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橘子的十八岁》昔见柳

2、初入虎口

　　周九付了钱，为了表示他在生气，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那个年轻男子便出了店。
　　行了半个时辰，周九到达了目的地，他看见几个士兵威严地守在大殿外，试探性地走向屹立大殿门两边的大鼓——没有人拦他。他用纤细的手拣起一旁的鼓缒，重重地敲打在鼓上。一下又一下，震耳欲聋，仿佛是冤灵们的哀嚎。
　　没过多久，刘公公便踱着小步从皇宫出来。他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望着周九：“台下何人，为何击鼓？”周九低头作揖：“草民周九，为兄长周似鸣冤。”
　　刘公公斜眼瞥他，道：“周似勾结外敌，陛下仁慈，没有株连九族，你倒好，为周似鸣冤，我且问你，他有何冤屈，你又有何证据？”
　　“兄长对陛下忠心耿耿，定是有奸臣陷害兄长，还请陛下明查!”他的手已经有些肉眼可见的抖动，随即，他又添了一句：“草民愿以性命担保。”
　　刘公公不以为意，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证据呢？”
　　他被这一问堵得哑口无言，到底是涉世未深，他竟妄图让陛下因他的三言两语而彻查此案。
　　毫无疑问，他被赶了出来。他眼里含着水汽，握紧的拳头在宣示他的不甘心。
　　周九回了客栈，他把纸干净地铺在砚台上，正在着墨给母亲写信：信中说兄长一切安好，还留他在府中几日，他过几天就回去，让母亲好好照顾自己。他撒了慌——因为母亲可能永远识不破。
　　周九托着腮，他想，既然靠皇上没用，那就靠自己，就算找不到证据，他也可以悄悄潜入摄政王府，自己杀了那狗官为兄长报仇。
　　当然啦，这种事情一定要挑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
　　所以等到傍晚的候，周九一身黑衣，已埋伏在那狗官的府邸门口。
　　这种情况下，翻墙是首选，所以他已经打量这墙两柱香的时间了。
　　好高……
　　怎么这么高……
　　他为什么这么矮……
　　他的身高和三脚猫功夫已经让他确认，翻墙这个办法已经不能用了。所以现在执行乙计划——装成侍卫混进去。
　　他现在需要一件和侍卫们一样的衣服。
　　所以，他注定要打晕一名侍卫。
　　可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单独行动的侍卫，他耷拉着脑袋，悻悻地回头，却对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他的前面，一只灰毛大狗，冲他摇着尾巴。
　　它没有拴锁链!!!
　　周九一动也不敢动，那大狗却突然朝他奔过来。周九面色苍白，却也不敢发出声音惊动侍卫，索性闭上了眼——听天由命叭。
　　手感到一阵湿热，周九微微睁开了眼，只见大灰狗舔了舔他的手，热情地冲他摇尾巴。
　　周九松了口气。见大灰狗没有要咬他或者乱叫的动机，他轻轻地揉了揉大灰狗的脑袋，大灰狗的毛软绵绵的，周九忍不住多撸了几下。大灰狗兴奋地蹭了蹭他，然后往左边跑了几步，又回头盯着周九，示意周九跟上去。周九听话地跟着它过去。在几步远的地方，周九看到了一个狗洞……
　　大灰狗又蹭了蹭他的腿。
　　周九握了握大灰狗的爪子，又摸了摸它的脑袋，以致谢意。
　　然后周九就从狗洞里走进去了，哦不，是钻进去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整个摄政王府里，没有一个侍卫。
　　不过也好，周九想着，开始寻找那狗官的房间。
　　他刚打开一间客房的窗户，就突然听到脚步声，周九用手撑着窗沿，两条腿往前一跃，他躲了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着他这个方向来的，而且好像是两个人。
　　周九迅速翻身躲到床榻下。不一会儿，预料之中的推门声响了，但开的是隔壁的一间客房的门。
　　周九扶了扶额，抓着床脚从床下钻出来，将耳朵轻轻地贴在墙上。
　　与此同时，另一间客房。
　　秦一簌倒了一杯茶，抬手递给另一个人。
　　“陛下深夜造访，不知要和臣谈论什么‘正事’。”
　　那人接了茶，摇摇头，笑到：“阿簌，你也太没情趣了，风花雪月难道不算正事吗？”
　　周九心头一震，他脑瓜子飞快地转，风花雪月可指自然景物中的四种对象，也可指两人情爱之事，看现在的情形，他们要讲的内容，后者概率大于前者，那么……
　　他是不是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又听得秦一簌冷冷地说：“我和你之间，有什么风花可以谈，又有什么雪月值得说？”
　　那人对他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又道：“阿簌，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心里想些什么，我又想要什么，你怕是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要清楚。我们之间，可以谈的还少吗？”
　　秦一簌没有回话，倒是周九脑中飞快地跑过四个字：青梅竹马。
　　他心里仿佛有万马奔腾。
　　不见秦一簌答话，那人又道：“同理，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自然也一清二楚。所以你可别骗我。”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盈盈地望着秦一簌说：“不过我相信阿簌不会骗我，所以不管阿簌说什么，我都会信。”
　　“坦诚相待。”周九又纯洁地想到，他正在脑袋里组构一篇完美的感人爱情故事，突然听见秦一簌的声音，明明仍有一墙之隔，却好似在耳边响起——“那我说旁边房间里有人在听墙角，你信
　　不信？”
　　一时间，仿佛天崩地裂，他的脑袋还处于迷惘状态，他的腿已经开始朝着窗户的方向迈开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户跳了出去。
　　爽朗的笑声响起，那人喝完了茶站起来：“当然，那可得去看一看。”
　　他们推开门，周九当然不在，此时他已经出了狗洞，大灰狗目送着周九离开的背影。如果周九回头的话，他一定会因为大灰狗的眼神产生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
　　周九脱离了危险，自然要开始报仇啦！
　　报仇第一步——让敌人身败名裂。
　　翌日午后，皇上与摄政王有一腿的流言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甚至出了小话本。
　　周九摸了摸已经快扁了的荷包，心痛不已。
　　不过想到能让那个狗官不爽，他就觉得也不算什么。
　　第二步——让他受到诅咒。
　　周九捏着手你的人偶，眼神有些失落——他不知道那狗官的生辰八字。
　　算了，他咬了咬唇，在人偶上深深地刻下那狗官的名字。刻在人偶上的线条仓劲有力又不央温柔，一笔一画勾勒出三个字——“秦一簌”。
　　周九将几根绣花针重重地扎在人偶身上，末了，又一阵乱骂，这才解气地把人偶锁进小盒子里，又放进包袱中。
　　第三步当然是取他的狗头，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好困啊”，周九揉揉眼睛，倒在床榻上，喃喃道：“明天再想……”
　　他并没有如愿睡到第二天早上，他是被马车的颠簸弄醒的。周九艰难地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见，他想用手揉揉眼睛，却发现手被绑了。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十秒钟后，他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意识到被绑架的周九丝毫不慌，他镇定地在脑海里编辑他的遗言。
　　遗言还没有编辑完，他就被一只强健的手臂拽了出来，力道很大，周九摔到地上，疼得咬紧了牙，却硬是没有哼一声。
　　有人解开了蒙在他他眼睛上的黑布和套在手上的绳子，他努力维持平衡才勉强从躺着转化为坐着。
　　周九睁开眼睛，视线由模糊到清晰，他看到了站在他面前一身玄衣，正微笑着望他的男人。
　　很熟悉的面容，他记了起来——是那个在店里挑衅他的王八蛋。
　　周九狠狠地瞪他，一脸的“士可杀不可辱。”
　　又想到上次还忘了把他记小本本上，周九的脸又涨的通红，气鼓鼓地问道：“你是谁？”
　　王八蛋有些意外，他把玩着手指，反问到：“你不知道我是谁？”
　　周九想了想，咬牙切齿道：“那天在店里嘲讽我的王八蛋。”
　　王八蛋对周九的称呼不以为意，他只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眸看着周九，问到：“既然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前日偷偷摸摸潜入我府中，偷听我与陛下的对话，还到处造谣，无中生有。”
　　周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怒气值飙升，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刚准备辩驳就看见秦一簌从桌案上拿出一个铁盒子，把手摊在他面前道：“钥匙给我。”
　　周九：“……”
　　周九：“……”
　　见周九没有动作，秦一簌索性站起身朝他走来，在他身上摸索一阵，掏出几把钥匙看了看，挑出其中一把打开了铁盒子。
　　周九傻傻地望着他，然后突然反应过来。
　　他竟然没有反抗!!!
　　秦一簌已经打开了盒子，他看着里面的人偶愣了一会儿。
　　一片死寂。
　　半晌后，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周九，道：“就这么恨我？”
　　周九现在落到他手里，自然不会让他知道，只将脸转过去忍着泪水道：“没有。”
　　秦一簌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望了周九一会儿，又道：“但你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以后做饭，洗衣这类的活儿就都是你的了。”
　　周九：“……”
　　敢情他这是被当奴隶使唤了？
　　“算了”，他自我安慰到，“总比被暗杀好。”
　　况且：
　　已入虎穴，焉怕不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