水波缓缓滑过我的肌肤一样，那种感觉既熟悉又亲切，如梦似幻……梦中的我似乎还很舒服的轻轻叹息着、呢喃着……
　　这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的，真的有人替我抹药。我似乎还记得那人的怀抱很温暖，我靠在他的胸口还想着一直这样靠下去不再起来该有多好？
　　可是那人是谁？他到底是谁？
　　难道、难道是……雪郎？
　　除了他还会有谁？他的小斧还救了我三次，暗中助我的人一定是他。
　　被他看光了、摸光了，我……我还得感谢他，这简直……
　　想到这里，我的脸简直红透了。
　　唉，算了！命都是被别人救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可心里还隐隐有一丝欣喜。
　　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决定不再去想。可可赛极门峰就在眼前，只要穿越过前面一处山谷就到了。我振奋起精神，不顾伤重疲累的身体继续前进。
　　“雪郎？”当我看到那雪一般的男人在消失了一天之后居然出现在我必经的路上时，惊讶和欢喜同时窜进我的内心，让我不知道哪一种感觉更多一点。
　　“雪郎！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了，你是在这里等我的吗？是你在暗中帮我吗？是、是你帮我上药的吗？还给我这件大衣……”从来大方坦然的我这次讲话居然有点结巴。
　　雪郎斜靠在冰壁上，定定的看着我，表情莫测高深，看不出是喜是悲。只是那双眼睛，那双黑如浓墨的眼睛却承载了太多复杂的东西，让我一时之间看不懂、猜不透。
　　这还是那一晚的雪郎吗？还是那个看起来傻傻的雪郎吗？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不该……来的……”雪郎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我压制住自己乱跳的心，隐去脸上欢喜的表情，淡淡道：“又想来劝我下山吗？没用的，既然我都已经到了这里，还差一步就能到达峰顶了，我怎么会放弃？”
　　“前面……已无路，请你……回去。”雪郎一字一字十分生硬的说着。
　　“怎么可能？别以为说这样的话我就会相信。有没有路，我自己会去看！”我才不相信这样的鬼话。
　　“如果你……再往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雪郎眉头皱起，含着深深的忧虑和悲伤，仿佛看到了我最后可悲的下场。
　　“我不怕，就是死我也要去！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我坚定的说着，毫不畏惧的迎视着雪郎的目光。
　　“究竟为什么……你这么执着？宝藏……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雪郎万分不解的瞧着我，仿佛我和数千年来上山寻宝的那些人一样都是贪婪的盗宝者。
　　在他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忽然觉得一阵厌烦，不论是因贪财而盗宝还是为救人而盗宝，实质不都一样？我又何苦要多做解释？
　　“是的，非常重要。”我干脆利落的回答。
　　雪郎失望的望着我，仿佛心都碎了。只见他踏前一步，壮硕的身躯拦在路中间，挡住了我的去路，冷然道：“那好，先过我这一关吧。”
　　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也碎了，却还是强自冷笑道：“原来……你就是幕后那人，操纵着冰锥阵、狼獒甚至凤凰来阻止我。可笑、可笑啊……我还以为你是帮我的那一个，原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要屡次让小斧救我？为何不在我昏迷时一刀杀了我？”
　　雪郎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回答。
　　“是不想让我太快死么？”我冷笑一声替他回答。
　　而雪郎只是摇摇头道：“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宝藏……你是拿不到的。”
　　“多说已无益，出手吧。”我抱臂在前，千影掌已经蓄势待发了。
　　雪郎仍然没有动，沉默如雕像，等不及的我只好先出了手。
　　早已料到雪郎不是普通猎户、更不是什么野人，可是却没有料到他的武功竟如此高强。江湖上人人忌惮、几乎从未败过的千影掌，在他手里竟讨不了一点好处。我那些引以为傲的绝招，居然被他一一化去。雪郎不懂什么招式，出招简单又直白，可他却又像是通晓百家的武学大师，我那些精妙无比的招式总能被他事先看穿然后轻易化解。再加上我这几日内力消耗过多，体力也未完全恢复，所以更显吃力。
　　我越打越是心惊、越打额上冷汗越多。高下早已分得很清，我远不是他的对手，而他明显还未用尽全力。
　　难道真的要输在这里？在离峰顶一步之遥的地方？可我不甘心啊！
　　只有使出那一招了——鬼影绝杀！
　　那是被我师父禁用的招式，原因就是太过残忍，一旦使出对手非死不可，而自己也有可能受重伤，可谓两败俱伤的打法。
　　可是此刻，我的脑子里已没有别的办法了，因为我已被雪郎逼入了死角。
　　破釜沉舟，我使出了鬼影绝杀！那是电光火石的一招，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当我的绝杀掌打到雪郎心口上时，我的心感到一阵紧缩和剧痛，仿佛那一掌是打在自己心口。而雪郎的手在快要触及我时忽然收了回去，那一掌并未打到我身上，于是雪郎就斜斜的飞了出去。
　　“呜嗷！”一声野兽的怒吼，雪豹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将呆在一旁的我扑到在地，张开大嘴欲咬断我的脖子，而我却忘记了要反抗。
　　“不要！”雪郎急切的大吼从远处传来。而下一刻他如风般的身影已突至身旁，一手按住雪豹的头，低喝着一串听不懂的语言。雪豹似乎很不想放开我的样子，喉咙里不断发出低沉慑人的吼声，显示出它压抑不住的怒意，而尖利的獠牙仍卡住我的脖子，我动弹不得。
　　“放开她！“雪郎似乎也发怒了，手一用力将雪豹的头强行扳到一旁，另一只手同时将我护在怀里。雪豹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极其不满的走了开去，在远处绕了两圈又不放心的折了回来。
　　雪郎一手护我，另一手却按住胸口努力压抑着翻涌的血气，尽管不想让我看出他受了伤，但一丝鲜血仍从他嘴角溢出。那一招有多厉害我比谁都清楚，他只受这个程度的伤已经算是幸运了。
　　我有些担心他，但更多的是生气和绝望。我扭过头不去看他，丝毫不感激他的相救，冷冷地道：“杀了我吧。”
　　“……”
　　“杀了我吧！”我大叫道。
　　雪郎摇摇头，缓缓但坚定的道：“我不会杀你。”
　　而我却崩溃了，嘶声大吼：“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啊？我打不过你，死在你手上我绝无怨言！你这又是算什么？故意让我吗？你那么想死吗？”
　　“我不想你死。”雪郎忧伤的说着。
　　“可我想死啊……拿不到定海神珠，救不了我的亲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求你杀了我吧……让我死在这里……”此刻的我泪流满面，在雪郎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你拿定海神珠是……为了救你亲人？”雪郎惊讶道。
　　“对啊，如果拿不到定海神珠，他们就死定了……救不了他们，我也没脸再活着回去……”我悲伤的哭着，流出的泪在脸上迅速冻成薄冰。
　　一阵沉默。
　　雪郎似乎在挣扎和犹豫，我拿眼偷偷瞟他，心底忽然升腾起一丝希望，于是哀哀凄凄哭得更厉害了。
　　终于雪郎深长的叹息了一声，伸出手轻轻为我抹去脸上的冰泪，说出了一句让我欣喜万分的话：“好吧，我把定海神珠给你。”
　　“什么？”我抬起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却冲我微微一笑道：“不想要吗？”
　　“不……”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么容易而已。那拼命阻止我来到这里的雪郎居然会这么轻易的把定海神珠给我？
　　“为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我相信你拿它是为了救你亲人，而不会拿它做坏事。”雪郎第一次这么连贯的说话，带着一种独特的自信。
　　我羞赧的低下头，不敢看雪郎的脸，内心不禁有了一丝犹豫。
　　“走吧，”雪郎将我扶了起来道，“趁太阳下山之前。”
　　我拼命将最后一丝犹豫甩掉，大踏步跟在雪郎身后朝可可赛极门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