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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四十六章 天若不老情不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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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元年八月甲子,召王大臣九卿面谕之曰:“建储一事,理宜夙定。去年十一月之事,仓卒之间,一言而定。圣祖神圣,非朕所及。今朕亲写密封,缄置锦匣,藏于正大光明匾额之后,诸卿其识之。”
采纳直隶巡抚李维钧的建议,推行“摊丁入亩”政策。
十二月丙午朔,以吴尔占等怨望,不准承袭安郡王,并撤所属佐领。辛酉,年羹尧奏贼人来犯,参将孙继宗击败之。安插洋人于澳门,改天主堂为公所,严禁入教。
……
雍正二年二月丙午,御制圣谕广训,颁行天下。戊午,岳锺琪兵至青海,擒阿尔布坦温布等三虏,收抚逃散部落。诏以青海军事将竣,策旺阿拉布坦恭顺,罢阿尔泰及乌兰古木兵。辛酉,诏临雍大典,改幸学为诣学。
三月庚辰,上谒陵。岳锺琪师抵贼巢,罗卜藏丹津遁,获其母阿尔泰喀屯,青海平。封年羹尧一等公,岳锺琪三等公,发帑金二十万犒军。
闰四月丁丑,续修会典。丙戌,以嵇曾筠为河道副总督。丁酉,以苏丹为蒙古都统。癸未,青海叛虏阿尔布坦温布、吹拉克诺木齐、藏巴扎布械系至京,上御午门受俘。
……
雍正三年秋七月丁未,削隆科多太保,命往阿兰善山修城。壬戌,杭州将军年羹尧黜为闲散旗员。癸亥,贝子胤禟有罪削爵。辛未,赐怡亲王允祥“忠敬诚直勤慎廉明”榜。
十一月丙辰,皇贵妃年氏,薨。十二月甲戌,廷臣议上年羹尧罪九十二款。得旨:“年羹尧赐死,其子年富立斩,馀子充军,免其父兄缘坐。”
是岁,免直隶、江苏、河南、浙江、广东等省二十七州县灾赋有差。朝鲜、琉球、西洋国入贡。
……
雍正五年八月己丑,上御经筵。庚寅,赖都罢,以常寿为礼部尚书。癸卯,追封故平南大将军赖塔为一等公,其孙博尔屯袭。乙巳,喀尔喀郡王额驸策凌与鄂罗斯使臣萨瓦定界,以恰克图为贸易之所,理籓院派员管理。
雍正六年十一月丙辰,设咸安宫官学,包衣子弟肄业。庚申,停本年决囚。戊辰,江西巡抚布兰泰以不职免。添设钦天监西洋人监副一。
是岁,免直隶、江南、陕西、四川等省二十六州县灾赋有差。朝鲜入贡。
雍正八年五月辛未,怡亲王胤祥薨,上痛悼之,亲临其丧,谥曰贤,配享太庙。壬午,上再临怡贤亲王丧。诏曰:“朕诸兄弟之名,皆皇考所赐。即位之初,胤祉援例陈请更改上一字,奏明母后,勉强行之。今怡亲王薨逝,王名仍书原字,志朕思念。”
……
雍正十三年三月丁巳,上亲耕耤田。戊子,诏曰:“地方编立保甲,必须俯顺舆情,徐为劝导。若过于严急,则善良受累矣。为政以得人为要,不得其人,虽良法美意,徒美观听,于民无济也。”
五月戊申,给三姓八旗兵丁饷银。丁卯,哈元生奏剿办逆苗,黄平、施秉悉平。
……
语庭翻转皓腕,合上了手中亲手订制的一册纪本,十三年来那人在那胜寒之巅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分毫不差的落入她手中。
她静候在千里之外,看着他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看着他将昔年韬略一一实现,看着他整顿吏治肃清朝纲,却亦陪着他一同感受着那万丈荣光之后的孤独悲凉。
语庭轻声一叹,出声唤道:“青冶。”
灯花竹影里无声无息走出一人,语庭徐徐说道:“时候到了,你们即刻启程吧。”
“是。”
在青冶将要转身之际,她又开口唤住。十年朝夕期盼,终至这一刻,却唯恐谨慎不够,只怕稍有差池,踌躇再三,复又叮嘱:“务必……要在己丑日子时之前完成。”
青冶冲她安抚一笑:“你别紧张,青莲教暗卫最擅此道,不会出了差错的,你安心等消息吧。”
青冶走后,语庭缓缓倚着门扉,遥遥看向远方,低声呢喃:“你我隔岸相思十三年,终于等到了这相聚之日。”
那一日碧空如洗,落日残阳映了漫天绯丽霞光。九门城外,她终将离他而去,重重楼宇万千宫阙,阻隔了他们最后的留恋,高墙深锁,三千繁华,那个挺拔俊朗的身姿,终究消失在她的眼中。
马车里,她将仓央嘉措曾经赐赠的还魂丹交给青钺,清雅的容颜浮现出一霎疯狂倔强的坚毅:“我要与老天赌这一遭,若赢,我吃斋念佛供奉皇天,若输,碧落黄泉我自随他便是。”
青钺猝不及防触及她眼中的绝决,一时心酸疼惜不能尽述,只得郑重对她承诺:“拼尽万难,我一定将他毫发无损带回你身边。”
雍正十三年八月丁亥,上不豫,驻跸圆明园。戊子,上大渐。召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内大臣户部侍郎海望入受顾命。己丑,龙驭上宾,年五十八。
王大臣请奉大行皇帝还宫。庄亲王允禄等启雍正元年立皇太子之密封诏书,宣诏皇四子宝亲王弘历即皇帝位。寻谕奉大行皇帝遗命,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辅政。
大行皇帝大殓,新帝命以乾清宫南庑为倚庐。庚寅,命总理事务王大臣议行三年丧。癸巳,颁大行皇帝遗诏。
九月己亥,新帝于太和殿即位,以明年为乾隆元年。庚子,定三年丧制,却群臣以日易月之请。丁未,大行皇帝梓宫安奉雍和宫。
在先帝灵柩棺椁移奉雍和宫的同一时间,青莲教精英暗卫已在青冶的带领下,同奉命护棺的青钺里应外合,将以高密精湛手段易容的死士移花接木,换出服食了还魂丹时至效失已然苏醒的胤禛。
此时此刻,月上东山,清华如练,京都城外荒原森道,一队人马飞驰而过。当先一人玄墨劲衫丰神俊逸,一双濯华星眸紧凝前路,内敛灼灼情深,思念如潮,归心似箭。
晨曦微澜,薄雾轻散,这一日,他终于赶在了晨光破晓之际,站在了这片离她最近的土地上。
山风吹动衣袍襟袂猎猎而歌,他展眸览阅四域,青山染黛,碧水如烟,繁花琼林,海雾轻云,仿似一道天然屏障,将这山中庄院与世隔绝。
竹林风声之中,悠悠荡荡一缕清越雅致的琴音飘浮入耳。胤禛缓缓勾起唇角,举步往那古径幽篁深处的庭院走去。
庭中景致亦是自然清雅,蜿蜒曲折一道碧湖,缠了嶙峋翡翠的山石亭台,一路嬉戏环绕,偶有阻隔高悬,便得成流瀑飞霞,淅沥叮咚,如玉坠盘。
耳畔琴音渐渐清晰,眼前美景一步一转,胭绯桃花,月白玉兰,飞花纷繁,渐欲迷眼。
漫天花雨纷飞之中,隐约可见一袭嫣红绯衣翩跹起舞。伴着澈如清泉的弦音,有少女娇俏软糯的吟唱:“花舞林曦莫沾衣,落红满阶拂还来。烟笼寒沙南燕徊,青山影没斜阳里。”
绕过了花色繁枝的桃树,方看清楚那女子手中执剑,应律御剑游蛇走龙,一招一式却甚为熟悉。
但见她折腰陡转,剑锋挽月,接连吟道:“琼箫云台凤求凰,连理枝头并蒂依。双鸳池沼牵月华,比目沉渊逐相游。”
浮光花影中,那女子一转身间的顾盼生姿,直教胤禛微微怔了神。那玲珑纤挑的身影,豆蔻韶华的娇俏容颜,眉间眸畔都是语庭的影子。
那少女一招优美的收式结束了剑法,清泠纯澈的眸子含着隐约的疑惑,与他两厢对望。
胤禛掀动薄唇,终于将那抑制许久的猜测道出:“你是……颜乐。”
那少女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扬起丹艳的唇角,眸中盛了满满的欣悦欢喜,如一只红艳的蝴蝶飞至他面前,伸开双臂环上他的脖颈,扑入他怀中,开心地唤道:“爹爹!”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令胤禛又是一阵恍惚愣怔,颜乐察觉到他的僵硬与无措,遂偏了脑袋一转琉璃般的眼珠,碎碎呢喃道:“娘亲说,按着爹爹家乡的习俗该称阿玛的。”继而又退开一步,向胤禛俏皮娇笑不伦不类作了个福道,“颜乐见过阿玛。”
胤禛伸手将她扶起,凝视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一腔情绪复杂难言,再开口却流露了满心庆幸:“阿玛……终是见到你了。”
颜乐的唇角画起美丽的笑弧,连眉梢眼角都洋溢着开心:“颜乐也终于见到了阿玛。”
便是此时,那原本缠绵悱恻扣人心神的琴音渐渐停息,颜乐仰首望向身后临溪高台之上的亭阁,复又对胤禛道:“爹爹,娘亲在等你。”
玉阶白露,竹廊清幽,轻纱冰绡笼着亭阁,仿似鸳藤缠蔓不舍不弃。
亭中晨光如水潋滟清波,晨夕琴冰弦寂寥静呈石案。语庭临栏而立,一身素洁青衣尤显冷清。
胤禛凝视着这让他魂牵梦萦数十载的身影,眼中光影浮浮沉沉,是浓郁满溢无以名述的情深,他珍重小心地唤她,声音黯哑如斯:“语庭。”
语庭纤细瘦弱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震,转过身来,玉簪挽髻青丝流泻,仍是昔年慵懒清媚的模样,浮光掠影倾洒玉颜,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冰肌似雪,四目相对间,她温婉雅丽向他转出一笑:“你来了。”
胤禛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指尖缓缓触及她如玉的容颜:“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猛然揽臂一收,将她紧紧纳入怀中,“这些年你我分隔千里,触及不得,相见不能,身边太多的生死不定祸福难料,自十三弟走后,总怕这世间人事再有不可预期的变数。十三年来,我勤于朝政安于国事,不敢稍有懈怠,如今朝纲稳健天下大治,我亦终于赶上了与你相约聚首之日,老天待我不薄,你依旧在此等我。”
语庭伸手抚上他的腰背,黛眉清目含了柔情,缓缓说道:“我还在这里,这一生,你若安康我便不亡,你若身死我自相随,无论何时,我总是会陪着你的。”
胤禛心下动容,垂首轻吻她的额头,复又将她拥紧在怀:“我没有让你失望。”他了解她经历了怎样的心惊胆战与惶恐期守,这一刻相依相聚如释重负,他终是有此机会当她之面兑现承诺。
她亦明白他这十数年来的感同身受与怜惜歉疚,为了这一句重逾江山的诺言,他付出了多少,又放弃了多少……语庭泪眼朦胧却欣然而笑:“嗯,没有,你如约而来,我终生相许。”
山中花开花落,崖下潮起潮落,他与她终于可以再无顾忌的相拥相守。
自此,天不老,情不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