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雾缠月》星海捞鱼

92、番外

　　一坐上车，姜月就靠在座位上沉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她已然睡在了柔软的大床中央。

　　想来，是佟雾把她给抱回来的吧。

　　他总是这样，不会在任何时候打扰她，连生活作息都完完全全按着她的节奏来。

　　她只是在车上打个盹，明明到地方可以把她叫醒下车，偏偏佟雾宁可自己受点累，也不忍打搅她的美梦。

　　简直体贴到了家。

　　揉动惺忪的眼皮，姜月查看了一眼时间，倏地撑起身子弹起，一脸难以置信。

　　她居然直接从昨天下午睡到了现在……

　　毕竟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长的时间，更没有在睡醒后仍是睁不开眼的体验。

　　难道，是跟上了年纪有关么？

　　她…真的老了么？

　　摇头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她吃力挪去床边，睡眼朦胧地起身拉开衣橱。

　　出差拿回来的衣服全部焕然如新，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架上。

　　不得不说，佟雾实在是…“贤惠”。

　　尽管婚后他始终保持着做一位家庭煮夫的觉悟，但姜月总是不太适应被照顾的感觉。

　　每当这种时候，佟雾就会说：

　　“家务这种小事可不能让姐姐操劳，谁让我还指望着姐姐养活呢？所以啊，姐姐就专心负责赚钱，我呢，专心负责养家。”

　　说是这么说，他拍电影赚来的片酬和分红利润可一点都不少，甚至比姜月的年薪高出了多倍不止。

　　存在银行里的积蓄，足够普通人后半辈子吃穿不愁了。

　　这让姜月十分挫败，也倍感压力，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升职做项目上去了。

　　在连续成功策划了六个季度的产品营销的项目之后，经过老板的举荐，她终于如愿以偿的做上了副总经理的位置，全权负责市场部所有的项目，成为了许多人艳羡的目标，更是许多刚入职年轻女生心中的楷模典范。

　　换好衣服，拉开窗帘，晌午的阳光煦暖，微风慵懒地浮动着。

　　姜月捏动发酸的脖颈走出卧室，习惯性地往厨房一扫，熟悉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此刻，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点亮了被收拾到一尘不染的房间，将佟雾融入画面的背影衬得格外颀长温驯。

　　水龙头那边持续不断地传来水声，他微微俯身，似是在清洗着食材。

　　大抵是嫌头发碍事，他把将将能扎起的发梢束在颈后，颈间系着那条棕色的小熊围裙，两侧的袖口高高挽起，专注地准备着午餐。

　　这个场景，如果非要让姜月在词汇库里找出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佟雾的话，恐怕只有一个词比较合适——贤妻。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贤夫才对。

　　用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解释，佟雾绝对是一位守男德的忠犬型恋人。

　　又奶又乖，温顺粘人，老婆就是他的一切。

　　面对这些评价，姜月有的时候也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比如，与其说是她嫁给了佟雾，不如说是她把佟雾娶回了家。

　　再加上婚后佟雾直接搬进她的公寓，完全不在乎别人说他是上门女婿这回事，还逢人就夸姜月，到处宣传能跟她在一起是自己三生有幸……

　　段意霜时常调侃她像个一家之主，反而佟雾像个温柔体贴的小娇妻。

　　连宁菲儿和彭冬怀见到他们，也会感慨着吐槽佟雾的变化。

　　其实，也就姜月一个人了解，旁人口中的佟雾不过只是一部分。

　　私底下，这只奶狗可是会咬人的。

　　还经常在她身上留下许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印记，极其霸道。

　　正出神，一阵铃声响起，搅扰了她的思绪。

　　视线里，佟雾瞥了一眼手机，匆匆按下免提键。

　　一经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佟雾，我到底该怎么办？我这几天根本不敢见他，我一见到他整个人都不正常，像个大结巴一样！”

　　一边听着电话里的叙述，一边处理这食材，佟雾两头都没落下。

　　“菲儿姐，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诶。”

　　电话那头，宁菲儿伤透了脑筋，苦闷的语气顺着话筒冒了出来。

　　“彭大哥的事业心一向很重，能让他在工作之外认真对待的事，一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事。所以我觉得他向你表白，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下得决定。”

　　听到佟雾谈起彭冬怀向宁菲儿表白的事，姜月不禁吃了一惊。

　　印象里，彭冬怀一向严肃正经，板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很难想象他表白时的样子。

　　那画面一定既违和又怪异，也不怪宁菲儿拿不定主意。

　　后知后觉，姜月上前几步，悄悄靠近了厨房一些，想要听清电话里的表述。

　　搁以前，她根本不会理睬这些八卦的，现在居然兴趣浓厚地想要探听一二。

　　还真是有意思。

　　“是啊，他对待工作那么认真，也特别负责任。记得以前我刚去公司的时候没少被他教训，一开始我很怕他，一见到他就打哆嗦，恨不能躲得远远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一直没处理完手头的事加班到深夜，焦虑到大哭，他循着声音找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安慰我，一边耐心帮我梳理了流程，说话语气完全不像平日里凶巴巴的模样，反倒是特别温柔。”

　　回忆起当初的画面，宁菲儿的音量低了一些，似是有点羞涩。

　　“还有一次，我刚独立负责的一个对接商务出现了严重的失误，我被老板骂了很久，甚至差点被开除，是彭大哥闯进了办公室，一边向老板道歉，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一边用手抓住我的袖口，把我紧紧护在身后……”

　　随着她的讲述戛然而止，佟雾的唇角扬起了一丝弧度，如同至亲寻得归宿般，感到欣慰的同时，也由衷地替他们高兴。

　　“Emmm，菲儿姐现在是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嗯！谢谢你，佟雾！”

　　先前的迟疑早已在雀跃的感激声中消弭殆尽。

　　挂电话前，宁菲儿不忘叮嘱一句：

　　“记得帮我向姜月问好哦。”

　　说完便挂了电话。

　　想到两个人一静一动，又极具默契，能在一起蛮不错的。

　　心底送去祝福的同时，姜月开了口：

　　“其实彭大哥和菲儿还挺般配的。”

　　“对啊，我也这么觉得！”

　　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后，佟雾忽地意识到哪里不对，连忙转身看向背后的人影，不免惊叫一声，吓得把还没来得及处理好的鱼扔到了地上。

　　再定睛一瞧，他手拍着胸脯缓了半刻，有些难为情道：

　　“姐姐，你醒了？”

　　“嗯。”

　　看他那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姜月没忍住，掩唇弯了弯眼睛。

　　她一笑，佟雾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不出三秒，他捡起滑落到地上的鱼，拿水极快地冲洗了一下手心，用围裙擦净指间的水渍，飞快地朝姜月跑来。

　　姜月站在原地，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一系列的举动，心底泛起一丝波澜。

　　无需猜忌，只是粗略一眼，她便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眼波中漾出的担忧。

　　那种发自心底的关怀，佟雾对她从不吝啬。

　　如她所预料的一样，佟雾一贴过来，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甜橙香气涌入呼吸，温暖又炽热，足以融化冬日携来的寒意，也霸道地沾染了姜月满身，充斥着极强的占有欲。

　　仅是盈盈一握，他就察觉除了异样，随即捏着姜月的腰肢拉开了一些距离，仔细打量着不起眼的细节。

　　“瞧把我们家满月累得，睡了那么久还是无精打采的不说，甚至半个月没见腰也细了这么多。”

　　说话间，他微微蹙眉，心疼的程度不言而喻。

　　隔着衣料，他还摸到了一丝滚烫，浓重的灼烧感加重了他眉心凹陷的沟壑，令他登时警惕起来。

　　“姐姐的体温怎么这么烫？发烧了？没有啊……”

　　将头抵在她的额前许久，微凉的皮肤相贴，并没有烫人的痕迹，佟雾紧绷的表情才稍稍松懈了一分。

　　这种被重视的感情，几乎让姜月沦陷其中，无法自拔。

　　望着眼前满心满眼都装着自己的男生，她不禁抬起手，贴在了他瘦削的脸颊一侧。

　　“你也瘦了。”

　　半个多月未见，他也瘦了许多。

　　本就清晰可见的锁骨轮廓更为分明，圆润的脸蛋跟着有了一些凹陷。

　　要不是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能看到他紧致的肌肉，甚至摸上一把，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称得上是骨瘦如柴。

　　“我瘦纯粹是为了电影需要，姐姐可不一样。”

　　任由她的指尖抚上脸侧，佟雾拢起眉心，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紧张不已。

　　“怎么脸色还是那么白，是生病了么？”

　　这副模样大有一种，只要姜月答一句有可能，他就二话不说，立马牵着她跑去医院，一秒钟都不会耽误的感觉。

　　姜月不想让他担心，索性莞尔一笑，扬起下巴示意厨房的方向。

　　“可能是饿了。”

　　“啊，我这就去做饭！”

　　像接受了任务一样，佟雾特别有目标感地冲进厨房，干劲满满。

　　期间，他既没冷落了姜月，也没忘了摆弄手里的活儿。

　　一边给姜月讲述着片场的趣事，一边煲着鱼汤。

　　等炖得差不多时，他舀起一勺鱼汤，吹散了白气，送到了姜月的唇前。

　　“快尝尝这道酸鱼汤，好喝么？”

　　见他眨动眼睛，满是期待的表情，姜月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答案：

　　“好喝。”

　　然后，她发觉自己掉进了佟雾早已布好的陷阱里。

　　“能不能奖励大厨一个亲亲？”

　　眼前，佟雾戳了戳脸蛋，朝她的方向凑了过来。

　　邀功的举动可爱又好笑。

　　姜月笑着仰头，向他的嘴角吻去。

　　却不想佟雾偷天换日，一把握住她的后颈，往前一带，将本该落在唇侧的吻改变了方向。

　　顷刻间，潮湿的气息温热交缠。

　　唇畔倾覆，在辗转厮磨中渐渐温软，藏匿着克制与怜惜。

　　“姐姐有没有想我？”

　　额头相抵，他浓密如羽的睫毛低垂，却挡不住眸间缱绻着深情，脉脉而滚烫。

　　姜月深知，他眸底那汪温柔的波澜只属于她。

　　“想了。”

　　“有多想？”

　　他望向她的眼睛，目光灼灼。

　　满心的期盼，不曾想竟被姜月搅局。

　　“没空多想。”

　　婚后的三年里，她总忍不住逗逗他。

　　正如眼下，看到佟雾张了张嘴，又负气咬唇的模样，她弯起眼睛，笑意灿然。

　　“姐姐！”

　　暧昧的氛围戛然而止，佟雾有些不爽地蹭过她的鼻尖。

　　下一秒，他语气轻缓，一字一句。

　　“我很想你。”

　　如同鼓槌敲击，姜月的心微不可闻地震颤了一下，搅得眸光晃动，荡漾起一层温柔的波纹。

　　即使已然知晓他的回答，她还是忍不住笑着问：

　　“有多想？”

　　只是这次，佟雾没有直接回答。

　　他上前顺势将她拦腰抱起，嘴角扬着狡黠的弧度，挑了一下眉。

　　“我这就告诉你！”

　　*

　　经过小火微煮了许久，酸汤鱼的味道四溢，十分鲜美。

　　佟雾特地盛出一碗送去卧室，一并把其他的菜一同端了去。

　　眼看着身前支起的小餐桌摆上了三菜一汤，姜月按着小腹，接过他递来的筷子，脸色有些发虚。

　　“还是不舒服么？”

　　搀着她往前坐了坐，佟雾全程紧皱眉心，颇为焦虑。

　　见他眼底闪过一抹自责的情绪，姜月夹起一块麻婆豆腐送入口中，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

　　“可能是亲戚快来了吧。”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除了这种可能性，她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日子对不上啊，怎么提前了这么多？”

　　佟雾一直牢牢记着她亲戚每个月来的时间，每次都会提前备好各种相关的物资，还专门为她制订了一套健康的营养食谱，根本不带重样的，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和需求。

　　甚至姜月每次痛经，他都会陪着她寸步不离，像条忠诚的大狗趴在她的身边，满眼皆是映着主人的身影。

　　生怕他太过担心，姜月试图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最近忙着谈项目，大概是作息不固定，再加上压力比较大，你不用这么紧张。”

　　听到她这么说，佟雾眉头舒展了稍许，但仍是挂怀。

　　“那姐姐你先吃饭，我去给你熬点喝的。”

　　“佟雾……”

　　这不是有酸鱼汤么？

　　话还没等出口，佟雾已然冲出屋外。

　　姜月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打量着满桌的菜肴，一声浅笑溢出唇畔，掀起了暗藏在她眼中的涟漪。

　　“怎么吃起饭来像个小孩子一样？沾的嘴边到处都是呢。”

　　把炖好的红糖姜汤搁置在桌上，佟雾沿着床边坐下，顺手抽出了一张纸巾，熟稔地给她擦去嘴角的油渍。

　　动作轻柔地像一片云拂过脸颊，清清爽爽，舒服的不得了。

　　“佟雾，你以后肯定是个好爸爸。”

　　提起这事，姜月竟有些期待他照顾孩子的画面。

　　“为什么这么说？”

　　吹了吹碗里浮起的白雾，佟雾抬眸看她一眼，带着些许疑惑。

　　他的问题令姜月眼底一黯，却又转瞬即逝。

　　“我小时候要是有你这样的爸爸，肯定很幸福。”

　　过往的回忆如烟，本该在岁月的成长中消散，可姜月幼时的记忆却融成了一团阴霾，始终笼罩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没有佟雾的出现，她恐怕还活在往日的阴云里。

　　想到这，她不得不发出感叹，自己还真是幸运……

　　发顶忽地传来一抹温热，是佟雾的手盖在了上面。

　　“我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的。”

　　他揉了揉她的发，坏笑着凑近她的身前，扬起眉宇。

　　“不过，姐姐刚才喊我什么？”

　　他又在给她下套。

　　这次，姜月识破了他的套路，躲开他的手掌，索性道：

　　“这么想当爸爸，不如给你生一个算了。”

　　哪知佟雾一听，噘了噘嘴，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这样大的事怎么被姐姐一说，就变得这么简单了？”

　　“不然呢？”

　　姜月不解地看向他。

　　难道这事很难么？

　　再说她母亲是医生，想来肯定有很多经验，算不上困难的吧？

　　可佟雾偏偏不这样认为。

　　“我看不得姐姐受罪。”

　　他避开姜月的目光，小声嘟囔了一句，手上不停搅动着那碗仍是发烫的红糖姜汤。

　　姜月听清了他的低语，心里不免柔软了几分。

　　“你会让我受罪么？”

　　“不会！”

　　那声音过于强烈，也过于简洁，是未经大脑思考过的回答，发自于他的本心，诚挚而纯粹。

　　停顿片刻，佟雾停了手上的动作，望向姜月，神色郑重又严肃。

　　“可是…怀孕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仅麻烦，还会耽误姐姐的工作。听说很多职场都会对孕期的妈妈充满恶意，我不知道姐姐那边的情况，至少我接触到的那些演员同事一旦怀了孕，戏路就会受到很多限制，精力也未必能赶得上趟儿。姐姐好不容易坐稳了副总的位置，我不想让你那么辛苦，你值得更好的前途。”

　　长篇大论，都在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字里行间，暗含着他对她理想的尊重与守护。

　　深思熟虑，句句为她。

　　怎能不让人心动呢？

　　“如果那个小家伙不告而来呢？”

　　“那就是咱们命里的缘分，我会做个称职的爸爸，把我对姐姐的爱分给他一份。”

　　姜月的问题没有难住他。

　　他回答的极其认真，不像是临场发挥，反而像是思虑再三的结果。

　　看来他什么都想过，也都有相应的方案。

　　正感慨着他的细腻心思，姜月却听到他说：

　　“我想好了，等拍完这部电影，我打算开个记者会，正式宣布阔别荧幕，退出演艺圈。”

　　一时错愕，她不禁怔住，张了张嘴巴。

　　尽管早就听佟雾提起多次，但她始终认为佟雾未必割舍得下热爱的事业，就像她一样。

　　可眼下，他一本正经，郑重其事的表情，似是已然坚定了决心。

　　他就这么爱她么？

　　爱到可以放弃心爱的事业，甘心守在她的身边？

　　不可思议间，姜月望向他的眼睛，确认道：

　　“你…想好了？”

　　见他点头的动作未曾迟疑，她又忍不住追问：

　　“彭大哥他们呢？”

　　“他们尊重我的决定，而且就算不是同事，以后也还是朋友啊。”

　　佟雾说得格外轻松，根本没有半分的犹疑，甚至没表现出一丝失落，坦然地接受这姜月的打量。

　　“不过，我现在很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

　　正当姜月以为她还是没办法彻底放下的时候，佟雾侧身贴来，靠在了她的颈肩，嗓音软糯糯的，带着一丝可怜兮兮的音色，听起来像在撒娇。

　　“姐姐，你愿意养我么？”

　　他顺势端起温热的汤碗送到姜月的跟前。

　　上扬的尾音含混着笑意，掠过她的耳畔，侵染了一片温润的炽热。

　　只一瞬，所有的困惑与不解随着一声轻笑飘散。

　　姜月侧目看向他一眼，一口气喝光了红糖姜汤。

　　清甜的口感掺着一丝微辣的姜味，生出阵阵暖意涌入了心间。

　　轻薄的衣料渗透着彼此体温里烧起的热意，一点一点填满她整个心房。

　　思来想去，她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