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央绝楼

18、拾柒

　　“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民女莫千郇。”
　　“什么时候进宫的？”
　　“回娘娘，今年初春。”
　　“……？”
　　“回娘娘……”

　　这辕氏简直是查户口的，从年龄到家世再到君王是否常来等等等等，分外有耐心的一一查询。
　　我都快被她磨得不耐烦了，光这声‘回娘娘‘都喊了七八十遍了。
　　于是，我被劫来的身世被我改变成这样一个俗套版本——
　　官宦世家，千金小姐，家道中落，满门抄斩，侥幸逃脱，浪击天涯，歹徒欺凌，凄苦难耐，偶遇圣上，英雄救美，携己入宫，皇恩浩荡，不得宠幸，独守空苑，萧条哀愁，前景苍凉••••••
　　估计是我这一个不得宠的凄苦境遇与她们心心相映，总之她们一个个听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蓓蕾般娇柔的脸蛋儿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如浩浩淼淼的春水一般波澜柔情。
　　双双迷波目，雾似泪流泉。
　　可哭就哭，别扑那么厚的粉啊，好好的面具都变鬼面了。
　　一个个跟见亲人似的与我很快热络了起来，十分体贴的的把我拉到身边。
　　很好。
　　当成自己人就好。
　　“姐姐们如此伤感，不知有何心事？”
　　呸，还姐姐呢，你叫我姐姐还差不多，虽然我比不上夜阏城，但至少也活了一个世纪了！
　　“唉，妹妹你有所不知，”辕氏以手伏案，轻托香腮，抚弄雕钗，纤眉略蹙，真个眉峰翠减脘玉萧。
　　“本宫原是邻国韫仡国长公主，阡胤国力昌荣，军事强盛，余国之间无可比拟，父王未免国破人亡，百姓颠沛流离，将本宫献与王以求安乐。而王却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对众位姐妹甚是冷淡，对于各国民族政策显得不可捉摸，也不肯与本宫详谈，常常拂袖而去，令吾煞是伤感。
　　“不仅如此，王对各位妹妹皆不高涨，不肯谈国事，不愿以面试人，温戾莫测，情绪不定，让一众妃嫔苦不堪言。”
　　你让我说你单纯呢，还是说孺子不可教也啊，第一次见面就毫无保留的将全部境遇毫无保留的敬上，全然不顾自己在各位妃嫔之间颜面不在，还在床枕之边跟夜阏城谈国事，他本就无心在此，众数妃嫔皆是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充填后宫，本就无心应酬，他夜阏城长生不死，一统天下，千秋万代，亦不需要子嗣继承大统，对于一个游戏，何必花费过多心血思量如何将游戏玩得更好？
　　对于他如此之多的嫔妃，纵是我对他有莫名的情绪，也从未有过妒火，并非不在意，而是因明知他的敷衍。
　　像他——一个充满野心的男子，从来心不在此。
　　哪个女子能恃宠一生，莫说色衰爱弛，便是当宠之际，也不过是随手可弃的玩物。
　　而且，她们入宫并不长久。
　　是啊，并不久，所幸，悲愁之中，至少还有幽怨的流波挣扎着她们并非傀儡，而五年后，十年后呢？
　　挣扎于不甘逐渐由岁月磨平了棱角，剩下的沉默，剩下的视而不见，剩下的苍白如纸，剩下的独坐榭水台，恍笑忆昔年。
　　不知我若从了他，以后的结局又会怎样？反正我死不了，如若我过分纠缠，大不了将全无法术的我随便扔在那些个妖魔丛生之地，任我自生自灭。
　　哈，真是可笑，可悲啊••••••

　　无论是为了我自己，亦或是权当作件善事，帮帮这群女子。
　　朽木亦可成才兮，吾乃任重而道远矣。
　　“姐姐啊，这就是您的不是了。”
　　我尽量放缓了语气，唯恐话音稍重，引得她恼羞成怒。
　　“妹妹此话怎讲？”
　　不过貌似这位‘姐姐’还是不太像灵长类动物。
　　“王日理万机，龙体疲乏，御心沉惫，来您的宫里不就图个松闲？姐姐重拾政务，复与王谈论国事。王心生烦闷，郁郁不已，自不愿多居。”
　　“可国家邻好，不可不诉。本宫身负故国生死，唯恐王攻打仡昃。战事纷起，只得生灵涂炭，而吾国军事不济，无力与阡胤抗争。相交之下，故国必败。故国生养我数十年，虽将我远嫁他国，然，吾自愿背负联姻崎岖，只为报仡昃生我哺我之恩，守护国家黎民。”
　　“姐姐，若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自当先赢得王的宠幸。若可一统六宫，母仪天下，王自可尊重您的意见，慎思您的建议。虽后宫不应摄政，然，可为一国之母，王必定倾心于你。你再稍加提醒，王必会许诺与你，御言一出，既不可收复，方保贵国暂安。”
　　“可，如何赢得王的亲睐？王素来不近女色，甚至不知嫔妃的名闱，不记寝宫的苑处啊。”
　　“……额，对于男人，不论是粗农酸生，还是帝王霸主，皆是一样的。从古至今女人都是弱者,自己的命运是操纵在他人的手里。男人喜欢你的时候你会被当成宝贝捧在手里,疼在心里。但是一旦男人不喜欢你了,就会觉得十分的委屈,把愤懑变成眼泪，终日萧萧无可依，甚至自弃，自认了命。但是抓住男人的心却也不算难事。
　　“首先应当给予他们一定的尊重与距离，将男人看做强者，无论是心里还是外表，都应该略显柔弱，万事让男人做主，却又在男人困惑时给予一些体贴，让他知道自己就在身后默默的陪伴着他；
　　“其次要学会大度，对于王的众多侍妾不能体现过多的悍妒，王不可能对你心无旁骛，即使你心里埋怨，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要通情达理，也要让王看到你的通情达理，这样王才会体会到你的大度，你的与众不同，无论有多少侍妾，心中自会有你占据；
　　“接着要学会改变，永远的一沉不变会使王失去兴趣，偶尔尝试一下新的性情啊，宫服啊，特点啊，都会使他产生新的兴致，比如欲擒故纵啊，撒娇卖乖啊，抚琴弄笛啊，体现自己娇柔的一面，静态的一面，可爱的一面，智慧的一面，浪漫的一面等等；
　　“最后要积极向上，充实自己，闲情时稍学简熟烹饪女工，精益求精琴棋书画，无论怎样，拥有一份特殊的记忆总能吸引男人的目光，我知道各位姐姐都是典贵之人，自幼衣食无忧，自不懂或不精这些技艺，然有一技之长能吸引王的注意，学习这些对于天资聪颖的姐姐不算难事，不费过多时间，即使只是给王留下一些印象，也不算得不偿失。”
　　李白有一首诗，是为红颜阿娇而著——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阿娇锋芒太锐，渐渐扎痛了汉帝的羽翼，年少爱意逝去后，所剩又几何？
　　相较之下，武媚娘却幸运得多，在她被重门深掩时，遇见了徐才人，感叹：以才事君者久，以色事君者短。自此造就了一位至尊红颜。

　　我口干舌燥的停下来，暗叹自己居然也能发出这种言论，不过也只能骗骗这些小女人了。
　　一干嫔妃皆是一副面面相觑的模样，我顿了一下，恍然发觉话中微小词句似乎有些大逆不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