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央绝楼

15、拾肆

　　不知觉的十二月的冬天就来了。
　　我是南方人，靠海，从没见过雪。
　　清晨醒来，是被冻醒的。
　　门开了丝缝儿，有亮光透进来，很飘渺。
　　我披上件衣服大开房门，只觉一片白茫，忽闪的银光令我微微眯起双目，如鹅毛，似柳絮，像芦绒。
　　飘飘洒洒，扬扬散散，冻结的枝干凝结着澈亮的冰晶，如琉璃般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彩，如菡萏般蕴藏着晶莹无暇的娇柔。
　　连御花园中的湖泊都似是时间静止般，翻腾的波光，涌起的水花儿，夺目的潋滟都收敛在冰冻的雪层下，还不够厚实，也许过几个月就能在上边打个圈儿。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难怪人们都对一统天下的地位耿耿于怀，这不只是一种权利的向往，而是如此多娇的江山，这样与世隔绝的宫廷，如何让人不馋涎？

　　我兴致勃勃的把音嫧和酯鸢从被窝里揪出来，在院子的树下撒欢儿。
　　从地上随手儿抓起的雪粒子直接往他们身上撒，被风吹起来一粒粒晶片的每一面都反射着和煦冬阳微弱的光，很有阳春白雪的感觉。
　　酯鸢看着我一副看见糖豆儿的小孩儿模样，笑嘻嘻的打趣儿，说我没见识，看见下雪还跟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物似的。
　　我懒得理她，捏起个雪球儿往她身上砸。
　　小妮子淑女装惯了，看见我拿她打趣儿，愣了几秒，笑骂道，
　　“小姐啊，别说酯鸢不讲情义啊！是您先惹我的！”
　　说完捏起雪球儿就在院子里追着我跑。
　　我嫌身上长到拖地的极地雪貂风氅，是昨个夜阏城亲自送来的，过分的华美，过分的呵护，让我心颤。
　　因为拖着地太过碍事儿，直接解开领子扔在地上，好似是过于燥热，亦好像是告诉自己——我能，我可以，我必须，将他的示好抛弃在地上，绝不松懈，绝不接受。
　　音嫧看见了，忍不住说上句小心着凉，我哪还有心思听啊，直接把雪朝她身上撒去。
　　音嫧一个激灵，追上去就和酯鸢一起追赶我，忿忿地说，
　　“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看我不收拾收拾你！”
　　冬日雪地里的早晨还有几分寒气，可我们几个都追的热火朝天，皮貂子扔得满地都是，身上衣服里到处都藏着雪粒子，快活得紧。
　　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的躺在雪地里，厚实的雪层睡起来十分舒服。
　　我们都瘫倒在一起，吹出来的热气在很风中好似能凝冻起来，弥漫出朦胧如烟的气氛。
　　刚才追闹出来的薄汗现在经小风一吹有了些许的寒意，我起身将散落在院子里的皮貂捡起来，抖落了雪粒子，给她们披到身上。

　　将四处的雪堆在一起，又团成大大的雪球，我拔出酯鸢头上的簪子，在雪球上精雕细琢。
　　甄下来的雪粒簌簌的掉下来，渐渐成了人形。
　　有毫不吝啬的从房中拿来丫鬟们上好的胭脂，涂在雪人的身上。
　　“大功告成！”
　　我十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
　　啧，还挺像。
　　音嫧和酯鸢眼观鼻鼻观心，呆看着我的杰作。
　　“小姐，这是什么啊！”
　　“圣诞，额，新年老人。”
　　“新年……老人……”
　　我看着她们不明所以的样子，噎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们俩面面相觑的看着我，又研究了一下所谓的‘新年老人’。

　　我真的很开心，很久没有那么开心了，就好像我压抑了太久的，所剩无几的童趣一下子齐齐复苏了。

　　我望着她们，忽然灵机一动——
　　“我给你们做木瓜，不，雪梨雪蛤炖牛奶吧！”
　　本来在这朔方就没有木瓜，加上大冬天的万物都没有结果子，可是我在自家院子里搞发明创作，简单支起了一个温室大棚，把院子里那些果树都闷在棚里。
　　虽然这稍稍违反了自然规律，不过在冬天里吃反季的水果也是别有一番滋味——成就感啊，还捞了个发明创意。
　　厨房里有我珍藏的雪蛤膏，是还在夏季的时候制好的。
　　看我兴冲冲的把做好的雪梨雪蛤炖牛奶端到她们面前，又顺手加点雪降温。
　　说是美容养颜的药膳，俩人二话不说吞了下去，觉着味道还不错。
　　音嫧多嘴问了句‘雪蛤’是什么东西。
　　“母□□的输卵管。”
　　俩人一听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冲到门前狂吐不止。
　　我一脸沮丧的坐在屋子里，揉着心口儿，心疼我那宝贵的雪蛤膏，
　　“至于嘛，真的是药膳啊，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全被你们俩给糟蹋了！”

　　我没有注意到一直伫立在门前的那人的身影，坚硬冰冷，从不带动容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陌绎啊，你说，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让这个女人臣服在我的脚下；她能给我多长时间的兴趣；最后离开她时她还会不会一副清高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她抱着我的腿求我多看她一眼呢。你说，是不是？”
　　夜城修长的指尖不经意间轻柔的划过怀中有着黑色皮毛，金色瞳孔的灵兽，表情恰似发现了新奇玩物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