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橘子的十八岁》昔见柳

4、又被绑架啦

　　周九回了启阳，他走在记忆里那温柔的小巷，有微风拂过，树叶与落花轻语着很久之前的故事，是谁摔倒，又有谁扶起。不知哪个男孩偷了私塾先生竹尺，又有哪个姑娘甘愿顶罪。青梅玉手上戴着红豆链，竹马小盒子里放着梅花帕，新嫁娘羞怯地牵着郎君的手，老太婆又骂骂咧咧着给老头子做醒酒汤。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旧的故事尚且没有过去，新的故事又在慢慢上演。
　　这不是什么惊艳世俗，千古流芳的爱恨情仇。只是夏末下了一场雨，冬日里升起太阳，平平淡淡，却也扣人心弦。
　　周九到家的时候，母亲正坐在院子里缝衣裳，阳光撒在她佝偻的背上，折射出一小段影子，像渔夫的斗篷，小小的一只。
　　她很认真地缝着每一针每一线，并没有注意到周九已经走到她身后了，周九从后面抱住母亲，撒娇似的道：“是不是绣给我的呀？”
　　母亲身型一顿，随即温和地笑道：“你这孩子。”
　　她停了手，将桌上已经绣好的两个荷包
　　递给周九。
　　荷包的针脚细腻紧凑，好看的杏花嵌在上面，一个荷包边上绣着九字，另一个绣着似字。
　　他有点儿心虚，想说一点什么。听到母亲的话后连心跳也漏了两拍，母亲道：“你有时间找人给兄长刻一个墓碑吧。”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她好像一直是这样，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情绪失控，甚至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掉眼泪——她永远都是理智的。
　　“母亲，您……”周九的话语停在嘴边，或许是因为想问的话很多，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片死寂。
　　“不要去恨小簌那孩子。”还是母亲先开了口，她温柔的声音响在一片寂静中
　　：“他与阿似是生死之交，我相信他——不可能是他。”
　　“可是……”
　　“万一是呢？”
　　周九心里想着，但他的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可是，万一不是呢？
　　“他为什么当初什么不去调查就认定是秦一簌害了兄长？”
　　万一不是呢？
　　他的心跳得那样快，他一瞬间想到很多，或许是秦一簌没有杀他让他有了动摇，又或许是秦一簌放了他走让他感到愧疚，再或者归于母亲的话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自以为是了些，他心里那座坚硬的石墙摇摇欲坠，最后，他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母亲，我有很重要的事，回来再跟你解释！”然后立即跑了出去——他走之前在秦一簌的平素用的碗上抹了老鼠药。
　　老鼠药是在他房间里找到的。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
　　秦一簌望着面前的碗，不禁失笑。一旁的侍卫摸了摸脑袋，茫然地问道：“一有丹顶鹤，他为什么还要用老鼠药啊。”
　　秦一簌答所非问道：“连丹顶鹤都不认识还来杀人呢，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傻了。”
　　周九租了一匹马正往秦一簌那边赶，他骑艺不精，总担心自己会掉下来，但他还是加快了速度，然后……
　　他掉了下来。
　　他顾不上疼，拍了拍身上的灰，打算继续赶路，但他突然发现……
　　马跑了。
　　他有些泄气，但这样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
　　“快到了”他想着，又跑了起来。
　　太阳慢慢与远处的意人山齐肩，周九跑得累，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这条路并没有人家，可他清晰地听到不远处有争执的声音——是两个男子。
　　“你算不算男人啊，给你心上人的情书都要我帮你写!”
　　“对不起。”
　　“我算什么？”
　　“你处心积虑地接近我，说喜欢我，不过是想利用我，去追那位你那梦中情人!”
　　“我满怀期待，认认真真给你写的情书，你稍作改动，就变成了你对别人的一片痴心!”男子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里面掺杂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你不是人啊，李成安，你……你不是人啊……”他蓦地哽咽了，“怎么可以骗我……”
　　“我还是很喜欢你的。”那个叫李成安的人终于回话了，他或许是真的有些愧疚，声音很低，就像是怕惊扰到谁。
　　一片死寂。
　　周九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听别人的墙角，可是他不敢动，他很心虚，就像自己的犯了什么大错，生怕被当事人发现。
　　他就这样小心翼翼站在那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盘算着怎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掉，却听到李成安又道：“但是，和她成亲也很重要，”他微微抬起头“况且你知道的，我家里人都不太喜欢你。
　　。”
　　“去你妈的，老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李成安，老子瞎了眼才会喜欢你四年!”“狗都比你重情义!”不等反应
　　，在话音未落之际，匕首穿膛而过的声音，与男子的的闷哼声同时在周九耳边响起，他下意识道：“别!”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立即用手把嘴捂上——可惜已经晚了。
　　那男子听到了声音，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周九看着躺在地上，眼睛都还未闭上的李成安，直觉告诉他，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他心道：“完了。”
　　他并没有带什么尖利的物品，只有脚边有些石头，可以先将石头一股脑丢出去，然后跑掉。他这样想着，手中已多了一把石头，在脚步声近在咫尺的时候，他扔了石头，然后拔腿就跑。可是那人却很灵巧地躲开了，宽大的白色长袖里，一只白皙的手从后面扼住了周九的脖颈，另一只手撷着匕首抵在上面，一头黑发披散着垂在周九肩头，他的声音温柔，道：“你别说出去，我不杀你。”周九不敢回头，但他记得这个声音——是那天在摄政王府里来找秦一簌的雌雄莫辨的美人。周九微微点了点头，小心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美人松开了周九，他扔了刀，看向周九，他的眼里浸着泪水，眼尾有些红，他看起来是这样温柔又可怜，论谁也不会将他和杀人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在下柳逾，这位小公子，幸会。”柳逾打破了沉寂，微微笑着，作了一揖。
　　“幸会。”周九回了礼，又道：“柳公子放心，我既已答应了您，自不会将此事告知他人，只是我此行实在耽误不得，需先行一步，愿日后还……”
　　周九话还未说完，只听见一群人吆喝着往这赶来。
　　“你真没听错，声音是从这传来的？”
　　“千真万确啊，大哥，逮到了说不定还能狠狠敲一笔。”
　　“……”
　　柳逾拉住周九的手，眉头紧皱，他小声地对周九道：“快走，是山匪。”
　　他们穿过一大片蓁莽，衣襟擦过野草，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那群人越发靠近他们了，周九总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被逮到，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害怕，所以他加快了脚步，但是意外在下一秒发生了——他们牵着手，柳逾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踉跄摔了下去，连带着周九也摔了下去。
　　毫无疑问，还不待他们再站起来，那群人就赶到了。
　　“长得真不错啊，我觉得卖出去应该能赚不少的钱。”
　　“先看看他家里有没有钱，说不定威胁一下，捞得更多。”
　　“我觉得这俩人长这么好看，定还是得归帮主的，他老人家可是男女不忌。”
　　屋内点着几根蜡烛，灯光映照着前面几人的脸庞。此时周九的意识仍有些模糊，话听得半真半假，不过他意识到并不会是什么好话，他身上捆绑着的绳子更加明确地证实了他的想法。
　　不过他毕竟是已经经历过绑架的人，所以他现在并没有多害怕——相比这个，他更担心秦一簌有没有被他毒死。
　　突然，他身后和他捆绑在一起的人清轻地动了动——柳逾也醒了。
　　此时那群人已经出去了，但门窗都已锁死了，现在想逃出去没什么可能，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们大概是想拿我们威胁家里人得些银两。”柳逾道：“但是一定别答应他们——这些人向来不守承诺。”
　　周九点了点头，他不清楚这些山匪的习性，所以只能选择听柳逾的。
　　他正思索着应对之策，却听见绳子断裂的声音，惊奇间，柳逾已走到他的面前，开始替他松绑。
　　周九觉得此处应有声，便笑着道：“你好厉害啊。”
　　柳逾还是那一副很温柔的神情，他也迎合似地笑了笑：“来见李成安之前，我带了很多把匕首，还有毒药，以防万一。”
　　周九：“……”
　　明明是这样一张好看又温柔的脸，周九看着却只觉万分恐怖。
　　柳逾替周九松了绑，还关切地问了一句：“有没有勒疼？”
　　周九觉得他堂堂七尺男儿的节操都碎一地了，他整理好情绪摇了摇头道：“没有。”
　　柳逾其实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解绳子时只割一下，等人来时伪装也方便，周九望着手中的绳子发愣，他不知道柳逾经历了什么，但他的直觉告诉他——柳逾并不是一个坏人，他看起来是那样温柔又善良。
　　或许那个叫李成安的人真的很过分吧。
　　或许他真的让柳公子很难受很难受吧。
　　周九这样想着，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