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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因刘文静提到李世民与生母窦夫人性情相仿,所以袁雨眠寻到机会,在闲时向长孙无垢问起了相关窦夫人的事。
这段时间她与长孙无垢相处融洽,已结为友人,能说的话题越来越多,礼貌地问起已故者也不会令长孙无垢觉得冒犯。
“婆母啊。”
长孙无垢唇角上提,面露追忆之色:“我嫁给二郎后,与婆母没能相处太久,不过在短暂的时光中也得到了她很多照料和指导。虽然相关婆母的传闻故事皆言她性情刚毅,但在我印象中,她待我们小辈是极和善的。”
窦氏的舅父是周武帝宇文邕,幼年被宇文邕领入宫中抚养,很得舅父的宠爱。
至六七岁的年纪,她就能向舅父宇文邕进谏。
当时宇文邕的皇后是来自突厥的阿史那公主,被宇文邕冷待。
窦氏便劝说舅父,突厥强大,请他以苍生为念,好好对待阿史那皇后,有皇后母家突厥为助力,则其他外敌都不再会为忧患。
——谏言被宇文邕采纳了,窦氏也因此闻名。
“婆母的父亲知她不凡,为她选夫时,便设下障碍。画孔雀于屏风上,要求求婚者各射两箭,射中孔雀的眼睛以成为佳婿。先到的几十人都失败,却是去晚了的公公以神射技艺达成要求,成就了一段雀屏中选的佳话。”
袁雨眠听长孙无垢的讲述,听得津津有味。
等她说得告一段落,就殷勤地奉上一盏凉得温度正好的茶给她润喉。
长孙无垢讲完雀屏中选的典故,本来打算就此打住,未料在房门外静候的人还意犹未尽。
少年等了一会会儿,没听她们继续讲下去,便叩响门扉,问道:“观音婢,你我二人的姻缘也是起自我母亲,怎么不一并讲了?我们之间也可称佳话啊。”
李世民的声音很有辨识度,即便隔着一扇门,袁雨眠也辨得出,更遑论与他亲密无间的长孙无垢了。
少女咬住下唇,维持不住一贯的矜持,因丈夫大言不惭的自夸,面颊飞起绯红。
他们的感情是不是佳话,只有外人来评价才合适,李世民怎么能自行宣称啊。
她不敢去瞧听众露出怎样的表情,搁置茶盏,自站起身去打开了门。
然后气呼呼地寻了个借口,仰首埋怨道:“回来了怎不直接进屋,竟不知向谁学会作偷听的勾当了。”
李世民捏捏她微鼓起的面颊,好笑地说道:“上回我直接进去,被你冠上冒失鬼的名头,这次在门外等你们说完,又要被你怨偷听。话都被你说尽了,我可真是辩不过你这张巧嘴。”
语罢又眼弯如新月哄着她说:“我一从军营回来,就赶来见你了,等在门外半晌,连一口水都没喝上,你先放我进屋吧。”
长孙无垢最初的恼意减退,恢复了冷静。
看出他面上无法完全掩藏住的疲色,她顿了顿,拉来他藏在身后的右手。
将手摊开一看,果然他之前在校场与将士们辛苦操练了大半日,长时间练习中粗糙的马缰绳将他的掌心勒得通红,磨砺出的擦伤都没处理。
于是就顾不上追究他说过什么话了,连忙牵住他的袖子领他进入书房,吩咐侍女取药箱来。
李世民不太在意手掌上细小的擦伤,却乐于享受妻子对自己的怜爱。
坐定后凝视着她神情认真地将药膏均匀化开,轻柔涂抹在自己手掌,纤长的羽睫如蝶翼般颤颤而动,便忍不住如吹蒲公英般轻轻向她长睫吹了一口气。
“不许闹。”
她对他偶尔幼稚的捣乱行径习以为常,启唇轻言劝止一句,仍然专注地为他上药。
李世民用空闲的左手取来桌上的茶盏,将其中还温热的半盏茶喝了,目光转而落在正襟危坐的袁雨眠身上,问道:“你想知道我和观音婢的缘份吗?”
府中众人都知晓来龙去脉,难得来了个不曾听闻又乐于倾听儿女情长的小姑娘,他很有分享欲。
长孙无垢抬眸瞧了一眼他面上明媚的笑容,水粉色的唇抿起,眸光流转间泄露些许羞意,倒并不阻他说——她同样认为他们的姻缘是最好的。
袁雨眠点头如捣蒜,表达自己的好奇,李世民便微笑着开始讲述:“说起来,我们能成婚也经历了些坎坷。”
原来长孙无垢作为长孙晟的幼女,婚事很被重视,因长孙家听闻过窦氏睿智大气的名声和幼年事迹,认为她诞育抚养的孩子不会差,所以最终选定要与李家结为姻亲。
然而长孙无垢九岁时,父亲去世,她与母亲、胞兄长孙无忌一起,被异母兄长斥还回了舅舅高士廉家。
所幸舅舅高士廉对待他们非常优厚。
后来长孙无忌与李世民结为好友,认为李世民未来一定非同凡响,便在父丧期满后,开始促成妹妹幼年与李家缔结的婚约,这才有十三岁的长孙无垢与十六岁的李世民顺利完婚。
“可惜前十三年未能与观音婢相见。”
李世民叹息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妻子,道:“你兄长长孙无忌说你幼时粉雕玉琢如观音莲花座下小童,我却不曾见过,唉,怎么没有早与你相识。”
长孙无垢替他将药上好,用帕子净过手,轻声嗔道:“勿要太贪心。”
她被李世民的话勾起回忆,软语说道:“成婚前你就不肯守规矩,明明不该见面,非要每日折花放在我窗前。
那花可是我兄长种的,我藏了花,他问起我是否见过窃花贼,我还需替你瞒着。最后被发现,兄长在我面前一个劲地叹气,我险些羞愧得晕过去。”
长孙无忌为实现雅趣,想要铺就一条花/径,嗅花香行道路。
结果栽种下去的花还未全开,就因他们这对未婚夫妇的缘故损去大半,面对宠爱的妹妹又说不出责怪的话,只好声声叹息。
李世民听她提起旧事,咧嘴笑得露出两颗虎牙,为自己分辩道:“我一开始不知是你兄长栽的花,以为是路旁生长的野花,瞧着好看配你,就折去送你。后来知道了来由,不是买了花种,日日培土浇水给他赔罪了嘛。”
有了这正经赔罪的理由,他出入兄妹两的住处倒更理直气壮了。
不像从前只能隔窗送花,偶尔遇上他初见就一见钟情的未过门妻子,还能借机聊上一会儿。
长孙无垢原是最柔顺的性情,谨记规矩,不该驻足回应他。
可被他清朗的嗓音唤道“观音婢”,望见英俊少年郎脸上胜过骄阳的笑容,她就不自觉唇角上抬,觉得应几句话是为礼貌,不算犯规。
于是每每都会顺着他的话聊到忘记时间,直到被侍女提醒兄长将归才匆匆逃开。
——当然不止李世民对她一见钟情,她同样在初次相见时就倾心于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故事的讲述告一段落,依然沉溺在情感中的两人眼里都仅有彼此。
袁雨眠从当事人口中确认这段美好爱情的真实性,喜悦之余便也不再叨扰他们的相伴时光。
毕竟来攻城的历山飞大军才被击退不久,近日晋阳城附近又有突厥兵出没的迹象,李世民早出晚归,多数时间都用在巡防和校场演练上,难得今日回来得早些,她继续久留就太不识趣了。
回去住处的路上,意外遇到两个下人搀扶着穿官服的酒醉中年人往外走。
袁雨眠无意与他们在游廊争先,因而侧身让路,等待他们先过。
“等等。”
与她擦肩而过时,中年人忽然眯着眼叫停下人们的脚步。
他眯起眼看着袁雨眠,问道:“你就是李淳风的师妹吗?”
“是。”袁雨眠迎上他的目光应了声。
她对他略作打量,判断出他应当就是她曾见过几次背影的裴寂。
裴寂向扶自己的下人摆摆手,示意下人退开,然后自行挺直腰背站稳,板起脸,表情严肃认真得仿佛并未饮醉一般。
但仍然混沌且涣散的眸光,却证实他其实神智不太清醒:“你们来府上为宾客,是专门来作二公子幕僚的?”
他从刘文静那里听说了师兄妹二人来到晋阳李府的目的,表情流露出些许不快:“来投李府当然该是奔着国公来的,二公子什么时候起竟也有令人投奔的名望了。”
袁雨眠不可能诚实讲自己所知,因而照李淳风向她的讲述答道:“二公子去岁雁门救驾,便扬名天下了。”
想了想,又补充确认道:“你不曾听说过吗?”
裴寂与李渊是至交,当然比谁都清楚李渊次子李世民的事迹。
然而他与李世民不像同李渊一般投缘。
李世民经常见他与父亲李渊宴上酒醉,虽不能说主动邀约的父亲有什么不好,但终归见了他会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份隐晦的不喜情绪,身为晋阳宫监见惯人情往来的裴寂自然不可能领会不到,相应的对府上这位二公子也有了些不满情绪。
“不过是领兵本事强些。”裴寂以手扶额,敲了敲自己昏胀的头,嘟囔着说道:“还不是从国公那里学去的本事,稍做出点成绩,竟就能招人投奔了——真是古怪,儿子难道能越过父亲去?”
裴寂并不是要袁雨眠应答他,就是为了宣泄些情绪。
说完他背过身,重召来下人搀扶,碎碎嗤笑:“也就是你们在国公处没法出头得用,才去二公子那儿投机。刘文静还要与我掰扯什么他看出二公子不凡才去结交,唉,就嘴硬吧。”
袁雨眠茫然地望着这位偶遇的中年人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固执己见的人会将其他人判成嘴硬。
表现得仿佛最有远见的是他裴寂一般。
可明明她才是从遥远的星际时代穿越来到当下的人。
就算搜集的历史资料残缺,以至于连李渊的名字都失传,但她也记着一句祖父留下的一句很重要的评价:没有李世民,就不可能有大唐盛世。
如果说大唐最不可缺失的是李世民而不是李渊,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儿子的确会超越父亲吗?
她无奈地耸耸肩,没将裴寂的话放在心上,抬步继续经游廊回去住处。
窦氏的事迹不止这些,只是以长孙之口有的不能讲,想要了解可以查一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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